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Chapter 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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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里亚斯走后，克莱尔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夏佐，随即紧随而去。他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神情少有的凝重。夏佐从舷窗里看到两人登上军官专车朝司令部大楼驶去，他心脏跳得厉害，再也无法入睡。
再喝了点咖啡，他躺在床上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圣诞节就要到了，这一次他们还能安稳地度过吗？
基地司令部大楼作战会议室内，埃里希根据海军总司令部截获的情报进行情况说明。
“12月20日，编号为J W-55B的船队满载物资离开英国前往苏联摩尔曼斯克，根据指示，我们将在北角海域进行截击。12月25号晚，也就是后天，这支船队预计进入北角海域。此次行动我将作为总指挥，沙恩霍斯特号为主力舰，另外五艘驱逐舰也将一同随行。”
“先生们，这一次船队的护航舰队十分强悍，我们即将面临一场恶战，请大家做好相应的战斗准备，散会。”
埃里希总是言简意赅，安德里亚斯和驱逐舰长以及一众参谋正准备离开，埃里希叫住了他。
“欣策上校请留下来。”
“是，将军。”
安德里亚斯来到他身边，埃里希关上门后，作战会议室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两人均是眉头紧皱，神情严肃。
“安，你知道我们接下来会面临一场恶战。”埃里希低下头：“情况并非那么简单。”
安德里亚斯说：“我明白，这只船队很可能就是诱饵，毕竟我们是他们北极航线的最后的威胁。”
“但元帅要求我们必须全力截击，他坚信他的情报以及保密工作都没有问题。”
“或许只是我们多虑了。”
埃里希扯了扯嘴角：“你说的对，或许只是我们太小心了。那这次你还要带上夏佐吗？”
安德里亚斯苦笑摇头：“我当然不想带上他，可他总是求我，你知道我根本无法拒绝他。”
“这样也好。”埃里希拍了拍他的肩：“他在舰上，或许会让你绝处逢生，你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他死。”
上校无奈叹息：“这一次，或许真的要死战到底了。”
“祝我们好运，还有，提前预祝你圣诞节快乐。”
“你也是，埃尔，圣诞节快乐。”安德里亚斯拍了拍埃里希的肩，笑着说：“别忘了给威廉打个电话。”
离开作战会议室，安德里亚斯看向窗外极夜，圣诞节就是后天了啊。那么明晚就是平安夜，想到去年那个平安夜，他心里满是遗憾。
回到沙恩霍斯特号上，他召集舰上的军官进行战前会议，结束后便回到舰长室。夏佐安静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
“休息好了吗？”他脱下大衣挂在衣柜里。
夏佐问他：“要出战了吗？”
“嗯，就是简单的破交行动。”安德里亚斯轻描淡写地说：“明天就是平安夜了，想要什么礼物吗？”
夏佐笑着说：“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
“那什么时候出发？”
“25号晚上。”
夏佐眼眸微微暗淡，他又抬眼。
“带上我。”
“我知道，亲爱的，我不会留下你的。”
安德里亚斯坐下搂住夏佐肩膀，在他脸颊上落上一吻：“我爱你，夏，明晚的平安夜，我们好好过吧。”
1943年12月24号晚，平安夜的喜悦氛围笼罩在整个军港，冰封的世界里，闪烁起团团温暖的黄色光芒，星星点点地装饰在挂满礼物的圣诞树上。士兵们围在一起唱颂赞歌，在温暖的炉火边听舰上的牧师为大家念祷告词。
“天父会带领我们走向平安与喜乐，阿们！”
“阿们！”
年轻漂亮的雅利安人们的眼睛闪烁着泪光，思念仿佛变成了风，吹拂向西南的德意志。他们嘴角扬起憧憬的弧度，或许等下一场战斗的结束，他们就可以回到心心念念的故乡。
军官公寓内，安德里亚斯的房间内拉起了彩灯，围绕着今早才从湖湾砍过来的圣诞树，法国的波尔多红葡萄酒香气四溢，弥漫在公寓里。酒杯相撞，猩红的酒液伴随着欢声笑语，顺着滚烫的喉管一路而下。埃里希和克莱尔应邀在此过圣诞节，少将还贴心地带来了他最珍藏的鱼子酱。
“鱼子酱要先含上几粒，然后用舌尖抵在上颚，慢慢地感受破裂后汁液流淌出来的鲜美。”
克莱尔学着夏佐的模样吃鱼子酱，模样滑稽地让安德里亚斯都笑了出来。
“你还是直接往嘴里倒吧。”他摇晃着红酒杯。
夏佐无奈摇头，对埃里希说：“将军还是把你的鱼子酱收好吧，在这里只会被糟蹋了。”
克莱尔脸红地要去抢，和夏佐打成一团，打着打着又想到上校还站在一边又悻悻地站起来，不好意思地往安德里亚斯那边瞥。上校只是依旧晃着酒杯，耸耸肩，表示他可以继续。于是他得意到不行，更加肆无忌惮地要去抢夏佐手里的鱼子酱，两人在沙发上扭打起来，没过多久夏佐就败下阵来，只能眼睁睁地看克莱尔把那昂贵的鱼子酱全部倒进了嘴巴里！
他恨不得把克莱尔的那张嘴给撕了，咬牙切齿地踢了克莱尔几脚，克莱尔笑得没心没肺，说：“我嘴里还有几颗，要不要给你啊！”
“好啊！”夏佐扯住克莱尔的衣领，将他往下一拽，恶狠狠地说：“给我啊！”
克莱尔脸色一僵，拍开他的手：“说什么鬼话，一粒都不给你！”
他气冲冲地跳起来，翻出一瓶琴酒就往嘴里灌。埃里希无奈看着他，对身旁的上校说：“他还真是长不大。”
安德里亚斯垂眉：“这几年他已经变了很多，有时候，还真希望他就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
埃里希神情变得惆怅：“战争可以改变一切。”
“但不变的是，我们永恒的友情。”
少将举杯和安德里亚斯相碰：“安，上帝与我们同在。”
“上帝与我们同在。”
无止尽的夜晚，并没有所谓的黎明。时间走向25号深夜，暴风雪开始肆虐，一切都准备就绪。沙恩霍斯特号的锅炉早已烧起，安德里亚斯率先登舰，在埃里希登上军舰后，检视所有舰船均已就位，就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舰艏冲进猛烈的暴风雪，划破汹涌的海浪，一路向北。
照旧，克莱尔带着夏佐待在舰长室内，埃里希则和安德里亚斯在舰桥上进行指挥。
暴风雪中，视野极其有限。埃里希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并未发现任何船只的影子。他又联系了另外五艘驱逐舰，均得到了无任何发现的回应。
“或许我们应该分散搜查。”他用的是陈述句，但带有询问之意。
安德里亚斯点头：“您说的对，将军。”
埃里希叫来通讯兵，对另外五艘驱逐舰下达指令。五艘灵活迅捷的驱逐舰转头向南进行搜查，而沙恩霍斯特号则继续按照预定的线路搜捕。
转眼时间来到了八点三十分，海面上风浪汹涌，冷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人脸。坐在舰长室内的夏佐和克莱尔都哆哆嗦嗦地抖个不停，他实在不敢想象此刻正在舰桥的安德里亚斯是怎么忍受的。
“克莱尔，告诉我，这次英军护航舰队是哪一支？”夏佐总觉得内心不安。
“听说是从苏联返航的第一分舰队。”
“很强吗？”
克莱尔耸肩：“按照我们这边的战力应该不是问题。”
“嗯。”夏佐缩了缩，在口袋里摸到里昂的那本护照。他并不被允许知晓具体的作战计划，但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尤其他早就知道德军的恩尼格马密码机被已经盟军破掉了。
但他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场作战很可能早就被英军截获了消息，更何况这是从海军总司令部亲自下达的命令。他曾委婉从安德里亚斯口中探听情况，令他惊讶的是埃里希和他已经有所怀疑。
可是怀疑终究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出战。
夏佐捏紧了那本护照，望向克莱尔：“你还记得我回来的那天跟你说的那番话吧。”
克莱尔懒洋洋地看他：“记得啊。”
“如果到了那一刻，你要帮我！”
“你这么没信心？我们可是很强的！”克莱尔哧了一声：“那边最多就是两艘轻巡。”
“我是说如果。”夏佐神情严肃，让克莱尔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好啦！”上尉挤到他身边：“那你得允许我抱你一下。”
夏佐笑着张开手：“请随意我亲爱的古德里安上尉。”
克莱尔抱了抱他，然后满足地躺在床上：“这辈子值了。”
他拍拍床：“居然睡到了舰长的床上。”
他侧过脸，不让夏佐发现他早已湿润的眼睛。有些事情他何尝不知道，要知道他克莱尔别的不行，就消息最灵通。他把头埋在被子里偷偷擦去眼泪，然后坐起身拉着夏佐往舷窗外看：“你看，那是熊岛哦！我们已经很靠近北极了，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来这么北的地方。”
“我也是……”
远处一座小岛孤零零地矗立在暴风雪下，夏佐鼻子一酸，想起了他的浮尼岛。军舰荡得厉害，他们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一道绚丽的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黑夜照亮如同白昼！
克莱尔睁大了眼睛，紧张地抓住了夏佐的手。
“那是什么！”
“敌舰的照明弹！”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巨响，两人瞬间飞了起来，狠狠砸在舱板上。猛烈的火光冲进眼帘，他们意识到沙恩霍斯特号中炮了！
舰桥内，安德里亚斯进入了战斗模式，周身生出一股凛冽气场，猎猎寒风下，他冲出舰桥，举起望远镜观察后指挥炮手做好战斗准备。
“是贝尔法斯特号。”他对埃里希说：“我们猜测没错，刚刚开炮的是诺福克号，他们知道我们要来。”
他又朝外观察了一下炮火的位置，随后进入到舰桥，说：“击中了前部主炮测距仪。”
这时后方一名军官跑来，向两人报告：“舰员舱被击中，目测是一枚203毫米炮弹，火灾正在紧急救援。”
“好。”安德里亚斯点头：“立即吩咐损管人员检修测距仪和雷达系统。”
轮机军官如飞而去，埃里希神情严肃地说：“我们必须立即转向，召回驱逐舰舰队。”
“是的，将军。”
安德里亚斯向舵手下达了转向的命令，向南撤离。然而两艘英军军舰紧追不舍，上校指挥尾部的C炮塔进行回击。
刹那间，火光照耀在整个海面上！滚滚浓烟升起，暴风雪都被轰散！后方的舰员舱，火灾被及时扑灭，夏佐几乎目睹了整个经过。
看到那两艘巡洋舰，他心里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沙恩霍斯特号为了隐蔽自己的行动一直关闭雷达系统，仅靠肉眼在海域上寻找船队。而对方似乎早就知道德舰会来，也在海面上搜索他们。
沙恩霍斯特号这次真是被打的措手不及。
“前视雷达系统损坏，修理还需要一段时间。”轮机长忧心忡忡地说，安德里亚斯点头，“继续修。”
他回头看向埃里希，少将神情严肃，盯着前方的海面。这时，一缕阳光缓缓从天际洒落，本是极夜的海面上突然多出了几分光明。他看向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这缕天光仿佛就像是道启示，他转身看向安德里亚斯，平静地说：“绕过英军军舰，继续北上攻击船队。”
安德里亚斯点头：“是，长官！”
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怎么可以空手而归？！安德里亚斯无比赞同少将的决定，他命令舵手调整方位，同时开启后视雷达，他发誓要狠狠给那两艘英舰来上几炮！
一场激烈的海战打得如火如荼，沙恩霍斯特号开启猛烈的炮火，诺福克号被炸得体无完肤，为了避免殉爆只能往弹药舱里灌水，而那艘难缠的贝尔法斯特号虽被击中，但依旧不停地开火。
安德里亚斯亲自指挥炮塔攻击，他目光如鹰，放下望远镜后对身后的炮手下达攻击指令！一颗炮弹划破天际，朝着贝尔法斯特号轰去，就在这时，贝尔法斯特号也像是不要命了似的，冲上来就朝沙恩霍斯特号猛烈开火。这两败俱伤的打法放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眼睑贝尔法斯特号上冒起熊熊火光，沙恩霍斯特号也猛烈震动起来！
安德里亚斯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恐目光，因为就在刚刚他看到，被炮火炸起的碎片几乎全部朝舰桥涌去，无数流弹迸射在前方甲板，擦起团团火花，他怒吼一声，冲进了舰桥。
舰桥内一片狼藉，通讯兵口吐鲜血地倒在无线电旁，第一舵手左肩中弹，浑身被弹片划伤，正在进行紧急处理。
而他的兄长，他的长官，此刻浑身浴血，弹片划破了他的少将军服，深深扎进他的血肉里。但他依旧顽强站立，拿着无线电进行指挥。
“埃尔……”安德里亚斯走上前去扶住了他。
他看到他身上至少有十几个血洞，眼泪一下就淌了下来。
“还好，你不在。”埃里希笑着看他：“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
“不，埃尔，你还要指挥呢。”
安德里亚斯宽慰他，抱着他坐下身，此刻医务兵也及时赶到，他们将埃里希抬到医务室进行紧急处理。
片刻后，舰队医生站起来，对上校摇了摇头。此时克莱尔带着夏佐也赶了过去。
埃里希微笑地扬起手，对安德里亚斯说：“指挥权全权授予你，回舰桥吧。”
安德里亚斯握紧了他的手：“埃尔，对不起……”
“回去。”他嗓子里涌出鲜血，依旧微笑着：“活着……返航……”
安德里亚斯看了看埃里希，又看了一眼夏佐，流泪咬牙离去。作为舰长他不能沉浸在情绪里，他必须回到舰桥进行指挥。敌人还在周围，他不能有片刻分心。
夏佐蹲到埃里希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他知道这位少将的生命正在极速流逝。他依旧笑得温柔，蓝宝石般的眼眸里流淌着缱绻的光芒。
“你知道吗……”
“那天晚上……我抱着他……睡了一晚……”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伸出手在胸口胡乱抓，夏佐反应过来迅速从他军服下找出那条项链，原来他一直将这条飞机项链戴在身上。
夏佐忍住哽咽，轻抚埃里希的头发。少将紧紧抓着飞机吊坠，嗫嚅着嘴唇，悲伤地笑，目光仿佛穿越了千里，落到了某处碧蓝的天空下。
“对不起……威廉……我失约了……”
“我想和你回巴伐利亚啊……威廉……”
恍惚中，埃里希仿佛看到一架战机掠过慕尼黑的灿灿晴空，清澈爽朗的笑声从空中如雨般降下，浇了他一身。
他注视着他飞向遥远的蓝天，是阿尔卑斯山的方向。
“是你吗……”
他嘴角艰难地扯了扯，思维已经混沌，目光逐渐涣散，悔意凝结成滚烫的泪水从眼角划过。
“是你……”
“我爱你，威廉……”
埃里希笑着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Chapter 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