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同人 君子好逑》小朱与墨

14、第14章 洞庭龙宫

　　第14章

　　眼见床上男人一脸的不可置信，翠花心情不免大打折扣，拍了拍其中一个少年的光头，道：“好了，你们回家，我来照顾他。”
　　目送弟弟们离开之后，翠花顺手替展昭拢了拢散开的被角，说道：“你患了一种奇怪的病，生病之后就会把以前的事情忘记得干干净净。而且你一犯病就要吵着回老家谁也劝不住，还乱打人被官府通缉，所以我们才把你藏在这个山洞里养身子。不用多想，好好休息，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一切。”她相貌虽然粗鄙，但言语行动间却异常温柔。只因她内心深处，已然把这位男子当成了自己的夫婿对待。

　　自从久未谋面的大伯王大牛来过之后，王翠花就知道了一个名叫展昭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按照大伯的说法，若非他家中另有位从小定亲的小姐，此人差一点就成了自己的夫婿。哪位女子没有幻想过自己梦中的如意郎君，翠花也不例外。大伯走后，她一直在琢磨着，这个传说中的展昭到底长得是啥模样。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直到有一天，她在湖边打渔之际，收网时居然捞住了一位垂死的男人。这个男人有着英挺的剑眉，紧抿的薄唇，他的面容和自己幻想中情人长得一模一样。就在这一刻，翠花爱上了这个不知名的男子。她避过了夕照宫派出搜索的耳目，把他藏在山洞里养伤。而他高烧时的喃语也泄露了身份，原来他就是展昭！
　　翠花知道，这是上天给自己的缘分！
　　那原本可望而不可及的美梦，现在却变为了现实。

　　于是，展昭就在这个阴暗潮湿的石洞里待了下去，石洞外杂草丛生，隐蔽性极强，石洞内曲折蜿蜒深不可测。所以，即使展昭住在靠近洞口的角落里，也无需担忧被夕照宫的人发现。从此，一日三餐，皆由他们姐弟几人轮流送来。
　　从那些少年的嘴里，展昭慢慢知道，他们是一家六口，父母早逝，五个弟弟全部由姐姐翠花一人带大。所谓长姐如母，翠花从小就相当能干，家里田里湖里的事情皆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即使在灾荒之年，五个年幼的弟弟也没有一个饿死。而自己呢？据翠花说，自己是常州人氏，小时候随走江湖卖艺的父母来到此地，和翠花一见钟情，从此便留在了这里。
　　对于翠花的说法，展昭不置可否，只因他已把前尘尽忘。

　　两天过去，展昭所受的不过是皮外伤，没过几天便已渐渐愈合。
　　就在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展昭的身体在逐渐恢复，食量也一天大过一天，有时候甚至一顿饭需要两个人的食量。还有一次，翠花特意送来给展昭御寒的夹衣第二天就失踪了，展昭事后的解释是他在湖边取水时不慎掉落。
　　然而，
　　翠花心下明白，这山洞内一定还藏着另外一位江湖中人，这人肯定和展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能够让失去记忆的展昭，潜意识中都要谨慎保护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金贵身份？翠花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既然展昭不愿意暴露对方的身份，她也就继续装糊涂下去，只是在每天送来的篮子中，她偷偷的多加上两碗米饭，多添上几把青菜。
　　直到有一天，她奈不住好奇心去偷听展昭和那个神秘人的谈话。

　　“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那你可曾记得我是谁？”
　　洞内沉默了良久，终于展昭迟疑的回答：“我，不记得……但我记得一件事情，纵算是要我性命，我也一定要护你平平安安离开君山。”
　　“我不要你的性命，我要你活着送我离开君山……我是什么人？我是你在冰冷的湖水里面，拼了性命也不肯放手的人。我们得罪了夕照宫的人，所以才会被他们追杀。要离开君山，便照我刚才的话去做。”
　　“好，我今晚就送你离开君山。”
　　“不是我，是我们！我要带你走，你受了伤失去记忆，不能留在这里。”
　　“我并不叫展昭，听翠花所言，我姓余。”
　　“不管你姓什么，总之，我们是兄弟二人，我是你二弟！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湖水里，你不肯丢下我，现在，我也决不能丢下你。”

　　“兄弟？此人莫非真是展昭的兄弟？”翠花心下生疑，掏出怀里的翡翠白玉佩端详良久。这块玉佩是将展昭从水中打捞出来时，他紧紧攥在手里死不放手的东西。一块玉佩对于展昭而言，竟这般的重要，翠花心下隐隐有了莫名的妒意。
　　迎着那初生的旭日，光润透泽的和田美玉散发出一圈一圈的柔和华彩，里面四个小字清晰可辨：受命于天！
　　“受命于天！受命于天！”翠花喃喃自语了半晌，联系到展昭的身份，心下砰砰直跳，难道是……
　　忽然，洞内传来展昭的一声低呼：“你中了毒！”声音透出几分掩饰不住的焦虑与担忧。
　　翠花微眯着眼打量着洞内透出的细碎光影，那是展昭在给对方运功驱毒。翠花呆呆站了很久，洞口的杂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初生的旭日并没有给她希望的暖意，一丝莫名的危机紧紧攥住了她的心神。翠花没有再想下去，她挽着篮子逃也似的离开了石洞。

　　到了第二日，展昭身上伤势渐愈，便和小六趁着暮色回到了洞庭湖边的小院子。这个农家小院和别的普通渔家并无二样，一艘小船倒翻过来停在院内，只是摇船的大橹却不见了踪迹。
　　推开院门，翠花正在坐在一块水磨石上，全神贯注地剖着草鱼。她的一只裤腿高高挽起，另一个裤腿散落在脚踝处，膝盖以下全部湿透了，脚下早积了一滩水渍。但见她动作娴熟地清洗着手里的螃蟹，再放入旁边的簸箕内。

　　小六见状忙上前道：“大姐，我来吧，你陪着姐夫去歇歇。”
　　翠花闻言抬头见到展昭，脸上不由自主的一红，幸好她由于常年打渔肤色糙黑，旁人也看不出她的窘色。伸手在围裙上随意了擦了擦，指了指旁边的竹凳道：“你伤势未愈，坐下来歇着，我马上便干完。”说着，自顾在磨刀石上打磨起手中的菜刀。
　　她明白，菜刀其实异常的锋利，本不需打磨，可自己为何还要执意的磨着刀。既然是磨刀，为何又心不在焉，借着擦汗的动作，眼角的余光时时刻刻瞄向旁边的展昭。

　　展昭神色有些恍惚，他在院内转了一圈，似乎是无意问道：“小六，你们没有了大橹怎么摇船出去打渔？”
　　“现在洞庭君下了严令，不准出去打渔。”翠花抬起头扫了展昭一眼，不知是不是因为落日余晖的作用，他的脸颊居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色。翠花低下头去，手中的活计不停，嘴里却漫不经心道：“我怕小六他们不听话摇了船出去，招来杀身闯祸，所以把橹藏了起来。怎么，你想要用船么？”
　　展昭沉默了良久 ，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出去走走。”
　　“也好，不过别走得太远，这里虽然偏僻，但还是怕被别人发现你的行踪，抓你去见官。”

　　“大姐！”小四端着一碗肉从屋里出来道：“这是大伯过来探望我们留下的粉蒸肉，我们舍不得吃，现在已经发臭……，姐，你怎么了？咦，姐夫呢？”翠花没有说话，她只是遥遥望着落日的余晖下那个欣长身影，湖风吹得他的淡青色衣袂乱飞，他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黯淡，不复昔日华彩。
　　抬头望着一脸迷惑的四弟，翠花慢慢道：“小四，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他本是个大英雄，可现在龙陷沙滩虎落平阳的样子，我瞧着难受……”咬了咬唇，放下手中的菜刀，起身道：“要不，咱们告诉他一切。”
　　“姐，你不是想和他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么？”
　　翠花停了步子，楞了良久，喃喃自语道：“是啊，我是盼着和他过一辈子，可是……”

　　“没啥可是的，当官有什么好，他离开了官府是福气。”
　　“对了，姐让你打听‘窈窕瘦女，君子好逑’是啥意思，你打听过了么？”
　　“打听过了，我特意去岳州城内问过学问最好的私塾先生，他说‘逑’就是配偶的意思，‘好逑’就是‘好的配偶’，也就是说窈窕淑女，是君子的好配偶。姐，他是君子，你是淑女，你们般配来着。”
　　翠花也不答话，眼睛痴痴望着湖边的展昭，呐呐道：“你见过姐这样的瘦女么？”
　　小四急的跳脚道：“是淑女，淑女来着，不是瘦女。再说了，姐是为了我们兄弟几个才变成现在这样子，谁敢说俺姐不淑女的，我小四跟他急！”
　　翠花摇了摇头，慢慢道：“姐知道，姐和他不般配。姐就是这湖里的小虾米，他就是这洞庭湖里的翻江蛟龙，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他！君子好逑……，到底什么样的是才是君子的好配偶呢？”
　　小四年岁尚小，眼见姐姐这般的怅然，忙安慰道：“姐，别这样，我看他压根就没有嫌弃你的意思，说不定他喜欢肥女也未定——”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反而令得翠花更加难过。果然，翠花闻言苦笑不语，挥了挥手道：“小四，你进去吧，让姐一个人静静。”等到小四的身影消失在门边，翠花却若有所思的掏出那枚玉佩打量起来。过得良久，她步履沉重的拿着菜刀走到屋前的老槐下，刻了道深深的痕迹。

　　夜色沉沉。
　　临湖的石洞内闪出了两个男子的身影，一位是展昭，另一位居然是赵祯。而赵祯身上穿着的，便是翠花做给展昭的御寒夹衣。他二人乘着夜色的掩护，避开农家小院隐约的烛光，无声无息地来到湖畔。
　　展昭嘱咐赵祯藏身岩石之后，身影隐匿于夜色中，然而没过多久，他轻巧矫健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赵祯的视野里。这次，他的肩膀上扛了一艘小船，左手握了一只大橹，这是翠花家的船，也是翠花家的橹。赵祯见状，欣喜道：“原来她家真的有船，”复又皱眉，“若是他们半夜发现船已失踪……”
　　“我已经点了他们的穴道，天明之前，他们不会醒来。”展昭推船入海，安好了大橹，伸手道：“快些上船，我送你去回去，天亮之前还能赶回来……”赵祯原本是握了展昭的手掌预备跳上小舟，闻言却像被蝎子蛰了一口，猛的甩掉了对方伸过来的手掌：“你说什么？你真不打算跟我一起走？”

　　夜色暗淡，星光晦涩，赵祯瞧不见展昭的表情，却听见这个青年沉声道：“我不能这样做，夕照宫的人每日要清点小船，若是弃他们于不顾，一旦发现有失踪船只，必会连累翠花一家。”他的语气透着不可动摇的决心。赵祯的心随之一沉，他太清楚这个男子的个性，不论他是昔日神智清醒还是今日记忆丧失，这个男人骨子里的东西绝不会因此而有丝毫改变。
　　赵祯反手握住了展昭冰冷的手掌，吐出的话语是不容抗拒地命令：“走，你一定要跟我走！”然而回答他的依旧是坚定不移的摇头，展昭敏锐的目光坦坦荡荡的直视着赵祯，半分也不肯相让。
　　常言道，龙有逆鳞，批之者死！
　　然而，看到这样的眼神，一股挫败感却涌上赵祯的心头。
　　赢了的，失去的……
　　二人在湖边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终于，赵祯一声长叹：“好！我答应你！”
　　展昭暗松了口气，跳入水中，用力将小舟推入湖水深处。在这一瞬间，他没有注意到，赵祯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寒光。
　　人生中有些机会稍纵即逝，容不得你去揣测再三。
　　“碰”！
　　响声过后，展昭一个趔趄，带起了飞溅的湖水。暗淡月光下，这位青衣男子脸上带着三分难以置信的诧然表情，然而不等赵祯解释什么，展昭终是猝然倒在船舷。一丝蜿蜒的血迹顺着他英挺的眉，流过淡色的唇，最终滴落在暗淡的湖水中：一滴一滴，血晕漾开，了无踪迹。

　　拖过他的身子，默默凝视着船板上的男子，赵祯沉默着。
　　这是一张尽在咫尺的脸：英挺、俊朗、轮廓分明！赵祯甚至能感受到他吹拂出的细碎气息！然而臂弯中的展昭，虽近在咫尺却宛如天涯，只因家国、君臣、天下，他们间隔着太多看不见的屏障，永远也无法逾越。赵祯的心猛地跳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焦躁、不安、失落、恐惧……太多太多复杂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神。

　　万籁俱寂，只有一弯冷月照耀着碧波粼粼的湖水，连风都如此的静谧，一切都这般的安宁，鬼使神差般，轻轻俯身……
　　小舟轻漾，荡开涟漪。
　　此吻，细久绵长，

　　诸天忽然静寂，
　　一丝满足的轻喟随风散入月色。
　　所有的一切，宛如梦寐，明朝醒来便烟消云散。

　　满天星子黯淡，这艘小舟在欸乃声中缓缓荡向未知的彼岸。

　　同一时刻，三闾祠大殿中的群雄却已经顺利到达胜利的彼岸。
　　鼻中闻得馨香异常，耳边响起了飘渺的笑声，纤细冰冷的手指覆上脸颊，神秘之人解开了绑在群雄眼前的黑布。
　　黑暗散去，
　　白玉堂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眼前是高大的殿宇，一级级石阶绵延向远处。由于周围的光线太过昏暗，在视线的尽头只能隐见憧憧飞檐翘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湿气，无星、无月、天地间所有的光明都已消失，只留下这神秘莫测的黑暗降临于每个人的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就在方才，三闾祠中的群雄被一群神秘的白衣人客客气气的请出了大殿，然后被蒙住眼睛送到了这个地宫。而今群雄已为鱼肉，刀俎却还没看见半个。人群中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对方就是谁，目的何在，没有一个人能揣测出即将到来的命运。方素青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北宫兆，可北宫兆却隐匿在人群中，早已不见了踪迹。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地宫的深处：“诸位贵客莅临龙宫，本君深感荣幸，殿内早已备好薄酒三杯！请！”语调透出一股深沉的悲怆，令得在场的每个人都生出一种苍茫的宿命感。
　　石阶上的灯火在群雄目前依照次序缓缓的、无声的亮起。地宫内，香烟缭绕光影缤纷，伴随着天籁般的偈颂声，黑暗散去，周围的景致宛如混沌初开，万象重生。
　　众人步上一级一级的石阶，终于来到大殿的石门前。不等群雄有任何反应，沉重的石门已自动打开。不同于殿外那个阴暗潮湿的世界，殿内的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如果说方才众人尚置身于地狱，那么现在，大家便已登入了天堂。

　　这是一场人间最豪华的盛宴。
　　无数体态轻盈的少女手捧食盘穿梭于大殿内，“咯咯”如银铃般的娇笑声充盈着众人的耳膜，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美食的芬芳，刺激着众人那岌岌可危的嗅觉。大殿的两边早已安置好了檀木食案，上面盛放着诱人之极的美食。
　　——这难道是神界的饕餮盛宴？
　　恍恍惚惚中，众人仿佛已经置身酒池肉林，一波一波的幻觉如旖旎的锦缎尽数展现在眼前，你永远不会想到下一刻还有什么更美妙的事情发生。
　　白玉堂此时也神智迷糊起来，他开始想到一个人，谁？展昭！展昭，你现在哪里，是否安全，是否能受到这般的盛情款待。

　　面对饕餮盛宴而惦记着御猫展昭的人，绝不止白玉堂一个。现在，刚刚享受过豆腐盛宴的堂堂大宋国的九五之尊赵祯，心中也在无数遍的呼唤着展昭的名字：“展昭！展护卫！展南侠！展御猫！展爱卿！”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话果然没错，如果真的吃了热豆腐，报应马上就会来——这是赵祯心中唯一的想法！原本是平静无风的洞庭湖，现在却狂风咋起风高浪急，小舟被吹离原本的航道。任凭他如何卖力的操橹，一叶扁舟还是以矢志不移的方向疾驰回——君山！
　　龙有逆鳞，批之者死。
　　问题是，现在逆鳞的不是闲杂人等，是老天。皇帝老子再如何雷霆之怒，却还是斗不过老天。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叫苦不迭的赵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方才为何不等到展昭卖完了苦力之后，再一杠子敲昏了他。否则，自己也不会在这茫茫洞庭之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展护卫，你快回来吧！
　　只要你能神智清醒，我赵祯就算把那顿豆腐还给你也成！
　　然而，
　　狂风怒卷，山河回音：猫没听见！猫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