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夜莺”》质感

1、第 1 章

　　第一章

　　雪山，雄伟而温柔，威仪而素丽，点缀在辽远的靛蓝天空边缘，经由金幻迷离的缕缕阳光洒播，越发的眩目、夺魂。

　　我飞奔在旷野上，朝着雪山的方向。

　　片刻，我来到雪山脚下，满眼晶莹、眩丽的邃白，回首仰望是一片无尽的蔚蓝。我用心感受万籁寂静的世界，雪山的寒意似乎将传递声音的空气也凝固成透明的胶体。

　　这里就是我想要的地方，我找了许久许久的地方。一抹舒心的笑意自我嘴角漾溢开，眼神因欣喜迷恋而散发的光泽犹如这天地绝境之精华浓缩至两眸间。

　　我的心胸随这爿天地开阔无尽，数年的压力随舒爽的寒风销声匿迹，我全身心地陶醉于清新世界，感应不到自己的存在。

　　我飘然转圈，缓缓张开双臂，纱翼质地的宽大水袖随玉臂飘畅流动在微风中，素雅的裙摆随婀娜纤细的腰肢炫展开忽高忽低的花簇，又如浪花般圈圈在雪地漫延开，像水仙一般圣洁高雅，又像蝴蝶一样展翅飘舞……我开怀极了……

　　天、地、人、气合为一体，千古难觅的和谐。

　　沉醉许久。我略一提气，向雪山峰顶飞去。

　　峰顶如平原般平缓宽畅，我席地盘坐，闭目运气，吸取天地之精华，开始用师傅教我的独门心法排毒疗伤。

　　用草药抑制住10年的奇毒，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月的限期。我清楚的记得那颗药丸，那抹硕长黑影，以及那一番歹毒无比的话语“试验我的最新作品，你是第一个。知道毒发后，你会变成什么？哦——哦，我无法控制它的发展趋向，大致两种，其一，先被体内毒素灼烧成焦尸，生生疼死，再被冻成标本，坚固无比，无物可毁，流传万世，哈哈哈哈哈……其二，便是先被毒素冰冻成僵尸，再感应自己身体的焚烧成灰，一触即碎，风起散尽……”那声音在我耳边不知觉反复回响了整整十年。

　　师傅曾经带着我翻山越岭，寻制草药，但几经尝试，只能抑制毒素十年。师傅随后又带着我跨越了大半个北部寒域，寻觅一处天地间极寒极热混融的地方帮助排毒。

　　黄天有心，舍不得师傅呕心沥血，给了我最后的机会，让我在西南边疆高原上找到这座底下暗涌炙明火焰的死火山，用其积聚千年的内热加之天然冰雪的外寒助我用功排除毒素。

　　几经天明天暗，太阳东升西落，星转月移，我未动分毫，精坐运气。排毒期间我不得进食，不然全功尽弃。身体在微妙的变化，我感觉得到，然而，变化太小了，依次推算起来，不知是我先毒发身亡还是先饿极致死？？

　　我不由得笑了，很安然的微笑，世间已很少有我这样痛苦又淡然的死法。

　　时时刻刻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早将自己列入已死之人。

　　毫无征兆下，一声闷响，天地微一摇晃，又一微晃。

　　雪崩！？火山爆发！？地震！？许多念头自我脑海掠过，我又笑了，哪怕我现在离开，我赖以疗伤的天地已不复存在，与其毒发身亡，死样丑陋，不如就此息身。

　　感谢苍天厚爱！让我的坟墓如此的靓丽。

　　我缓缓起身，鹤立于偶有摇晃的雪峰之顶，蓝穹之底。

　　“ 你很听天由命！”一声磁性沉厚的声音自耳后响起。

　　我心中大惊！

　　此刻乃非命之刻，竟有人涉险至峰顶？
　　此人武功之高，竟能让我毫无察觉的来至身后？
　　此声音竟如此的似曾相似？猛然，最深记忆被拉出。
　　我没有回头，因为我已知道了回头后会看到什么！
　　感应来得如此的浓烈深刻，除了那个恶梦中回旋不止的声音，还舍其谁？
　　我告诫自己镇定，千万镇定。

　　他偶遇我在此北寒荒外、在此即将天崩地裂之时的可能性太小，那么就是跟踪我至此，他不甘心我葬身于此？他不甘心看不到我毒发惨状？他想我死于他的作品之下，痛苦万分，生不如死的过程？他熟知毒性，知道十年之期不足为怪。他在十年之末跟踪我，可能！

　　“生便是空，空便是死。逃不掉的我认命。”淡然的，我回话了。我猜想着他这类人的性情，我不能表露任何求生的期望，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坚韧，因为这种人喜好逆道而行，喜好彻底摧毁一切求生希望。我尽量不钩起他的嗜血的本性。

　　“既然如此，为何十年来，你踏遍大江南北，四处寻觅解毒药方，乃至养你育你、待你如师如父的杜老因踩药摔死山下后，你仍坚强的不放弃一丝希望！唉——，奈何，千辛万苦寻到的最后希望也将破灭……”

　　我心头震惊，他一直跟踪着我？他对我了如指掌？不，不会，不可能，我要赌上一赌！我正待开口，他磁性冰冷的声音，不缓不慢的继续着 ，“为何不到我处拿解药呢，可爱的沁儿 ？”

　　真正语不惊人誓不休！这是无法抵挡的诱惑，我一直以为他不会允许世界上竟有解药的出现，更不敢想象他会给我解药，一定是一个更深的陷阱！但是不可否认，我已经被他的提议深深吸引，我感觉我的手指失控，开始颤抖。

　　一开始就是游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一开始我就是玩具，一个只能活十年的忍灭门之辱的玩具。
　　从十年前他似笑非笑的用手指生硬地掐住我喉咙呼吸的那刻开始，
　　从他漫不经心地让我选择窒息致死还是毒发身亡的那刻开始。

　　雪地上那抹硕长的倒影挨近，我背后被一种无可明状的高大黑暗笼罩，全身早已僵硬。不，我不能那么快就落败！我不能动摇！只要我不回应，我就还有一丝希望！

　　我忽然飘出数丈，水袖裙摆荡溢飘展，我婀娜回转，一个清丽动人的微笑，神采光泽的明睦漫不经心的飘扫，“不劳费心了。”我缓缓回首，带着对雪山的迷恋，飞掠至雪峰震撼的中心。

　　我从他略微惊愕的眼神中，知道我成功了。

　　在他眼里，一个素雅如仙人，一转妩媚若惊艳的女子，不屑于凡尘恩怨，不屑于形态生死，却向往立刻融入这天地绝境之中，永世不再踏入世俗。

　　我知道了他并不了解我，几年来他第一次见到我。我，赌赢了。

　　他稍后紧追而来，我知道他不会让我如愿，他一定会带我离开这片危险。但是，他自以为是的全盘主动已经不知不觉在他我之间转移了许多。

　　天地动荡，猛响阵阵，两抹人影在天地间显得格外的渺小。忽然，我脚底下一大片雪地奇速底陷，快的让我的脚无处借力跃起，我重心一失，随无数大小雪块跌入深渊。另一黑影速然紧跟着窜入。

　　我在飞翔，但我很安详，令我感觉荒谬的是，我竟然能将信任交付到这个唯一要我生不如死的邪恶万分的人身上！

　　才一会儿，我的手腕被抓住，随带腰被圈住，我被搂进一个陌生但安全的怀抱中。忽然，头顶一黑，一巨大无比的物体以无可抵抗的速度压下，我们被击中。在凌乱的袭击，无止境的磨擦中，我呼吸艰难，昏头转向，疼痛欲裂，我被他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抱着，我也紧紧的抓着他的臂膀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很痛的一下撞击，我感觉着了地，但地势倾斜厉害，身体随雪块下滚不止。我估计快到山脚了，他挥掌向头顶压下的雪块和岩石，将其击碎，减缓坠落的压力，借其反作用力我们下滚的更快，尽早逃到山下。

　　　然而，我们又一悬空下坠，我往下一看，大吃一惊，下面地已裂开一巨缝，略隐红焰，深不可测。我看清了，原来雪山已裂开几半，我和他跌落在裂缝峭壁中，刚才只是一块凸出接住了我们。

　　情形变得万分危险，稍一会儿，积压千年的火焰自裂缝喷出，那种冲击力当真任谁也逃不过！

　　他也立刻明白环境，双脚借力碎石向上跃起，我和他四掌斜下角劈向周着岩壁，借反力腾起，然头顶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坠石难防，不时被击，跌落数丈。

　　我已筋疲力尽，没有了疼痛知觉，但我不敢松懈不放弃，数次他提携我上跃，数次我推开他躲过下落巨石。

　　终于我们跃上山头，天地变色，我们箭飞似的逃离雪山至数十里外。我们远远看到了昔日宁静、安详、圣洁的雪山片刻火光升空，浓烟肆漫，大地震撼。

　　我倒在草地上，累得抬不起手。他也斜坐于地，衣衫褴褛不堪，血迹满身，他气喘吁吁，但气势依然，冰冷依然，脸上脏灰但不失峻明，那双能穿透人的眼睛盯着我。

　　相比刚才，我反倒心里踏实，有勇气正面应对他的目光。古往今来，偶有至亲好友难共享福，但共患难最易让敌人变好友，何况我和他九死一生。

　　　 我焕然一笑：“你想通过我脸上残留的污秽推测自己脸上的惨样？”

　　　“污秽肮脏不是适合加诸在我身上的形容词。”

　　　 “倒也是，没有人会嫌弃你，因为他们不敢，我也不会嫌弃，毕竟你刚才舍命相救。”

　　　“我不是救你。你只是全身流满我毒素的药人。我拖延了你的死期，改变了你的死法，剥夺了你生死的选择权利！残酷无情这些词比较适合我。”阴抑的表情，冷酷的声音，字字句句都能刺痛他人。

　　　我依然呵呵笑道：“不妨再说一遍！你刚才那个样子，若是真个儿掉到地底下，说不定会被推选为新一任撒旦！”

　　　他忽然嘴角扬起嬉皮笑意：“我当之无愧！”

　　　我在心里咬牙切齿！！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任你摆布。如果我二十几天内不能让你拿出解药，我便是毒发前自焚，也不会让你看到毒药试验结果！

　　即日，我与他两骑南下。我没有问他去哪里，我只知道跟着他是拿到解药的唯一方法。几天下来，我笑盈温和的面对这个让我寒意凉心的敌人。他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配合默契，像换了个人似的，温儒有礼，在不知情的路人眼中，像极了出游的情同意合的才子佳人。

　　他带我进的是路径城市最有名的客栈，点的是最招牌的山珍海味，沿途留恋景点无数。

　　他的温情洒脱、君子谦和、一抛千金，让我困惑。这种友好的转变似乎正是我所求，但这种不合常理的瞬间转变，让我隐隐忧患，我直觉挥金如土、浮华摆阔不是他的喜好。似乎另一个危险游戏正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