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镇魂曲》科科笑

11、苏醒

　　当莹莹的浅绿色光芒从男孩的伤口里消失的时候，卡丹牧师直起身子，愉悦地说：“结束了。”

　　即便说过不会害怕，看着如此鲜血淋漓的场景，巴拉德和阿玛洛还是咬了咬牙。尤其是巴拉德，他回想起了自己曾经被这跟铜棒捅开的膝盖骨，那种疼痛和令人牙酸的摩擦时他这辈子也难以忘怀的。

　　所有人的精神都集中于床上的男孩身上，故而没有人注意到，虚掩的房门外，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闪过。它从治疗开始就一直在门缝处死死地向里凝望了，此刻治疗结束，它也不见了踪影。

　　“这孩子是外来者吧？”卡丹礼貌地询问，虽然他早已知道答案。

　　“是的，感谢您的辛劳，赞美女神！”阿玛洛笑着，“我们会支付诊疗费用的。”

　　“感谢你的慷慨，一共是一个银币和三个铜币。”卡丹用一张方巾轻轻擦拭铜棒，但很奇妙的是，即便这根棒子曾深入鲜血淋漓的伤口，但它却完全没有沾染一丝血腥，棒体光滑洁净如初。

　　“当然，等到他醒来，只要他是信徒，就可以让他按照规定凭借身份凭证前往约瑟教堂，讨回治疗的钱币。”卡丹悉心解释道，“仁慈的女神从不会对追随者的苦痛视而不见，她亦不吝啬给予。”

　　“赞美女神。”巴拉德和阿玛洛齐声赞颂。

　　女主人从壁橱里拿出一个布袋子，从中仔细地数出一枚银色的钱币和三枚铅铜色的钱币，这些钱币上也印有女神维娜多斯圣洁的姿容。

　　“再一次感谢您。”夫妇俩微笑着把卡丹牧师送离家门，其间，阿玛洛还提议让卡丹牧师留宿，因为天色太晚了，但被牧师礼貌地拒绝了。

　　众人离开受难男孩的房间，阿玛洛还细心地吹灭了蜡烛。

　　凡尼的耳畔这才清净了下来，眼前也恢复了令他舒适的黑暗。

　　他依然在难挨的睡梦中无法醒来，但刚才总能听到细碎如蚊子般的言语声。他集中精神努力分辨了几句话，“牧师”，“女神”，“可怜的男孩和野兽”，接着就因为过于疲惫而放弃思考了。

　　他只能默默忍受着周身不适和疼痛，以及令他烦躁的噪声，直到此刻安宁的到来。

　　在睡梦里，凡尼看见一个穿着单薄的瘦高男孩在深山里跋涉前行。

　　此刻，这位男孩已经伤痕累累，非常疲倦了。

　　男孩在极其茂盛的丛林里遇到了一头非常巨大的受了伤的怪物。它卧伏的身躯庞大得如同一座小山，周身布满黝黑的鳞甲。

　　小心啊！凡尼在心里大叫，他着急着想让男孩避开。

　　然而可惜的是，即便后者已经足够小心，但还是不幸把对方惊醒。巨兽仰起头，幽蓝色的巨大眼眸在荫密的丛林里骤然圆睁，低沉的警告从裂开的巨口内轰鸣而出，那是告死的讯号。

　　不等男孩反应过来，躲闪不及的他就被一股重力击飞了。那股力量是如此的蛮横霸道，不容抗拒，凡尼眼看着男孩的身躯如同破抹布一般被甩出去。

　　他狠狠地砸断了好几棵树木，最后贴地翻滚了很多圈才停下，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凡尼紧跟着男孩冲了出去，他的速度非常快，快到和男孩被击飞的速度相差无几。所以，他可以清晰地看见男孩的惨状。

　　凡尼感到难以遏制的恐慌，以及喷涌而出的巨大愤怒，它们如同烈焰一般灼烧着他的身体，愈演愈烈。

　　可怜的男孩，他快要死了……谁可以来救救他？

　　我不行……还有谁可以？

　　他愤怒地环顾四周，正好看见一个人类。

　　那个人类有着白色的头发，高高扎起的马尾和小麦色的皮肤。穿着马甲和短裤，背着巨大的布袋，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棵树下。

　　此刻，它正无言地正打量着怪物。然而似乎注意到了凡尼的目光，它转过头来。

　　“这边！”凡尼大声呼喊着，“救人要紧！他快不行了！”

　　人类停滞片刻，然后开始向凡尼接近。

　　它起初是行走着，然后越走越快，最后竭力奔跑过来。

　　“交给你了。”凡尼本来还想看清来人的容颜，但当他说完这句话，世界就天旋地转了起来。

　　一切都在上升、上升……上升。

　　凡尼感到自己被狠狠地摔在床榻上，然后猛地惊醒。

　　不要吃我！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没头没尾的。

　　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这是哪里？

　　他尝试坐起身来。

　　他的胸腹部缠上了白色的纱布，但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在用力的时候会有一点牵扯感。

　　这一次凡尼没有失忆，他知道自己毫无准备地从深山里逃亡而出，而且在路途上遇到了一只恐怖的怪物。

　　他在看到那双幽蓝色眼睛的一瞬间就再无知觉了。

　　可他甚至还记得自己的最后一个念头——“好美的眼睛啊”。

　　蠢货。他忍不住在心底调侃自己。

　　但是看样子，起码他是成功跑出来了，单从结果而言就是大胜利。

　　然而，也有不那么胜利的地方。

　　凡尼眉头一拧。

　　他把迪克的祝福石弄丢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在中途为了躲避丛林野狼，不慎把石头弄掉了。在原路找回去的时候又遇到了那只蛰伏的怪兽。还未来得及反抗，他就不省人事了。

　　凡尼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

　　他未来一定会回去寻找的，无论还能不能找到。

　　凡尼打起精神，打量起四周这个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个相当有活力的房间，房间的主人看起来很年轻，喜爱收藏一些稀奇的小玩意。这些金属制成的工艺品密密匝匝地摆满了橱柜和桌面，几乎全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有人吗？”收回视线，凡尼尝试着喊了一声，差点没能正常发出声音，因为他的嗓子非常嘶哑。

　　话音未落，房间外立刻响起一道脚步声，飞快地向他奔来。

　　房门被推开了。

　　“早上好宝贝儿！你醒了。”阿玛洛站在床前，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感谢您救了我。”凡尼诚恳道谢。

　　“不，我们都要感谢女神！幸运的孩子，你居然可以好得如此之快！”阿玛洛欢快地说，她的每一天总是洋溢着幸福，这让她充满热情，“快些来吃早餐吧，宝贝，快些告诉我们你发生了什么可怖的事情。”

　　她让开身子，桌上已经摆好热气腾腾的牛奶、烤制的火腿、熏肉、黄油、蓝莓果酱和长条面包了，食物虽然朴素但格外芬香。而长条餐桌的一侧，已经坐了一位看上去很内向的黑发黑眸的男生。此刻，他正在头也不抬地啃食面包，丝毫不欲向这边张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