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死亡(五车五)》五车五

47、47最后的扭曲

　　最后的扭曲

　　罗辰从梦魇里醒来，又梦到陈凡扭曲的面孔，梦到他诡异的笑容，梦到他的欲望之眼，随即就醒来。半年了，他活在噩梦里，梦都雷同。
　　“怎么了？”水仙问道，说着还搭过来一只手，落在他的小腹上。
　　“没事，做了梦。”罗辰半闭着眼睛答道。
　　“梦到了什么？”
　　“梦到去了无名的岛屿，那里像是天国，没有所谓的幸福、痛苦，没有所谓的成功失败，也没有什么梦想和追求，人活着就像藤萝，只是一味地疯狂生长，一味地疯狂生长。”
　　“是吗？”水仙的手依旧在他小腹那里轻轻搔摸。
　　“嗯。”
　　“骗我，哪里会有那样的地方。”水仙睁开眼，半夜，四下黑漆漆的。
　　“睡吧，你要好好休息，为了肚子里的宝宝。”
　　水仙依附在丈夫的胸膛，听着他的心平缓地跳动。“实际，有这样的岛屿，你就是我的岛屿，我在这里，可以无忧无虑地生长。”
　　罗辰一下子被感动，呆愣了好一会，水仙已经发出平缓的呼吸声，罗辰忽然想去看看陈凡，看看他怎么样了。
　　第二天，罗辰想起陈凡那天对他的所作所为，就心有余悸，迟疑很久，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决定去看看陈凡，告诉他水仙怀孕的事情，然后和他一起吃午饭。开车到了绢麻厂，那里的情景一点也没有变，依旧凋敝荒败。
　　他径直上了楼，敲了好一阵子门，最后只好自己开门。然而门只推开了一个小缝隙，怎么也推不开。他隔着门缝喊陈凡，陈凡，但是没有人回答。他闻到浓郁的香气，借着门缝看，看到里面的藤萝上开了白花，花团锦簇。
　　“陈凡。”他扯破喉咙地喊道。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一气愤，就拼命地撞门，只听腾腾腾的声响，门终于开得可以挤过一个人去。他钻进去，房间幽暗，他按了门口的电源开关，灯一瞬间亮了，吓了一跳，藤萝交织，已经占据整个厅堂，难怪开不了门。那些被撞断的藤蔓流出白色的汁液，藤稍像断掉的壁虎尾巴在活蹦乱跳。
　　“陈凡。”罗辰尖锐地喊一声，有不详的预感。
　　没有人回答，罗辰看着那些白色的木香花，它们怒放着，散发着幽香。他开始试着扒开纠缠在一起的藤萝，却感到费事，只好折断它们。那些藤萝像有灵性一样，开始缠绕他的手臂，他只好麻利地撕扯它们，边毫无怜悯地折断，那原本是通道的地方，藤萝交织得并不紧，很快他就开出仅能容身的通道，人就走进去。
　　里面的房间门也关着，罗辰迟疑了，莫不是他已经搬走，怎么看都不像有人的迹象。他撕扯下贴附在门上的爬山虎，把它丢到一旁。先敲了敲门，随后把耳朵贴上门，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陈凡。”他无望地叫一声，声音震得周围的藤萝叶子发出微微的沙沙颤音。
　　没有回答，罗辰猛地撞过去，力量有点过猛，里面的藤萝咯崩咯崩地断裂，门一下开了，并卡在藤萝之间。罗辰见里面也是藤萝交织，根本没有容身的地方，他眉头紧皱，一根根地折断藤萝，并用脚把它们踩伏在地面。好一会，终于看到了床，那上面还有着一片空间，几根粗壮的藤萝从天花板上直接垂在床上。
　　罗辰看到了陈凡，他身体扭曲地团在床上，双手伸出抓在垂下的藤萝上，身子被青色的藤萝缠裹成肉粽，胸口上开着白色的木香花，只有脑袋露出来，嘴巴圆张，眼睛瞪着，脸色发青发黑，一脸痛苦的表情。他死了，终于死了，罗辰的眼泪滚落下来。
　　整个下午，罗辰跟在警察和法医身后忙活。那些警察和法医看到房间疯狂生长的藤萝都很吃惊，等到进了房间，看到陈凡完全被藤萝包裹，更是大吃一惊。法医准备尸检，让罗辰避开。罗辰表情坚毅，要求一旁看着。法医原想劝说，但看着罗辰好一会，也就没再说话。锋利的手术刀很快割断缠裹在身上的藤萝，罗辰有了幻觉，感觉四周的藤萝都在发出痛苦的尖叫声，刺耳、尖锐，就像成千上万的蛇在吐着长长信子而发出的声音。
　　法医断玉看到藤萝的吸盘已经深深地扎进陈凡的身子里，他已经变成干尸，所有的汁液油脂都被藤萝吸食干净，撕扯下藤萝，就把陈凡的腐肉拽下，边动手边摇头，感觉不可思议，这些植物都成精了，竟然深入皮肉。最后他只好放弃，选了陈凡脖颈后的皮肉割下一块化验。
　　断玉做了最初的设想，感觉死者是吃安眠药死亡的，但是根据死者最后的形态，是有过挣扎，而且显得很痛苦。根据这一假想，做了有针对的化验，果真从死者皮肉里化验出大量氯硝安定，氯硝安定是一类安眠药重要的成分。至于死者死后的痛苦表现，估计是吃了安眠药后有了求生欲望，做出挣扎。断玉做解释的当口，又看到四下茂盛的藤萝，随后补充一句。“当然，也可能是死者吃药后，就被这些成精的藤萝缠绕，所以有痛苦的挣扎。”
　　警察没有说话，只要是自杀，那就可以结案，不管他挣扎不挣扎，看着四下疯长的藤蔓，他们想尽快逃离。
　　罗辰木然地站着，原来临死的时候，他也会有求生的欲望啊，他忽然想把这一屋的藤萝都铲除掉，放把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