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8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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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八角伞未撑开，黎漾执柄身，伞尖破着一层凛冰的银光朝邪神刺去。
邪神闪身一躲，上空几道魔气和怨力之气直转而下。
黑气旋在邪神周身萦绕，护助着祂。
陵风神君浮在空中，微微一笑后，俯冲向黎漾。
在距离四米时，黎漾听见怨力之声。
‘陵风神将，助我打赢这场仗，好让我回家见娘子。’
‘陵风神将，胜仗之后，佑我全国安乐。我最小的女儿，都四岁了啊……’
‘为什么打不赢？！为什么打不赢？！’
黎漾耳尖微动，同时横起流光伞，挡住一击。
邪神灰袍飞旋，复飘浮在校车前。
黎漾与祂相望。
怨力，原为愿力。
凡人向神明许愿时，与神明产生的契约力量。
契约完成后，愿力消失。
然而这道怨力，便是黎漾身为天宫武将神职时，没完成的人间契约。
愿力不得完成，而许愿人死后有了执念，便成了怨力来源，灵魂被怨恨主宰。
黎漾记得这道怨力的主人。
是临岳国之后的一个小国的将领。
营地特意驻扎在有陵风神将的宫观的山林附近，为的就是每场小战之后去上香许愿还愿。
小国将领为国冲锋陷阵，心中挂念的是家中妻子儿女。于是每次的愿望，都是尽快打完仗，光荣凯旋见妻儿。
类似这小国将领这样的愿力，还有很多。
当时黎漾，不，天宫中的陵风神将已经有入魔趋势，完全理会不了人间之事，这些愿力自然不得处理。
后来，小国受瘟疫之灾，国都也沦陷了，就这么灭了国。
……
只是，黎漾不知道，他被剜去的魔性化成的邪神，将这些怨力收为己用。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灰袍宽袖之下，邪神伸出手，那股怨力停留在祂掌心之下。
祂意味深长地微微歪首，看着这团黑气，“他向你许了那么多愿，就是为了打赢战争，回家见妻儿，你……”
黎漾忍不住阖了阖眼。
所有人都向他许愿，许的愿都是打胜仗。
死人……他看到的都是死人。
人，向他许的愿，都是杀人。
“你是怎么做的？两国人都供奉你。你疯魔了，你谁都不帮，又谁都帮，最后，最后是天道……”
“哈哈——天道，祂赐下瘟疫，让两国人都覆灭了。你不知道这个将军，他死在沙场后，成鬼了，才知道全家早就病死在京都。”
黎漾眉角微微跳动。
“祂也配叫天道。你也配受香火。”
“还不如都让我来当。”
邪神狠戾说罢，下颌一低，眼神陡然变得强硬，破着杀机。
身后上空的黑灰魔怨之气全都一定，顷刻间，全朝黎漾攻击而去。
黎漾撑开流光伞，一边破开魔气和怨力，一边将两种力量区分开来。
魔气直接消灭，怨力带着灵魂，他只能将它们打远些，但打远后，它们又会不顾一切冲上来，同时带着向他许愿的心声：
‘神将在上，邻国宵小侵袭吾国……’
‘神将请保佑……’
‘陵风神将，军粮已经耗尽了，明天就是最后一战……’
‘神将神将，俺想回家看俺爹娘了……’
‘昨天死的兵，最小的才十五岁啊……’
‘神将请保佑……’
‘神将请保佑……’
……
一道道，仿佛就在黎漾耳边诉说，黎漾被黑灰的气息不断包围，手上流光伞驱逐和消灭的法术动作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但因听着这些怨力的声音，黎漾意识逐渐陷进去了。
再回神，脸颊被一道魔气偷袭，划出了口子，很细短，只沁出一点血丝。
他感觉自己背脊冷汗贴在衣物上，再看周围，怨力已经将他包裹，与世界隔绝。
怨力围成的圆罩当中，数百道魔气在乱窜，企图再次找到可乘之机。
圆罩之中，除了他，还有陵风神君。
*
因江海大桥上空的魔、怨，都被邪神集中调到一起攻击黎漾，幼儿园其余老师、779、宗教局的人都赶到了断桥中央，看到周渡像守着的姿态，站在一个拱形半圆的黑罩旁，大致猜到黎漾在里面。
梁棠对该男人这么狗的心理活动放大到了表情，眼睛瞪到此生最大的程度：“不是，你就这么看着？”
周渡神情淡定：“我不能插手。”插了手，黎漾还得再轮回一次。
转身对着所有人道：“你们来得正好，帮帮我小男友。对了，分清怨力和魔气，魔气打死，怨力收起来，给我男朋友，他地府这个月的KPI还没达标。”
说完，狗男人不知道何时准备的，将二十个收魂瓶抛给他们。
二十个人下意识手一接。
接完才无语：“……”
又对视一眼。
还能怎么样。
“开干呗。”
*
怨力的黑罩内。
黎漾耳边还在响，几乎响彻他大脑，似乎快穿透耳鼓膜。
黎漾不想说出他想问他们的话：你们为什么要战争，要杀人？为什么一定要对方见血你们就算获胜？
这个问题很可笑。
直至今日，这个世界还有的地方，在枪烟炮火。
他无法理解，无法做到，也无法阻止。
所以天道在他转世历劫前，放下瘟疫时，说：“你不让一方获得胜利，战争就永远无法平息。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是人……”
天道恢宏的声音顿了许久，似乎，祂也不知道如何简单地定义人。
一个人，好还是坏？
一群人，好还是坏？他们要的东西能不能给。给了会影响别人、别的群体什么？
整个世界的人，又是如何的好坏……
要去定义、评价某一个人或是一群人，这样掺杂了各种因素条件的判断事情，就连天道也无法做到。
而关于报应，因果，是经过天道无情的算法去决定结局。
算法，最简单。
所以当年，天道算出两个小国之间的战争，逐渐有其它邻国加入抢夺资源，流的血已经超出原本能控制的范围内，战况愈演愈烈时，下放了瘟疫。
这场瘟疫，是陵风神将的失职。
他本该在开始就让一方和平，结束战争。
他想起下凡前，他的宫观被砸破，神像被众人踹，吐口水，骂“破神仙！”
他确实，如邪神说的那样，不配。
即使是这一世，已经轮回过很多次，做过很多次人类的黎漾还是悟不透，做不到。
黎漾缓缓低头，任由怨力的声音在耳边回旋。
这样一来，怨力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蠢蠢欲动的魔气也试探性地飞向他脸颊，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
黎漾依然不动，没有反击的意思。
魔气顿时疯狂活跃，在他四肢、脸上、身上划过。
鲜血染衣，似红玫瑰花瓣一片片点缀着。
黎漾有痛感，但他还在仔细听着怨力的诉求。
是。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侵略别人的家园让自己家拥有金银财宝。但是他想通了大多数平凡人的愿望——
‘我想回家见爹娘。’
‘我想听我四岁的女娃喊声爹。’
‘我希望我国国泰民安。’
‘……’
黎漾闭着眼，一句一句听他们仅仅作为人类，希望大家小家和平团结的朴素愿望。
黎漾的模样，反倒让陵风神君生出不安，祂也不知为何不安。
但很快，祂的直觉起到了预示的作用——
数道魔气正划黎漾划得欢快，突然，在某一个时刻，数十道同时在黎漾身上划过的魔气，发出尖锐的叫声，声调最尖锐的时候，它们化成灰烬消失在怨力罩的空间下。
邪神眼眸骤缩。只见黎漾身上被划过的血肉，冒出点点蓝光。
一开始是点点，几秒后，所有伤口都微微闪烁着强大的蓝光，随后，血肉愈合，一点痕迹都不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留下。
邪神立即挥动灰袖，然而聚成罩的怨力都不听祂使唤了。
“？！”祂只好用自己以前积攒下来的香火功力去攻击黎漾。
黎漾依然没动，任由祂使出全部能力攻击自己。
邪神心里慌，但面上冷笑：“怎么？效仿释迦牟尼佛割肉喂鹰？”
“那倒不是。”黎漾伸出左手，手腕有着红痣、红绳。
红痣是他爱人每每会轻吻的地方。
红绳是他亲人牵挂给他保平安的东西。
邪神顿时眼眸充满红血丝。
那都是祂无法拥有的。
祂明明也是黎漾的一部分，但北渊将祂亲手剜下来，视祂如黎漾最见不得人的腐肉。
马娇兰宁愿不要神通，不要性命，也要背叛祂，保护他。
陵风神君本就是黎漾的魔性、世人的戾气怨气凝聚在一起的，此时全身气息有些紊乱，像是有散开的迹象。
祂强行凝住，不让散得那么快。
“陵风，你什么意思？向我炫耀什么？！”陵风神君笑道，“那又怎样，你真当北渊很爱你吗？他知道你要入魔了还不是第一时间就把你魔性剔除，让你下凡历劫历难吃苦？”
“到现在了，你还不肯接受我是你的一部分么？”祂似男似女的鬼样子不断变换，试图变成真黎漾的模样，又变不出来，最后自己伸出手，气急败坏地想要挠花自己的脸。
黎漾一指尖，凝了浅蓝的光，阻止了祂的动作。
他将毛衣左手长袖捋上，露出手臂，那正是北渊剜走他魔性的地方。
此处，现在露出黑红、边缘泛着火烧红星似的血骨。
“我接受。”黎漾道，“所以，现在请你回来。”
“我带着你历劫，洗除属于我的魔性。”
作者有话说第88章 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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