《寻找回忆》孤烛异乡人

6、第 6 章

　　“之前说了中心者的两个例子，你应该还没忘，天机阁那边已经传出消息，说就是这附近，又出了一例新的，不知这次我能不能将那病毒收了，也好不劳烦你跟我跑东跑西。”
　　邬有给咳嗽的卫道拍了拍后背，二人到达目的地已经临近傍晚，邬有找了一处借宿人家。
　　对方犹豫一二，看了看卫道，终于松口答应了，还请他们快进屋且坐着喝了水再休息。
　　这村子叫笑村，二人借宿的人家住在村口，家中虽然临时收拾了一间房，也不好劳烦他们再为两个陌生客人耽误自己的事情，二人便合计住在一起，夜里邬有警醒，还可照顾卫道，若有人夜间前来，邬有也好帮卫道驳回，反正，据邬有说，从前他们也是这般形影不离。
　　如今并不算什么。
　　二人就住在一间屋内，清洁术清理清理自己，坐下来喝点水润润喉咙，还没睡下，卫道就咳嗽不停，止又止不住，呛又呛得慌，忍一时，越发头昏脑涨，若是不忍，声音又太吵闹，打扰到旁人的休息，就是卫道的罪过了。
　　幸好邬有还在身侧，算是聊以慰藉。
　　等卫道平息下去，邬有递给他一杯水，卫道接了，忽然听见屋外有动静。
　　邬有道：“你平时都在自己洞府，不常出门，如今长途跋涉，肯定累了，不必多管，且先睡下吧，若真有事，我去说就是。若觉得他们吵了，施个静音诀不费什么，我再为你身边加一层金刚罩，旁人有坏心也一时进不来，伤不了你，若真出事，我一定在你身边，睡吧。”
　　卫道握着杯子，觉得怪怪的。
　　好像杯子里是安眠药，身边坐着劝睡师，整个房间都是等待睡眠的温室，只是外面不安全，倒衬出一种寂寥荒谬，仿佛里外颠倒，真假错乱，房间内要沉酣梦境，房间外要清醒烦躁。
　　卫道迟迟不想睡去，只抿了抿杯子里的水。
　　邬有看出他心内有结，便笑着叹道：“你一时睡不着？也对，仙尊本该日夜警醒，要让你和旁人一起晨醒昏定也不好立刻适应，我本来打算等你睡后去外面转转，既然你也不想睡，咱们听听外面吵什么，一会等人散了，若来得及就出去，人要是一直吵，过会不如出去看看。”
　　卫道点了点头。
　　一个女声扯着嗓子大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李狗蛋！李狗蛋！你他妈的耳朵聋了没听见？”
　　“王翠花！你别仗着大晚上没人治你就得意，今儿才来了外面的客人，说不准就是有钱人，我还指望早起过去看看呢，你隔着吼什么幺蛾子？！有病吧！”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青年人类男性的声音，吊儿郎当的，听起来像流氓。
　　“你也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嘴脸就敢凑到外面来的客人面前去？少自以为是了！”
　　“王翠花！平时我都忍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李狗蛋！你混蛋！我不许你去骚扰外面来的客人！你多恶心啊，还敢往人前凑？我甩不了你，也不许你去祸害别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绑票赚钱？”
　　“你少污蔑人。我才不做那样的事，当年那是误会，误会！你自己嘴歪眼瘸，少怪我。”
　　“呸！谁信你才有鬼了，谁心里有鬼，大家都清楚。”
　　“日你妈！大晚上不睡觉就是专门来老子门口找茬是吧？打一架！”
　　“打个屁！谁他妈跟你打？有本事你当着那客人的面，说清楚？你去跟人打，那客人身边还有人守着，你少长歪心眼，打得过谁？欺软怕硬的东西，我立刻把全家都喊出来，你有本事一个人跟我一家子打一打？趾高气昂恃强凌弱谁不会啊？”
　　“你个不要脸的臭娘们！老子今晚上非要跟你打一架，今儿才算完了！我说的，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用！”
　　说话间，外面的吵闹声与追逐声越发大起来。
　　卫道和邬有对视一眼，邬有先笑道：“仙尊要出去吗？我也一起好了。”
　　他比了个请的手势，卫道便起身出门，二人并肩而行，邬有还悄悄咬耳朵说：“就当我是个看戏的。”
　　卫道咳嗽两声，不置可否。
　　不过，他确实一眼没多看邬有。
　　二人走到屋外头，左右一看，便看见那边两个扯着嗓子大喊的男女人影，居然不止一个，数一数，三男两女，五个人，还有个影影绰绰的黑影，不知是不是人往外看，也凑在那一团里，热热闹闹的。
　　卫道往外走了两步，扬声道：“喂！那边的，大晚上，安静些睡觉去，少在别人家门口吵！”
　　两个人转身就跑，完全是听见声音的下意识举动，速度快得比兔子还着急，嗖一下就不见了。
　　一个人很快躲了起来，藏得严严实实，连影子都没有再露出来一片衣角。
　　于是，直面卫道的只有两人，一男一女，刚才他们正在村子里不算平整的路上飞奔追逐，一时刹不住车，听见声音又惊了一惊，方向居然直直冲着卫道这边来了，两条腿蹬了蹬，在地上划出哗啦啦的平行线，硬生生差点撞到卫道眼前。
　　幸好，他们也不是很想和卫道正面对抗，扭身扭脚想阻止自己因为速度的惯性冲刺，结果两个人都扑通扑通趴在地上，一时挣扎不起来，当着卫道和邬有的面都能在地上你压我我打你的闹起来，似乎完全分不出丁点别的注意。
　　卫道冷笑道：“让你们滚，你们滚到别人家门口来了，是吧？”
　　那地上的二人身体一僵，两个人分开，抬头一看，之前的猜测应验了。
　　居然真的是外地来的客人！
　　今夜月明星稀，卫道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那月亮就要往云后退去了，此时，地上二人仰头望见卫道的脸，月光正有一抹从身侧经过，恰到好处，照亮了卫道，那是只有一瞬的事情，很快月亮就完全躲在乌云之后，不露出一点光来，四周也再次安静昏暗下去。
　　地上二人都呆呆的，有些怔愣。
　　弹幕先于众人沸腾起来：
　　「乌云避月？」
　　「再次感受美颜暴击」
　　「美貌更上一层楼了有没有？」
　　卫道板着脸问：“想打架？”
　　他准备撸袖子上了。
　　谁料地上二人连忙摇头，脸颊迅速红了，又低下头去，全然一副娇羞之态。
　　卫道想这袖子是撸不成了，就说：“你们还想吵？”
　　二人又连连摇头。
　　卫道：“那你们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
　　二人都不说话，先还互相瞪眼，听见卫道问这个，脸上的热意渐渐消散。
　　卫道转身离开，二人同时抬头去看，一时舍不得眨眼，连别的也都忘了。
　　邬有走在卫道身后，侧头看了看二人，冷然笑了笑。
　　那地上二人回过神来，打了个哆嗦，不敢再高声喧哗，瞪了对方一样，软着腿各自分开。
　　卫道坐在房间里喝了水，邬有回来问：“你还休息吗？”
　　卫道摇了摇头，邬有笑了笑说：“可惜，说不定明夜还比不上今夜。”
　　他又问：“这村子后面有山，不知是否有灵，正好趁夜可以去瞧瞧，不知？”
　　卫道点了点头。
　　二人到了山里，花草茂盛，树木葱茏，以至于走在山间小路上，四处都是黑色，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不仅没有灯火，连萤火虫之类也全然不知所踪。月亮虽然被云朵遮蔽，也还有些微光，这里的树枝极高极长极细又生长着许多树叶，密密麻麻一片接着一片，连微光也没有。
　　邬有拉着卫道，说担心一时没注意，走散了。
　　这里的路比村子里的更崎岖难走，某些土壤湿滑，某些土壤又干燥开裂，一脚踩到，突然就发出脆响，十分容易吓人一跳。
　　卫道就应了邬有的话，眼看走了大半，邬有目的明确，他似乎很清楚山里如果有精怪山神会在何时何地如何出没，走得很快，突然站住，卫道正不解，身边忽然就亮起来了。
　　绿油油的荧光，一片一片亮，好像路上突然碰到办节目的花灯大赛，甚至将要绵延而去。
　　卫道看了看，邬有往他身边退了一步，此时，卫道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浑身绿油油的青年人，一把抱住卫道的一条胳膊，满脸单纯，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卫道饱含期待地问：“你是我媳妇吗？我听说，山里的人都会给山神送媳妇祈福消灾，你是村子里送来给我的人吗？你看起来好漂亮，我好喜欢，给我当媳妇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对你，天天守着你，陪你玩，我的就是你的……”
　　这些话太直白，卫道听了都只觉得好笑，而一时想不起来要生气，他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撸下去，站在邬有身边，二人的距离更近了一些，以便对方确认他们的关系不是钱货两讫的陌生人，冷着脸道：“你认错了，我不是送你的，也不是山下村里的人，而且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