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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一闭上阳多少春(十七) ...


  •   玉徊的神色慢慢变了,她看一下芮见壑,又垂下眼,轻声说:“世子与我说了这些,不怕荆山郡主怪你乱讲话么?”

      “荆山郡主是大理寺卿韩五郎的夫人,家中与韩府还是薄有交情的。”他笑笑,“冬至前一日荆山郡主将举办消寒小冬宴,还给我家下了帖子呢,公主不必担心。”

      “那么,郡主想必也给姨母下了帖子吧。”

      大约是因为涉及玉徊家事,芮见壑答得很保守:“也许吧。”他又说,“公主姨母尚有画作未完成,到时可能会在小冬宴上给众人传阅也说不定。”

      看着玉徊那张漂亮的面庞明明满是恼火,却还勉力维持着平静向她道谢才离去,芮见壑不由失笑。
      若是法宁,早就乱发一通火,哪有这样的缓和。
      但也正是这一点缓和,使白玉徊有了许多在美貌之外的可取之处。

      孤女又如何,和亲公主又如何,差的只是个身份而已,要改变这些,只需要一场消失,然后全部都能任他重写。
      身边的侍卫低声道:“世子,在荆山郡主府上的人手均已安排毕了。”

      芮见壑颔首:“荆山郡主不是个简单女人,虽未有什么动作,但不一定就没有发现我们的人手,还是要盯紧些,别出岔子了。机会只有一次。”

      侍卫道是,又笑道:“荆山郡主不好说,倒是太子,一定没发现。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储君,长得像女孩子,弓马也生疏得像女孩子。明明行踪都被咱们公府摸了个透,却还一无所觉,以为方才只是巧遇呢。”
      芮见壑低声警示:“慎言!”恫吓得侍卫赶紧闭嘴,才道,“人多口杂,知道真话,也不可乱说。”却并不反驳侍卫的话,显然也认同那一番评价。
      侍卫本闭了嘴,现下便愈发得了鼓励似的,又笑道:“只是庆幸我跟随了世子这样的明主,那些亲卫却没有我这样的好运罢了。不知他们会不会不平。”

      芮见壑听完了侍卫的话,才淡淡道:“连驭下都做不好,怎么做好储君?你信不信,光是被柳皇后把住的宫中六局,就够太子喝上一壶。冬至大宴前,素有给臣下分发帝后亲笔请帖的习俗,往年皇后代笔,今年太子回宫了,权力却未见得能被揽回他手中。奴大欺主,不是虚言,只要六局不肯放手,他甚至摸不到请帖。”

      侍卫轻吸口气:“官家竟也肯?”

      “五年隔阂,一朝如何化解?何况太子还是先皇后之子,范阳卢氏再怎么自恃士族,骄傲侈泰,也早已全族覆灭。没有根基的太子,又怎么站得稳?只等着看吧,冬至宫宴上,就是他出纰漏之时。”

      在侍卫的惊叹声中,芮见壑平静的视线移向白玉徊。
      他看着白玉徊在宋怀琮身边亲密讲话的样子,唇角勾了一下,旋即又落回冷冰冰的模样。
      在女孩子堆里打滚的储君,就算再能招蜂引蝶又如何?毫无自保能力,连踪迹都任别人掌握,就算得到了女孩的心,却也留不住任何一个的人。
      他不再停留,向钱庄内室走去。

      外面阴云翻滚,山雨欲来。太子翻阅着手中的账册,笑了一下。
      那笑意美而淡,像花瓣上的露水,因为短暂,所以惊艳。
      太子亲卫之一的玉松悄无声息靠近,行礼,“殿下,车马已备好。”

      太子说好,“今日绕了这么远的路来这里,是该早些回了。”

      玉松道是:“官家思念殿下甚切。”

      “那么,今日特地绕行至此,也算不辜负官家信任了。”
      说出口的明明是忠君的话,宋怀琮面上的神情却不尽然,他唇红齿白,一笑起来眼波流淌,看得人不敢直视。
      他摆手,挥开为他肩上添大氅的宫婢,朝白玉徊示意一下,“给小仁乐吧。”大步迈进了晦暗风雨之中。

      ...
      秋雨一场一场,将金陵的气候推向寒冷。秋日的湿寒逐渐变化了,从细雨微寒扩大到天寒地冻。
      已是十一月了,金陵连日下着细密的雪。随着冬至将要到来,宫中宴饮也越来越多,绵绵丝竹声成日飘在翠微池上方,贵人作乐不断。
      自打玉徊没有顺着柳皇后的意思,与芮见壑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冷淡距离后,柳皇后对玉徊的耐心也逐日消减了。为了不招她动气,白玉徊这些日子均未出去。
      雪下得正盛时,白玉徊正窝在榻上看书。她花鸟图画得很不好,打算从前人的画作经验中找找感觉。

      “兰赤,青金石所制。《石记》有云,青金石色如兰,泽如天,暗中可生辉,灿烂辉煌,可拟作众星于穹...”
      白玉徊的指尖滑过书中所描述的句子,轻声遗憾,“这种颜色画翠鸟羽毛,向来是画龙点睛。只可惜兰赤名贵,要取用却是难。”

      正想着,便看见妙华从廊下一路提着裙子朝她跑来。
      周围侍从苦着脸,一路追在后面紧赶慢赶着为她撑伞,呼啦啦一群人惊跑了一排立在玉徊廊下的绣眼鸟。那六只绣眼鸟眼周都有一圈细细的白羽毛,遍身浓浅不一的青色茸毛,叫起来清脆宛转,本是玉徊养来作画的,如今却被妙华惊跑了一半。

      而绣眼鸟的主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不偏不倚,玉徊被扑来的妙华摁了个倒仰,吓得正修剪花草的翻鱼一趔趄:“五公主...公主还请快先起来,我们八公主身子不舒服呢!”

      “快别装了,徊徊,我还不知道你?为了逃湖心馆的课业,你十八般武艺都快用尽了。”
      妙华与白玉徊认识多年了,什么不晓得,拉她起来,“我又不是来拉你出去的。来来,快看,我新得了一幅画作,你绝对想不到是哪个画师所作。”

      “画师”一词,这几日被提起得格外多,玉徊心下一动:“...我姨母?”

      “咦?你知道啊!”
      见状,妙华也不卖关子了,忍不住替她焦急,“那你怎么不早吭声?你晓不晓得,若是你姨母进宫成了画师,她先前的污糟事可就没几人敢提了!”
      天家的偏爱重于一切。有了宫廷的名头庇护,别说和嫡姐共侍一夫了,就是和圣人共侍也没人敢多嘴。盛萱草要是翻身了,到时候玉徊可该怎么办呢?

      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玉徊呼了口气,有些沮丧地阖上书册。半晌,她才想起一个疑惑,“好好的,圣人为何要召画师入宫呢?”

      “唉,还不是因为那些士族。”妙华一屁股把玉徊挤到一边,和她肩并肩坐着,小腿悬空晃荡着,“马球赛与冬至宴将至,内外君臣同乐。宫中素来有手书请帖的习俗,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三姐姐婚事落定,杨嵚一家也将入宫。圣人便提议寻擅书擅画者制帖,方不堕宫中脸面。”
      她朝玉徊做了个“你懂的”表情,玉徊也忍不住一笑,心领神会。

      士族向来傲慢,仗着底蕴深厚,将宫中与勋贵一概看作新兴的土包子。官家憋这口气怕是有许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
      只是士族虽傲,却并不负盛名。别说其余的了,只是一个弘农杨氏的旁支,其书法传承就不是大内能比肩的。抱负倒是很好,可想要在此事上胜过士族,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官家将这事交给了谁?”
      谁这么倒霉,摊上了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妙华说:“二哥哥。”这事的背后刀光剑影,深得让人畏惧,她不敢直说,只又打了个手势,一指窗边。

      是柳皇后的意思。
      玉徊也明白了。
      她摇摇头,“真是...”真是司马昭之心啊。

      “别管二哥了,他厉害着呢。倒是你,究竟想怎么办?画师进宫,后续杂乱事就多了。”妙华催促。

      “二哥哥和嬢嬢的事,我是肯定不敢插手的。我姨母倒是会攀附,一攀就攀了个大的,连我也不敢轻易动她。”玉徊一边想,一边慢慢地说,“但是...”
      见妙华等得都急了,玉徊才一笑,不再卖关子了,“但是,谁说她和荆山郡主的关系就那么坚固呢?过段时日正是小冬宴,我要亲去见一见荆山郡主。”

      妙华:“可是荆山郡主...她究竟站在谁那边?”

      “不论她现下站在谁那边,我都一定要她站在我这边。”
      玉徊说。她凑到妙华耳边,“我有事想要你帮忙...”悄悄说了几句话。

      妙华听了更疑惑,“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射人先射马,扣下盛兰草这个助力,我不信盛萱草还能那么自如。她不是一心茹素,深居简出多年么?那么,在我扣下盛兰草之后,就让她待在家里干看着着急好了!”

      妙华思索片刻,“也有道理。你那位大姨母不过是靠着胡四郎与大理寺的关系,才攀上了荆山郡主。有什么了不起?”她起身,“只等我的好消息吧!”

      玉徊扬起脸来看她,叮嘱:“若不方便,就告诉我,我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你不必强求。”

      “什么?你也太看不起我母家了吧!”妙华转回头来,做了个鬼脸,“别说这件小事了,更过分的事我都做过。我都怕你这点小动作不起作用呢!”
      她说,“只等我的信儿吧!”就一溜烟跑去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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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在修文,锁章之后都是在细修的,之前的内容都是已经修好滴 2024.6.16 潺潺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