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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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一次授课选在那日见面后的第三天，徐晓然也得了准许，一大早就收拾好东西，租了马车准备往悬空寺去。
她没有让人久等的习惯，更何况她也想早点开始今日的授课，前路未卜，能学一日是一日。
临行前宋淮英将提前准备好的一个红木匣子递给她，颇为神秘的说道：“这是为表姐准备的礼物，莫青坊这月最新出版的新书，里面还有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虽说表姐出了家，但是女儿家有谁不爱打扮，你帮我捎给她，另外再替我传句话。”
宋淮英忽的有些扭捏，“替我多……多谢他。”
？？？
徐晓然一脸懵逼，这哪儿跟哪儿啊。可宋淮英哪管这些，说完就小跑着回院子了。徐晓然当然也没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红晕。
她很确信宋淮英是直的，可这脸红是为哪般。
这个问题直到马车停在悬空寺山下徐晓然都没想明白。
顺着山路拾阶而上，沿路都是来往上山拜佛的香客，或者登高望远的文人墨客。
到了寺院门前询问过一番后，一位穿着深色缁衣的小尼姑走上前来，将徐晓然引去后山的寮房，途中经过一片桃花林开的正当时节。
小尼姑见她走远了还不时回头看那篇桃花林，便出声解释道：“此地原本零星种了几株银杏树，后来玄懿师叔来了便改种了桃花，时间长了才有了这样一篇桃花林。”
说到这，小尼姑又高兴起来，“自那了之后，寺里的香客多了不少，玄懿师叔说的果然都是真的。”
徐晓然：“……”这还带看风水的？？
到了寮房后，小尼姑准备离开，走之前留了话大概意思是玄懿此时正在佛堂讲经说法，稍后便到，让她等候片刻。
徐晓然闲着无聊，在寮房里四处转悠，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案，另一侧是供奉的佛龛、蒲团以及……白色的木鱼，像是刷了白漆，光可鉴人。
寻常香客的房间怎会有这么特别的东西，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房间可能不是香客的寮房，而是……玄懿的卧房。桌上还摆着翻开一半的书呢。
但是她确定那东西一定是木鱼，大概有人脑袋大小，与比寻常拿在手中的木鱼要大上些。
徐晓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上手摸摸这东西的质感，但是又顾及这是别人的房间，方才走动已是不妥，怎么能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
纠结了大概不到半分钟，她就下了决定。
那就走近一些，就看看，不乱动，徐晓然内心想着，反正她已经转了好几圈了，不差这点距离。
离得越近，那东西便看的越清楚。
房间整体的颜色是偏暗色的，深棕色的木质门窗，暗红色的红木桌椅，海青色的蒲团，连佛龛里的佛像都是……黑色的？
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佛像也是木质的，透过宣纸糊的窗户照进来的光亮，可以看到那木质的佛像，隐隐闪过暗红色的亮色。
佛龛里的佛像和白色的木鱼仿佛对徐晓然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牵引着她一步一步向前。
徐晓然有些恍惚，她好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又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只能看着自己抬起胳膊慢慢向那两个东西靠近。
距离渐渐缩短，眼前的佛像面容开始扭曲，像是活了过来，半阖的眼帘仿佛下一刻就要睁开。条桌上的白色木鱼上面逐渐出现裂纹，凹陷出两个黑洞和一道裂缝，缝隙一张一合，像极了骷髅头。
徐晓然内心恐惧到了极点，眼看就要碰到其中一个，下一刻，敲门声响起，这才将她拉回现实。
她猛地转身，手下意识背在身后，故作镇定道：“请进。”
门被推开，玄懿走了进来，她手上捏着一串檀木佛珠，置于胸前，双手合十，淡淡道：“劳女施主久等了。”
这是徐晓然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位表小姐，前几日相见时，她一直带着白色的帏冒，是以真容究竟如何，徐晓然并不知道，只粗略知道应当是个美人。
可今日一见却出乎了她的意料，那人细眉修目，鼻梁高挺，唇形轮廓分明，颜色却极淡，明明每一个五官都异常精致，组合在一起却让人觉得十分寡淡，平淡到难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该啊，徐晓然心生疑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如果不是周身的气质让人难以认错，她都要以为对方不愿意教她，随便找的人来顶替的。
“玄懿师父。”
徐晓然恭敬的喊道，朝房间正中央的桌案走了几步，距离佛龛远了些，也聪明的没问佛像和木鱼的事。
玄懿眸色淡淡，好像也不甚在意，她从床头的柜子里面抽出几本书，在桌案前结跏趺坐。
“你可开蒙了？”她问道：“识得多少字？”
徐晓然一瞬间有些茫然，来这儿一个多月，她还没看过书呢，毛笔字就更别说了，前世毛笔这东西她都没碰过。
她迟疑了片刻，没什么底气道：“可否借我书本一看，我虽未开蒙，但应当识得几个字。”
玄懿也不过多言语，翻开一本三字经，调转方向朝着对面，指尖压着扉页推了过去。
书上面的三字经是徐晓然熟悉的版本，这个时代也并非完全与历史脱节，或许就像是平行时空那样，里面的大部分字她都认识，除了不会写，阅读起来并没有障碍。
“我识得大部分字，只一少部分不认识。”徐晓然认真翻阅后，一一回答道：“……至于书写，我虽识得，却从未写过。”
说到后面，她还有些惭愧，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说的就是自己，连自己的妈妈都写过，自己居然一点不会。
玄懿从手中的经书里抬头，对于一个烧火丫头能认识这么多字他并不感到好奇，认真的听她说完，然后默默起身从柜子里面拿出一本字帖和毛笔宣纸等物，重新趺坐下来，将宣纸在徐晓然面前摊开。
“那便从拓写开始，这有一本我曾用过的字帖，你且先摹写试试看，若是太难，再和我说。”
他说完就翻开经书，继续研读。徐晓然默默看了一会儿，对面的玄懿仿佛入定一样，又或是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目光，屋中寂静，落针可闻。
周遭静悄悄的，只偶尔能听到，他翻书的声音。
徐晓然正在胡思乱想时，对面冷不丁出声道：“还请施主离开之前，将这本字帖临完，摹写的一本需交与我。”
“……”
徐晓然猛地瞪大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开什么玩笑，那么厚一本，一天之内写完？！他和自己一起写都不见的写得完吧！！
“不是，”徐晓然试图和对方讲道理，“玄懿师父，讲道理，我真写不完，没人能写完的，一天的时间太短了！我才刚学啊！”
玄懿头也不抬，手里的书又翻过一页，淡淡道：“施主若是认真、仔细、用心，佛祖也会保佑，必定能写的完。”
略低沉的“女中音”一字一句落下，声音不算高，但却让人听的格外清晰。尤其是在三个两字词语上加重了声音，让人想忽略都难。
“……”
徐晓然终于切实的体会到，什么叫做色字头上一把刀。她偷看对方的每一眼，就是眼下她临摹的每一个字，还是叠加翻倍的那种。
虽说话里话外她也听不出任何商量的余地，但她还是想要再挣扎一下。
“……玄懿师父”她摊开宣纸，用镇纸将宣纸铺平，一边磨墨一边对玄懿道：“可否宽限一两日，我回去后必定，认真、用心、仔仔细细的写完，然后给您送过来，如何？”
徐晓然当然知道写得多了是有好处的，但是倘若让她一天之内写完一本，能不能写完不要紧，手肯定废了。
迎着对方希冀的目光，玄懿抬眸看了徐晓然一眼，浅淡色的眸子像是冷血动物一样毫无感情，“不可。”
她本着有商有量的态度和略带讨好的语气去和对方交谈，结果玄懿一句话直接让她一口老血快要吐出来，无奈还不能说什么，还得压着。
好嘛，写就写，谁怕谁，反正是写给自己的。
一个上午过去的很快，偶又不认识的字或是与书本相关的问题询问玄懿，他也会耐心解答，与他之前的冷漠判若两人。
到了晌午，有小尼姑来通知两人，吃午饭的时间到了。
徐晓然见那小尼姑手里还端着木盘，上面放着一碟青菜豆腐和一碗蒸米。这屋里就俩人，只有自己是香客，她非常自然且顺理成章的以为这斋饭是给自己的。
于是就在她想要伸手去端木盘的时候，一双苍白有力的手比她更快接过了木盘。
伸到一半的手停住，徐晓然转头，然后抬头，与玄懿的视线对上。四目相对间，她内心突然就升起一股无名火想要发作，咄咄逼人的话刚到嘴边她就意识到不对，遂压着怒火改口道：“我错了。”
一句话说出来，视线交错的两人都有一瞬间怔住，小尼姑则是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视线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
徐晓然本想说的是她饿了，话到嘴边没控制住嘴一秃噜，就认了个错，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有些不甘心，找补了一句，“我饿了。”
玄懿：“……”
他不是没发现对方眼中犹如实质的怒火，猝不及防的三个字让他有些失神，相似的语气和眼神，同样的不甘心，也让他想到了某个多年未再入梦的故人。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那是最真实，也最虚假的一句话，也是最坦率，最令人憎恶的一句话。
亦是那人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