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镇魂曲》科科笑

6、獠牙初显

　　“有谁知道迪克.查尔斯的踪迹？”巨大且威严的声音在磨坊内回响。

　　凡尼悚然一惊，心头震颤起来。

　　他们为什么要来抓迪克？迪克和复仇女神教究竟有什么联系？

　　凡尼迅速想到，今日的迪克没有出现在大树下，突然搬了家。

　　希望他是察觉到了危险，先行躲起来了。凡尼此刻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在……大树下。”四下安静了一瞬，一个壮年男子迟钝地开口。

　　“大树下？”

　　“他……没有家，平日里……就睡在马房，白天到那颗大树下……大树，在我去下田的路上……”

　　“很好。善良的人，愿女神保佑你，现在带我去吧。”不等他说完，那名蒙眼男子就飞快地不带感情地回复道。

　　说完，他就穿过地上依然呆滞地抬着头的人们，大步向外走去，拖地的袍子被高高扬起，带起了一阵风，抽打在他路过的两边人们的脸上。

　　席地而坐的汉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最后，那个一直守在门口的女孩也一声不响地离开了磨坊，走前轻巧地阖上了门。

　　拥挤着几百人的磨坊，在“吱呀”一声后，彻底陷入了沉寂。

　　门被关上后，凡尼立刻转过头。

　　“克鲁斯，克鲁斯。”他低声呼唤身边的父亲。

　　往日里，如果他胆敢直呼克鲁斯的姓名，那么一定会换来后者的暴怒和辱骂。

　　但此刻，克鲁斯和其他人一样，目光无神地盯着斜上方。任由他如何呼唤、辱骂或者拉拽也不肯应答。

　　凡尼的心道不妙。

　　看样子那两个人的目的是来寻找迪克的，且不说他和迪克的深厚交情让他无法坐视不管，如若他们达不成目的或者心思邪恶，结合曾经的“传教士惨剧”，他们这些人也不见得会有好下场。

　　他完全坐不住了，求生的本能要求他立刻离开这里。

　　凡尼轻轻地从地上站起来，离开之前不死心地走了一圈，发现已经没有任何人存在理智了。他的视线在梅丽莎和克鲁斯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就仓皇地离开了。

　　他没敢走门，而是推开了磨坊另一侧的窗户，他知道，如果那两个人去寻找迪克，那么他的这个角度是不会被发现的。

　　他们只能看见红色的磨坊顶。

　　凡尼灵巧地翻了出去，但或许是因为体力尚未恢复，抑或是过于紧张，下落的时候险些崴了脚。

　　站稳后，他就飞快地往南山方向奔跑。他想要把自己隐藏进不易被发现的密林里，最好还是自己最熟悉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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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正在往另一个方向前进的蒙眼男子突然微微停了下脚步。

　　“凡尔斯？”女孩呼唤蒙眼男子的姓名，清脆的声音像银铃一般悦耳。

　　“没什么。”凡尔斯嘴唇轻抿，微微一笑，“继续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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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凡尼终于站在南山山脚下喘粗气的时候，凡尔斯一行人正面无表情地立在空无一人的大树下。

　　“他不在这里。”凡尔斯说。

　　“不可能啊……”壮汉面露茫然之色，“我每一天都能见到他……还有那个男孩。”

　　“哪个男孩？”

　　“一个……没有母亲的可怜男孩，没有教养……村里的其它孩子都不会接近迪克，只有他……”

　　“带我们去见他。”凡尔斯没有犹豫，立即开口。

　　“好……”

　　三个人开始往回走，凡尔斯面无表情，壮汉面色恍惚，而那个女孩只是一直沉默着，没有存在感地跟在后面。

　　除了路上问的那句“凡尔斯”，她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她面色柔和，时不时好奇地四处张望，仿佛真的只是一名前来旅行的游客。她似乎只是一位涉世未深的普通少女，对花鸟和春风都怀有喜爱。

　　而另一边，山脚下，凡尼强撑着瘫软的膝盖，开始爬山了。

　　他拨开两侧丛生四散的枝叶，听凭心意，从一条最熟悉好走的路钻进漫山的野林。

　　他无比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什么位置有一颗长相丑陋的树，什么地方有巨大的石头以供他躺着睡觉，虽然丢失了记忆，但见到这些东西，他有了一种真正的家一般的归属感。

　　雨后的泥土松软湿滑，空气中弥漫着雨天山林独有的土腥味，不知爬了多久，凡尼回头望去，身后只能看见苍翠密林，和一点磨坊尖顶的红色了。

　　他把一切都留在那边了。

　　但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什么不舍，甚至也不怎么为那些人感到担忧。此刻，他的内心全然被山顶的东西紧紧钩住了。

　　快点去拿到它……拿到那个……你就能想起来一切。

　　心底的声音催促着。

　　凡尼仰起脖子，看向前方巍然耸立的山峰，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他轻“喝”一声，继续拖动愈发沉重的下肢，迈开步伐。

　　“他不在这里。”仔细观察过磨坊里的每一个人后，庄稼汉老实地摇摇头。

　　“怎么回事？”凡尔斯略显惊讶地蹙眉，“刚才这里确实是631个人，此外没有类人体生命迹象。难道是我感应错了吗？你说呢，爱丽丝？”

　　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

　　后者低垂着头，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颈，跟随着她的呼吸缓缓起伏，看上去羸弱又惹人怜惜。像她这样美丽动人的女孩，即便是犯了错，也不会有人舍得大声指责。

　　但凡尔斯不依不饶地追问：“爱丽丝？”

　　“够了，”爱丽丝猛地一抬头，她的声音不再清脆动听，变得尖锐恶毒，仿佛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跑了一个。”

　　她明艳清纯的脸上此刻满是狰狞，眸子冰冷如同毒蛇一般扫视着地上雕像一样的人们，“你等着看我笑话，很久了吧？”

　　“哈哈，抱歉，”凡尔斯笑着说，“明明是个老巫婆，装什么小女孩呢。”

　　“承认吧，你早已不再年轻了。你看，连这么点普通人都控制不住了。”他充满戏谑地说，双眼虽然被黑布蒙住，也似乎能看出他在毫不退让地迎上爱丽丝阴冷的双眸。

　　“哦，复仇女神在上，”凡尔斯的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嘲讽，“别这么瞪我了，快点把他抓回来吧。”

　　“大名鼎鼎的‘梦之少女’爱丽丝，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回去后可就要身败名裂了——再一次。”

　　凡尔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缓慢优雅地摘下蒙眼布，露出一双淡金色的眼睛。这对特殊的眸子有着浅淡的鎏金般的光泽，瞳孔呈竖形，在磨坊内暗沉的空间里熠熠闪光，流转着金子一样美丽的物质。

　　很难想象它们居然属于一个人类，而不是属于狮虎之类强大从容的动物。

　　“给你个提示吧。”他从容地抬起右手，修长的袍袖自臂膀上滑落，露出带着一条宝石手链的劲瘦手腕，他对着某个方向的虚空轻轻一点，“那边。”

　　此刻，如果凡尼看到了这一幕，他一定会深受震撼。

　　不是因为凡尔斯所指的方向正好是他逃窜的方向，也不是因为凡尔斯奇特的眸子让他惊叹。

　　而是因为他手链上的那颗不起眼的小石头，它会唤醒凡尼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回忆，关于神和眷者，关于外面的真实，还有与真实相违背的真相。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