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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楚江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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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普通的渔船,没想到竟然是刺客的伪装。
渔船很早之前就在,一直在安安静静打渔,一点也不引人注意。
等到太阳下山之后,渔船满载而归,与画舫相对行驶,离得最近的那一刻,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打渔人突然发动,放下渔网,转而握住藏在蓑衣里的弩箭,手臂一扬,弩箭闪电般划破长空,直向画舫上射去。
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让人不寒而栗。
画舫上的暗卫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住,谢予臻第一个反应过来,身形一闪,将晏青云护在身后,右手向前,挥出一掌。
千钧一发之际,箭矢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简直像主动射入谢予臻手中一样,被谢予臻牢牢抓住箭杆。
谢予臻后退半步,卸去利箭冲击力,将箭矢随手掷入船舷木板上,拔地而起,飞上渔船。
打渔人的手搭上第二支弩箭,刚要对谢予臻射出,谢予臻已经落到了渔船上,一只手捏住他的弩箭,一只手抓住他肩膀,将他整个人带离了渔船,落在自己的画舫上。
暗卫们此时都已拿出武器,按照谢予臻的命令围拢在晏青云身边,把晏青云围了个水泄不通,任谁也不能再伤他分毫。
谢予臻将人往地上狠狠一掷,“砰”地一声响,打渔人的身体重重落下,结结实实摔在甲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谢予臻的手法暗含内劲,打渔人被摔得受了内伤,斗笠掉下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庞,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流淌,形成一道道狼狈的痕迹,双手抱胸,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谢予臻上前,一脚踩住他的头,他的鼻涕眼泪一齐流了出来,顽强地忍住,不发出一声呻/吟,牙齿咬住嘴唇,咬出了血。
“说,”谢予臻的脚碾了碾,“你是谁?为何来此?”
打渔人不回答,眼睛转向一边,望着晏青云。
谢予臻顺着他的眼神去看,示意众暗卫散开,晏青云排众而出。
谢予臻的眼睛落在晏青云身上:“你认识他?”
晏青云点点头,眼中浮上一层阴霾。
“他是谁?”谢予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是宁知远手下,十殿阎罗中的楚江王。”
上一次晏青云和楚江王见面的时候,楚江王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那时秦广王和楚江王得知宁知远即将成婚,前来贺喜,四个人一起吃饭喝酒,往事历历在目,短短几个月,宁知远昏迷不醒,秦广王身死,楚江王也落到了谢予臻手里。
岁月依旧,物是人非。
“原来你就是楚江王。”谢予臻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前因后果,“秦广王死在我手上,你是来给秦广王报仇的?”
“没错!”
既然被人点破身份,楚江王索性全都说开。
梗着脖子,破口大骂:
“谢予臻,你这个混蛋,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骂完谢予臻,楚江王继续骂晏青云:
“晏青云,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你良心被狗吃了!宁大哥缠绵病榻,你却抛弃他,转头嫁进侯府享受荣华富贵,我瞧不起你,我替宁大哥不值,宁大哥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他对你那么好,你如此无情无义,午夜之时,难道就不会良心不安做噩梦吗?”
打破楚江王辱骂的,是谢予臻的动作。
谢予臻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抓住他手腕,用力一掰他的手臂。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晏青云面色一沉,其他人则司空见惯,无动于衷。
骨折的疼痛如同烈火焚烧灵魂,楚江王发出一声惨叫,声如裂帛,凄厉而刺耳,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谢予臻并没有就此停止,他再次用力,将楚江王另一条手臂向相反方向猛掰。
楚江王的手臂如同被扭断的树枝,骨骼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清晰。
这回他双手都断了,疼痛电流般传遍全身,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骂呀,怎么不骂了?”
谢予臻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废人。
楚江王瘫在地上,双手无力地耷拉在身旁,手臂骨骼扭曲变形,鲜血从断裂处渗出,他终于禁不住,痛得失去了意识。
“来人,把他泼醒。”
暗卫从江里打了一桶水,照准楚江王当头淋去,楚江王浑身一哆嗦,悠悠醒转,看清眼前之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动弹,他只能躺在那里,一逞口舌之快。
“谢予臻,有种你把我杀了,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晏青云上前一步:“侯爷……”
楚江王破口大骂:“用不着你假好心!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你,宁大哥怎么可能变成今天这样!”
晏青云很想说你误会我了,我没有抛弃宁知远,我假意嫁进侯府,目的和你一样,都是为了向谢予臻复仇。
秦广王死的时候,我不是不想救他,是救不了。
我叫叶子羽去找你,你见到叶子羽了吗?现在你来了,那宁知远由谁照顾?叶子羽是否能完成我的托付?
晏青云眼睛通红,恨不得抓住他脖子摇晃:“宁知远呢?宁知远现在情况怎么样?”
可实际上他什么都不能问,什么都不能做,他像个摆设一样,只能干巴巴地站在那儿,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表演。
他用尽全力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喉咙哽咽,不发一言。
宁知远的几个兄弟里属楚江王年纪最小,心性最为幼稚冲动,秦广王曾对楚江王解释过晏青云嫁进侯府是为了报仇,但楚江王根本不听秦广王解释,等到秦广王一死,无论事情的真相怎样,都不再重要,楚江王一定要来找谢予臻和晏青云。
正好遇见叶子羽来帮忙,有人替他照顾宁知远,他带了过去当杀手时常用的弩箭,义无反顾地走了。
对于谢予臻,楚江王是刻骨的仇恨,对于晏青云,楚江王则有些复杂,他既瞧不起晏青云,又不愿意相信晏青云真的背叛了宁知远,他一定要来,他想亲眼见一见晏青云,看看他到底什么样。
而且还有一件事他要告诉晏青云,有一天他看见宁知远的手指动了一下,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醒来!
可是还说不定,那只是他看错了,毕竟那次之后宁知远又是无知无觉的模样。
不管怎么样,这总是一个好现象,宁知远在恢复当中,晏青云可不可以再等一等他,不要那么早放弃他。
在说出宁知远好转之前,他得先确定晏青云心里怎么想的。
眼前一阵阵发黑,楚江王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必须趁着最后的时间问出来。
他吐了一口含着血的吐沫,尽力抬起头,“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让我死的瞑目。”
楚江王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最后问了一句:
“晏青云,你心里还有没有宁知远?”
然后他就感到身体凌空飞了起来,所有景物猛然倒转,原来是谢予臻对他发出一掌,将他整个人击飞,他像断线风筝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甲板上,鲜血从七窍中涌出,视野内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时听得晏青云说了两个字:“没有。”
楚江王闭上眼睛,呼吸断绝,胸膛在最后一次起伏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就此离世。
夕阳西下,江水呈现出一种暗红色,波涛涌动中夹杂着几分凄凉。
楚江王的尸体静静躺在甲板上,衣衫上血迹斑斑,残破的身体在风中慢慢僵硬,四肢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伸展着,诉说着生前的挣扎与遗憾。
随着黄昏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际,天空被厚重的夜幕覆盖,星星稀疏地点缀其中,遥远又冷漠。
江水泛起层层涟漪,雾气升腾,远处的山峰在夜色中若隐若现,被薄雾笼罩,影影绰绰,露出个黑乎乎的轮廓。
楚江王的渔船失去操控,孤零零停在江面上,随波摇晃,船上的渔网散乱地挂着,船舱门半开,还在等待主人归来。然而主人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只留下孤独的渔船在江面上徘徊飘荡。
画舫上灯火通明,仆人点起更多灯笼,沿着甲板挂了一圈。灯火映在水面上,与星光交相辉映。
谢予臻背光站着,隐在阴影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散发着冰冷的寒意,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暗卫们同样面无表情,目光空洞而冷漠,早已习惯了这种事,没有人对楚江王施舍半分同情。
江风呼啸着穿过甲板,带来阵阵凉意,晏青云感到风穿透他的衣物,直刺他的肌肤,手指冻得僵硬,双手拢紧了衣领。
这个举动被谢予臻看见,谢予臻将他搂进怀里,用自己的披风裹住他。
在谢予臻的怀抱中,晏青云没有感到丝毫温暖。
他实在没办法接受一个杀人者的拥抱。
对方身上沾染的浓重血腥味提醒着他,不能造次。
晏青云只能尽量不动声色,即使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
耳边除了江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这种寂静让晏青云更加孤独,抬头望向天空,几颗疏星无法照亮全部的黑暗,闭上眼睛,试图将内心封锁,各种杂念以及翻涌的恨意又像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法逃避。
两名仆人拖走尸体,刚要往水里扔,被谢予臻叫住。
“等一下,查查他身上有没有宁知远的线索。”
仆人们细心查找起来。
有人从楚江王尸身上搜到一张银票和一个火镰。
银票是聚丰钱庄所出,火镰是福宝杂货铺卖出去的。这两个店铺都在多子巷中,说明楚江王生前去过多子巷。
“严查多子巷,”谢予臻下令,“以多子巷为中心,方圆百里,所有客栈民居彻查一遍。”
“是。”
谢予臻自从得知晏青云联络宁知远后就一直在派人查访宁知远下落,他虽然把晏青云从牢里放出来,但不代表这件事过去了,他不再逼问晏青云,转为暗地里调查。
楚江王的出现正好提供了关键线索,以后的查访有了方向,谢予臻真想感谢楚江王。
他抬脚一踢尸体。
“扑通!”
晏青云转头去看。
尸体掉进江中,水花四溅,江面翻出鲜红的颜色,向四周弥漫。
片刻后,水花消于无形,江面重归平静。
两名仆人费力地清洗甲板,很快,在仆人辛勤劳作下,曾经有过的痕迹消失,一个人就这样没了,仿佛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把侯府全部人手都派出去搜查。”
动荡的江面上,谢予臻的声音回荡在晏青云耳边,字字如刀。
“青云,咱们的婚礼上,如果哥哥能来观礼,你说那是不是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