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事会》阿啾哒

22、故人

　　高大的梧桐树撑出一片浅绿色的荫蔽，笼出清新的凉意，树下放着张样式古朴的石桌，桌上摆着只景泰蓝牡丹花纹的铜锅，灵珑手中拈着小银夹子，正在往里面放核桃炭。

　　“夏天最适合吃火锅，所谓药补不如食补，多吃羊肉温补益气，你们最近都辛苦了，待会儿多吃点。”

　　她口中絮絮说着，手上也继续忙个不停，将食盒里的羊肉和小菜一碟碟整齐地安置在桌上，围绕着铜锅摆出花朵般的形状。

　　龙鸣插不上手，只得在旁边帮着收拾东西，从北湾回来已经半个多月了，自打超度完顾之瑜的亡魂，沈清慈就像累惨了，一连好几天都闭门不出，她忧心于对方孱弱的身体，每天都像小狗般守在门口，眼巴巴等着她的消息。

　　好在今天总算收到通知，沈清慈晚上会同大家一道用餐。

　　“我们会长...身体不好吗？”她将灵珑用剩下的餐具收拢放进盒子里，一边问道。

　　灵珑脸上露出忧色：“我也说不清楚，除了工作之外，沈会长平时并不常露面，我听外婆说起过，她生来八字四柱纯阴，容易受到阴灵影响，所以才会深居简出......你不用太担心啦，毕竟会长她真的很厉害，寻常妖魔鬼怪都伤不了她的。”

　　听到这句话，龙鸣微微垂下眼睫，她当然明白就术法而言，沈清慈绝对是个强者，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觉得疲惫。

　　回想起回程路上，靠在自己肩头轻得就像一捧雪的那个人，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入夜时分沈清慈到底还是出现了，几日不见，她看上去清减了些许，一袭宽松白绸旗袍质地轻软，勾勒出袅袅仙气，长发迤逦垂在肩头，平添了几分温婉之色。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守在离院门口最近位置的龙鸣一个箭步冲过去，她徘徊着停在沈清慈面前，还在犹豫要不要伸手去扶，淡淡檀香味已经拂过鼻息，她听到那个人说：“我没事。”

　　声音也是清凌凌的，宛如在夜色中拨动的弦音。

　　灵珑和木行止纷纷起身：“会长。”

　　沈清慈微微颔首，示意众人不必客气，她走到桌前，视线往桌上扫了扫，笑道：“今天吃羊肉火锅呀。”

　　古色古香的铜锅只用清水、葱白同煮，水沸腾后下入鲜嫩的手切羊肉，肉片会迅速被汆烫成微褐色，再配上用芝麻酱和香油调出的蘸料，就能在唇齿间迸发出鲜美滋味。

　　灵珑为这顿饭花了不少心思，除了羊肉是贴着月牙骨一片片切出的脆骨肉，还准备了白菜、山药和竹荪等不同的配菜，她主动替众人涮着肉，龙鸣突然发现，她很少见的没有像往日那么叽叽喳喳爱说话。

　　发现这个异常的不止她一个人，坐在她对面的木行止抬了几次眼，最后干脆拿起自己面前的骨碟，将一碟涮好的肉和菜直接推给沉默不语的女孩。

　　“我来吧，”她接过灵珑手里的漏勺，用一种坚决的语气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要这么一副好像负荆请罪的样子。”

　　灵珑咬了咬嘴唇，小声嘟囔：“你个木头知道什么嘛。”

　　她确实有心事，事实上从北湾那边将这次的报告发过来时，平时活泼的少女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闷闷不乐发了很久的呆。

　　灵家早就不是曾经的灵家了，虽然她知道自从外婆彻底放权以后，族人愈发不再对她们这一支有所敬畏，私下里利用纸扎牟利的事情时有发生，但这一次......

　　贩卖尸体结阴亲，对于灵家这样的道门世家来说是大忌，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胆大如斯，连祖宗家训都不放在眼中了。

　　“不用把别人的错承担到自己身上，”沈清慈喝了口茶，将目光淡淡落在女孩脸上，“等你真正变得强大起来，就可以去建立新的规则，在那之前，多想其他都是无益。”

　　这句话听得灵珑一下子泪眼汪汪，她“唔”了一声，借着拿东西作为掩饰飞速擦了下眼角，没有让人看到她的窘态。

　　“吃饭吃饭，”木行止难得多说了几句话，“不是特意一大早跑去山下买的羊肉吗？不吃可就浪费了。”

　　这次垂着头的少女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也明显变得软化不少：“要你替我邀什么功......”

　　一顿饭总算是安妥地吃完，饭后木行止主动帮灵珑一起去厨房还东西，见她们都走了，龙鸣便留下来陪沈清慈。

　　夜色渐晚，南方夜空中亮起闪烁星穹，在洗亮的夜幕中闪闪发亮，她循着记忆中的印象分辨星座，但努力望了半天也只将勺子状的北斗七星拣出来。

　　望得脖子有些发酸，忽然感觉身边似乎有人靠近，沈清慈那淡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顺着这颗亮星往下看，那片亮着光的就是银河，织女星是北边那颗最亮的星星，南边与她相对的就是牛郎星。”

　　夜风带着栀子花香，将她肩上的长发吹动，她懒懒倚在软榻前，抬起手为她指了指方向：“看到了吗？”

　　在龙鸣眼前熠熠生辉的并不只是星空，还有她纤细光洁的手指，白皙如玉般的指尖，牵引着目光流离，她顺着那只手向下望，又在她手腕间看到了那枚熟悉的朱砂痣。

　　“会长姐姐，”视线渐渐被那一点小小的红勾动，她抬手想握那截皓腕，“你这颗痣真美......”

　　眼前骤然晃过一点缭乱的白影，那只手腕轻轻转动，闪过她冒失的动作，沈清慈轻声道：“胆子越来越大了。”

　　见她并没有动怒，龙鸣胆子倒是真大了点，她转过身凑到软榻前，软着嗓音撒娇道：“这次工作我表现这么好，对我好一点也不过分吧？”

　　沈清慈垂眸看她的脸，女孩儿年轻而生机勃勃的面孔像一枚新升的月亮，眼睛像蕴着银河，闪闪地回望她，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直白的目光，沉吟片刻，突然露出一个笑。

　　“嗯，不说我差点忘了，倒还真有个奖励要给你，”她说，“想赚钱吗？”

　　......

　　群光卫视是时下最热门的娱乐平台之一，因为节目新颖、经常邀请到大牌明星嘉宾而吸引了大批年轻观众的喜爱，临近中秋，群光卫视专门策划了一档多媒体互动式佳节晚会。

　　当红的顶流偶像们自是不必多说，早早就定好档期盛装参加，而除了这些重磅嘉宾之外，不同小舞台的节目也是各有千秋，沈清慈给龙鸣安排的奖励就在其中。

　　热闹的化妆间里，周嘉婼目瞪口呆地望着与自己狭路相逢的女孩，眉头紧紧拧起，脸色黑得都快滴出水来。

　　“搞什么啊？连你这样的十八线都能蹭晚会资源了吗？”她看到龙鸣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变得尖刻，“你怎么混进来的？”

　　龙鸣也并不想看到她，只当她的话是空气，语调平静地提醒道：“上次拍戏的酬劳你还欠着我。”

　　虽然说《招魂》剧组后来被迫草草解散了，但她作为演员却是被周嘉婼叫过去的，拍好的戏份没有拿到工资，这件事她可没有忘掉。

　　果然周嘉婼更加生气了，她咬了咬牙：“你还有脸提上次的戏？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我怎么会丢掉到手的女主资源......”

　　那部戏黄了之后，有几个迷信的制片方暗中流传她不旺剧组的谣言，搞得她接连丢了好几个资源，现在这个私生女不但不躲着她走，还敢跟她提钱？

　　她气得浑身颤抖，眼珠一转换了个角度找茬：“先不说这些，今天的晚会你是从哪里混来的？难道又是来当龙套的？”

　　自从剧组解散后她一直忙着到处找资源，把龙鸣的合同转到自己公司的事也暂时搁置下来，现在重新想起这件事，周嘉婼简直一分钟都不想等：“哪个经纪公司带你来的？”

　　龙鸣静静看着她不出声。

　　此时她们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一个戴着红色VIP通行证的眼镜男匆匆过来，一边赶开想继续看热闹的人群：“都堵在这里干什么？”

　　“陈执导——”周嘉婼看到来人，脸上露出柔婉表情，“这边有个群演混进来了！”

　　反正她是实打实的表演嘉宾，要跟一位小鲜肉表演对唱情歌的，可不是某些群演跑龙套能比得了的。

　　那位陈执导朝这边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群演来这里骚扰艺人干什么，这么没眼色......谁是负责她的？”

　　“是我。”

　　只听一个悦耳的女嗓从走廊那边传来，听到这个声音，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就像被按下开关，蓦然安静下来。

　　一位年轻女演员出现在门口，她姿容昳丽，重工刺绣的高定礼服衬托出玲珑有致的好身材，她看了眼屋子里的状况，问道：“龙小姐是我公司的艺人，请问谁要赶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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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女演员就是这个小事件的女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