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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死不瞑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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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在谢予臻与晏青云成亲之前,俩人曾有一面之缘。
那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下午。
谢侯爷带领部下又一次打退外敌的进攻,赢得胜利的同时也付出一些代价,许多士兵受伤,向来爱兵如子的侯爷吩咐不惜代价定要好好处理伤患。军医不够用,侯爷向民间召集医者。
晏青云跟着爹爹去了军营。
在晏青云蹲着给一位士兵包扎伤口的时候,谢予臻恰巧骑马经过。
侯爷骑的是汗血宝马,马速极快,风驰电掣,嗖一下从晏青云头顶掠过。
晏青云感到一阵风吹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而谢予臻在掠过晏青云后忽然勒停了马。
回眸,深深望了一眼。
阳光洒在晏青云身上,给他全身镶嵌一层金边,他像裹在金色光晕里的神祇。配上一丝不苟认真救人的神情,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慈悲感。
四周地上躺了一堆呼痛的伤兵,血腥气蔓延,又腥又臭的地狱中,晏青云如同不小心坠入凡尘的神仙。
晏青云穿了一件粗布麻衣,黑不黑灰不灰的料子,完全无损他的魅力,反倒显出他的白,干净得像世间最后一颗良心。
“他要是穿嫁衣一定很好看。”谢予臻对手下笑着说。
谢予臻很少笑,那天,那刻,看见救治伤兵的晏青云的时候,他少有的笑了一下。
很难说得清,手下人以为家中有七房妻妾的谢小侯爷又想猎艳这个想法对不对。
当手下为了拍马屁主动去搞死晏青云父亲要谢小侯爷适时出现英雄救美的时候,谢予臻不置可否,没有明确拒绝。
至于训斥手下自作主张,那更加不必。
一介平民,命如蝼蚁,死了也就死了。
上位者生杀予夺惯了,谢予臻行伍出身,杀人盈野,根本不把一条人命当回事,只是略微觉得手下人办事不爽利,搞这么复杂干什么,直接跟晏青云说一声他必会开开心心入府,何必把他搞到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地步?
手下说晏青云陷入危难中侯爷出现救他,会让他对侯爷充满感激,而且晏青云没有家了,以后就能安心侍奉,不生二心。之前跟晏青云父亲暗示过,那个老顽固不同意自家独子做男妾断了香火传承,只好出此下策。
谢予臻见多了趋炎附势之人,觉得晏青云也必然如此。反正再怎么刚烈的人最后都会屈服的。
欲拒还迎罢了。
谢予臻掀开红盖头,随手一扔。
晏青云抬头。
两个人正式见面。
晏青云看见个一身戎装的将军。
娶妾不像娶妻那么隆重,办不办仪式都行,谢予臻连婚服都没穿,从军营回来直接进了婚房。
他十分高大,比晏青云高一个头,身躯魁梧,肌肉结实,宽肩窄腰,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穿盔甲。
与风流性情完全相反的是,他的整体外形给人一种将军的端庄严肃感,让人联想到比如坚韧不拔、顽强拼搏一类的词汇,第一眼看上去很容易对他产生信任。
可以想象,他在平常生活中一定有着严格的自律和强大的自制力,以及对所有事物百分百的掌控欲。
没有什么困难是他不能战胜的,没有什么人是他得不到的。他的人生大概从来没有委曲求全这四个字。
他的神情也是严肃正经的。
眉毛很浓,眼睛很大,眼尾上翘,双眼皮弯出好看的皱褶,这双正宗的桃花眼,给他在铁血气息中增添一抹灵动。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他,凭这副身板和这张脸,确实有游戏花丛的资本。
“贱妾青云,见过侯爷。”
晏青云盈盈下拜。
“起来吧。”
谢予臻卸去盔甲,露出武夫常穿的青衣短打,胸肌清晰可见,几欲破衣而出,显出强大的气势和压迫感。
他拉着晏青云的手扶起他。
灯下观美人,烛光摇曳中,晏青云美得朦朦胧胧,像一幅罩着轻纱的画。
谢予臻剥洋葱般一层层剥掉他的外衣,露出内里一身素白孝服。
完全不在意孝服所代表的含义,手从衣领探入,摸到他的脖颈。
手感极佳。
新得的小妾长了一身好皮肉,不枉底下人费那么大功夫,谢予臻感到满意。
“侯爷。”
晏青云微微颤抖,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情。
藏在腰后的右手,悄悄握紧匕首,随时准备发力。
“青云有一事相询。”
“问。”谢予臻直截了当地回了一个字。
晏青云垂下目光,脑袋向前倾斜,露出消瘦的肩颈线条,很是恭顺的姿态。
他的颈子很白,皮肤细腻有光泽,几乎能看到青色血管。
谢予臻的大掌抚摸着他的锁骨,用大拇指一点点摩挲,激起皮肤上一连串鸡皮疙瘩。
晏青云忍住不适,问道:
“青云想知道,我爹真的用错药医死了侯爷的兵吗?”
“呵呵。”
晏青云听见头顶上的笑声,不明白此时谢予臻为什么发笑。
是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很傻吗?
然后他听见头顶上的人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
“没有,那人是自己死的。”
谢予臻倒是够坦诚。
实力越强大的人,越不屑于撒谎。撒不撒谎都没区别,他可以凭实力碾压一切。
晏青云得到这个回答,毫不意外。
爹临终那一幕又重现眼前。
父亲躺在床上,形容枯槁,面色青灰,用枯瘦的手拉着晏青云,喘着粗气说:“我不相信我会用错药,青云,爹行了一辈子医,临了临了,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庸医,爹不甘心哪!”
病弱的父亲回光返照,死死抓住晏青云的手,抓得他生疼。
“青云,答应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如果这件事真是谢侯爷干的,你要给爹正名,给爹报仇雪恨。
咱们晏家,世代行医,清清白白,到了你这辈,不能做男妾!
答应我!
我要你发誓!不许入侯府!”
晏青云泪流满面跪在床头,连连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父亲见他答应,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神色,继而又充满悲伤。
“爹走了。
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做点小生意,别行医了。
云儿,以后你一个人生活,好好照顾自己,记住,堂堂男儿,到什么时候也别认输。”
父亲咳嗽起来,一口口吐血,鲜血喷在被子上,开出一朵大红花,红得就像新婚夜的嫁衣。
晏青云很想跟爹爹说,我查清楚幕后黑手了,那人竟然亲口承认了。
我虽然嫁进侯府,但我做到了对您的承诺,我没有认输。
世道不公,我来给您讨这个公道。
晏青云右手悄无声息移向前,在谢予臻沉迷于抚摸掌下脖颈的时候,趁他不备,猛然出击。
匕首划过一道蓝幽幽的亮光,“噗——”刺向谢予臻胸膛。
这一招晏青云私下练习无数次,听闻谢予臻武功高强,他事先有准备,在匕首上涂了鹤顶红,哪怕不刺中心脏,稍微破一点皮也能要他的命。
事发突然,谢予臻根本想不到刚到手的小猫会这样做,武者天生的反应力和战场上练出的本能,让他在最后一刻还是躲开致命一击。
匕首没有刺中心脏,在右大臂划过,割裂衣襟,划到皮肤。
划得太浅,对于谢予臻可能就像蚊子叮了一下,晏青云却心中大喜:
成了!
与此同时,晏青云的脖颈被谢予臻捏住。
要害之处被对方铁掌一掐,立时感到剧烈疼痛,呼吸不畅,喘不上气。
我快死了吧?
晏青云半闭着眼。
“为什么?”
谢予臻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愤怒和不解。
为什么?这还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我恨不能噬你的肉,啃你的骨,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晏青云双手扒住谢予臻的大掌,想发出声音,怒斥他几句。
发现锁骨无比疼痛,这才意识到,在刚刚那一瞬间,谢予臻全力还手之下,竟然一下就捏碎了自己的锁骨。
晏青云胡乱蹬腿,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想从谢予臻手里逃出来,他不希望死在这个人的床上。
就算死,也要干干净净地去。
竭尽全力的挣扎对于谢予臻来讲力度和一只小猫小狗也差不了多少。他更加愤怒了,捏着晏青云脖颈把他从床上扔到地上,狠狠一摔。
晏青云头晕眼花,什么也看不清,眼前覆盖一片黑影。鲜血从七窍中流出,仰面躺在地上,四肢不停抽搐。
晏青云心里一阵轻松。
终于报了仇,终于要去见爹爹了。
上方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
“鹤顶红?你淬了毒?”
是啊,你想不到吧?
凭借武力你当然可以轻而易举杀死我,但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还算赚了。
晏青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血糊糊的恐怖笑容。
“你太天真了。”
上方看不清的黑影说。
“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武功早已让我百毒不侵?我可以运功逼毒。”
!!!
晏青云的笑容僵在脸上。
呼吸一滞。
手足冰冷。
“从出生到现在,我一共遭遇二十七场刺杀,你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位。”
晏青云全身如坠冰窖。
意识在远离,谢予臻的话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时断时续,听不真切。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新婚夜刺杀我,你和旁人确实不一样,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得到你的心。”
晏青云眼睛已经全黑了,断裂的骨头插入喉管阻碍呼吸,氧气越来越少,胸腔里如火烧,一呼一吸间,刀割一样疼。
“我敬重你的气节,不把你当小妾对待,给你一个刺客的死法,以示尊敬。来人。”
立即,门外响起一个之前没听过的暗卫声音。
“侯爷有何吩咐?”
“尸体剁碎了喂狗,头颅扔到乱葬岗。”
“是。”
一阵脚步声后,晏青云感到自己被人抬了起来,他极力大睁双眼,想去瞪谢予臻。不能骂他几句,瞪他几眼也好。但他瞎了,找不到谢予臻。
他只能死死撑住眼睛,眼神渐渐发散无神。
直到瞳孔涣散,意识全无。
他在半路上就死了。
尸体被俩人抬到侯府暗卫营里,“嘭”,像扔死狗似的往地上一扔。
“咋来的?”暗卫营里的人随口问。
“第二十七个刺杀失败的。”抬他来的下人回答。
“侯爷说怎么处理?”
“跟之前那些刺客一样。”
于是暗卫营里的人从墙上拿下一把刀,一刀砍下他的头颅,叫别人收拾尸体,自己去里屋找半块破草席,包住头颅,拎着来到城郊乱葬岗,随手一掷。
草席包袱咕噜噜滚到一棵树下,滚动过程中草席散开,露出血淋淋黑漆漆一物,眼睛还睁着。
晏青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