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镇魂曲》科科笑

7、炽烈是生命的本色

　　祝福石？

　　在山顶凛冽的风中，凡尼坐在一块石头上，云在天空中飞速流过，使得阳光在他的脸上打下交叠变幻的光影。

　　他细细端详手中浅蓝色的石块。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凡尼听凭心意，爬到山顶，很快就找到了这块被他自己藏在灌木丛里的石头——这是来自迪克的馈赠。

　　又一片被遗忘的记忆碎片缓缓浮出水面，像是无边汪洋上坚强闪烁的灯塔，照亮了脚底漆黑的水域，使得这片深不见底的记忆之海迷人、神秘又危险。

　　“你说你也有灵力，到底是什么样的？”

　　“别急呀这位小朋友。”迪克神秘兮兮地一笑，伸手解下那个一直栓在木杖顶端的布包，笨手笨脚地打开包裹，小心地从其中掏出一块浅蓝色的石头。

　　这块石头被镶在银色的镂空金属框架里，打磨得光华圆润，被迪克粗糙黝黑的大手捏在掌心，显得格外小巧玲珑。

　　“这就是，祝福石。”他把石头递给凡尼。

　　凡尼接过石头仔细端详。

　　祝福石入手冰凉光滑，是他从未见过的材质。整块石头有着均匀的浅蓝色光泽，像天空的颜色，非常漂亮，只可惜中间有一道细长的裂纹，歪歪扭扭地把石头劈成两半。

　　凡尼注意到包裹着祝福石的金属框架中间雕有一位女子。她头戴兜帽，身披长袍，看不清面庞，长发自耳畔两侧垂落胸前，双手在腹部交叠持剑，剑向下立于地面，静谧而立，显得端庄优雅。

　　“她是谁？”

　　“她就是平等与理智的化身，从暗夜里走出的掌灯人，复仇女神——维纳多斯。”迪克缓缓开口，仿佛陷入了重要的回忆，“她是神安国最初的开创人和统治者，如今已经遁入深空，把神安暂时交给了她的信徒们。

　　“正如我和你说的那样，我对灵力产生了无穷的向往，然后经历了一些事，我得到了女神教堂的认可，也得到了灵力和这块祝福石。

　　“因为我身无分文，只能勉强立足，所以除了在教堂里当修士服务百姓，我还加入了一个佣兵团，跟随他们执行危险的委托任务以换取高额的报酬。”

　　“这块石头，看到那个裂缝了吗？”迪克自嘲一笑，“就是最后一次委托时弄坏的。

　　“因为那一次的遭遇，我对周遭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然而神明和信仰是不允许被质疑的，那里没有人能解决我的迷惑，他们只会把我当成异类驱逐。我失去了一切，就逃回来这里了。”

　　凡尼摩挲着那个纵横于祝福石上的裂缝，尖锐的触感撕扯着他的皮肤。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他注视着这个年迈老人额头上沟壑般的皱纹，试图感受他的悲伤。

　　“抱歉，只有这个我不愿意叙述。如果可以，我真想丢掉这些记忆，这样的话我就还是那个虔诚且充满干劲的善良执事。

　　“我不想用我的遭遇来影响你的判断，那很可能只是一次巧合，我能告诉你的只有外面客观存在的事物。

　　“客观上而言，女神教会里大多是一群善良、热情的人们。因为有了他们，神安国的居民们也生活得很安乐。如果未来你选择出发，那么他们或许会是一个很好的庇护所。当然，加入其中的第一步，就是交出信仰。

　　“只是，如果未来有一天，你也对神明产生了困惑和质疑，那就再来找我吧……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的话，哈哈。”

　　说罢，他不再作声。

　　“抱歉……那就给我讲讲神明的来历吧，他们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吗？”

　　迪克微微回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战神奥托，是最早降临的神祇，由于距今已久，关于他的记录相对较少。他离去后给人们留下了沟通神明的渠道，也就是如今灵力的来源。

　　“复仇女神维纳多斯，是第二位莅临伦德瓦大陆的神，之所以被叫做复仇女神，是因为她与战神有着人们未知的不解之仇，她一神显就对战神后裔进行了猛烈的报复和打压——哦，对了，战神是有人类后裔的，也是五神里唯一一位留有后裔的。因此，战神与复仇女神的信徒们彼此对立至今。

　　“除此之外，守护之神，自由之神，审判之主，这三位是几乎同一时间降临大陆的现今在位神祇，他们各自有着不同的信条，分别镇守一方土地。

　　“要细说他们的事迹，那就说来话长了，要涉及到两次惊天动力的战役，克洛伊讨伐战，还有个，叫什么来着……总之是女神教和战神教最激烈的交锋，长达数十年。

　　“哎呀坏小子，别刁难我这些，我的记性本来就差，你要是感兴趣，这些东西教会里的人会知无不言的。”迪克一挥手，挤出一个布满褶子的笑容，“我来给你讲讲你最感兴趣的东西吧。”

　　他从凡尼手中拿过祝福石，放在胸前。

　　“曾经，这块石头上拴着一条链子，我会把它挂在这里，这是我们身份的象征，平时要骄傲地露出来。我们这些是最低级的星辉石，力量增强后级别也会上升，会有人给你更换的。”

　　他伸出手在空气里比划一下。

　　“教堂的武职人员还可以选择一样武器，我的是一把剑，大概这么长。

　　“很短吧？那是因为我的能力很适合这种短兵器。当我动用灵力时，可以从某种兽类那里汲取力量……大概是吧，那种感觉很玄妙，我能感受到自己迸发的兽性。这股力量会让我速度变得非常快，视力和跳跃力大幅提升，还能够使用寒霜的力量。

　　“你想想看，就这么长的短剑，”他比出半臂距离，久经风霜的眼眸里有了些许炙热的光辉，“上面覆盖着寒霜，我躲在暗处，抓准时机，一招封喉，敌人就一命呜呼了。血液连着生命一起冻结，多酷啊。”

　　“虽然呢，这个突袭的角色通常轮不到我来胜任。我在那个佣兵小队啊，就是个浑水摸鱼蹭功绩的。”迪克咧嘴一笑，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微微停滞了片刻，才接着说：“扯远了。”

　　“真想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招式。”他的语气又逐渐欢快起来，“冬天水面会结冰你知道吧？厚厚的一层冰，晶莹剔透的，嘿嘿，我也可以把水面冻起来哦。只要有我在，再热的天气也会让你凉凉快快的。

　　“还有那把剑，别的不说，教堂武器的制式还是很好看的，尤其是刀剑。银白色的短刃，附上我的寒霜后会有漂亮的冰花。我还专门找人在上面雕了个雪花印记，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把了，嘿嘿。

　　“只可惜了，我的剑没了，灵力也不能用了，你这小子是没福气膜拜了。”说罢，他夸张地摇了摇头，仿佛凡尼错过了天大的好处一般。

　　“是因为你的这块石头坏了，不具备祝福能力了吗？”凡尼问。

　　“谁知道呢。”迪克面带微笑，“虔信者通用守则里写着，祝福石必须随身携带，不能离开十米范围。一旦丢失或被破坏，‘失心’的后果将是被绞杀。”

　　“没有人知道失去祝福石后的人类还能不能使用灵力，因为真到那个时候，‘失心人’已经不能算作人类了。他们大多没有理智，如同野兽一样疯狂易怒，也有部分攻击欲望不高的，但也失去了沟通和思考的能力。神学里认为，失心人乃失格者，格位不匹则信念不坚，致其心灵紊乱，不可逆转。总之，没有人会同情他们的。

　　“我吗？我大概是个意外吧。呵呵……教义里说是这么说，但几百年传下来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有错误呢？”迪克挪动四肢，舒展了一下身体，含糊其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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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那一天临别时，沐浴着夕阳，迪克笑得尤其洒脱。

　　“它现在可不具备什么神明的祝福了，”他背对着夕阳，暮日给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居然凭空有了那么几分神圣，“但是，它有我的祝福。”

　　“希望你保持自我，驻守骄傲，永远理性、冷静、不忘热爱，不舍自由。”

　　“果有尊贵到不可触碰的事物侵犯了你的尊严，届时，希望你能想起勇气的含义。”

　　即便背着阳光，凡尼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个老人眼里的光，如火焰般明艳。它会与生命之火一起，恒久燃烧，直至终灭的那一刻来临。

　　永远炽烈，永远滚烫，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熄灭它，神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