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死亡(五车五)》五车五

3、3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

　　2023年，玄州，死亡气息在空气中弥漫，疾病、死亡、恐惧，像黑色的梦魇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街道上人来人往，都带着白色的口罩，急匆匆地走着，一切看上去都无生气，路边的树、苗圃里的花草都无精打采。
　　警车直接开往医院。陈凡和水仙在医院下了车，两人看着医院灰色的楼宇，预感成了现实，都显得不知所措。陈凡搂着颤抖不已的水仙，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哥，不会的，不会的。”水仙抬头看着哥哥，希望从哥哥眼里看到希望。
　　“嗯，不会的，别担心。”陈凡鼓励着妹妹。
　　石桑和赵琥警察一时不知道怎样开解，只是前面带路。进了医疗大楼，石桑警察上前和羽毛护士长说了几句。羽毛护士长看着落在后面的兄妹，也愣了好一会，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医院很安静，病人不多，他们一行五人都悄无声息地走着，似乎担心惊扰了什么。先转到侧楼，随后进了园圃，再后来进了另一栋楼，护士长羽毛开始往地下室走。到了一楼，一个男的看门人孔雀看到护士长，就拿了钥匙出来，没有说什么话，便带着他们沿着长长的窄窄的的长廊走下去，脚步的回响在楼道里激荡。终于到了尽头，看门人孔雀开了门。
　　陈凡看到了门栏上的字：太平间。他的脸色一下子变成纸白，人例外地晃动一下，脚有点软。挨着他的水仙感觉到哥哥的变化，抬头看哥哥的表情。瞬即，陈凡表现出无比的坚毅，脸上看不出明晰的悲痛。他搂了妹妹，往里面走。
　　房间很大，阴冷。
　　“不，不。”水仙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呼吸变得急促，手紧紧地抓进哥哥的肉里。
　　“出了车祸。”石桑无力地说道，他从来没有像眼前这样悲伤，以前看到死亡事故似乎都没有带什么情愫。
　　“不，不。”水仙尖叫起来，更是抓紧哥哥。陈凡没有觉得疼，连忙扶着妹妹。
　　“十六号，十七号。”羽毛护士长低声说道。
　　看门人孔雀望了望兄妹俩，就往里面的停尸床走过来，心里数着数，直待走到第十六个，停下来，面无表情地回望。
　　太平间都是死尸，都蒙着白布。陈凡深深地吸一口气，扶着妹妹往看门人那里走过去。十多米的距离，却变得漫长，陈凡几乎停止了呼吸，感觉到窒息，他竟然想到早晨的梦，梦里的情景变得格外逼真，太平间里似乎都是藤蔓生长的窸窣声，绿色的藤蔓蛇般地前进，缠裹了一个个死尸。
　　看门人孔雀掀开盖在十六号身上的白布一角，露出陈凡父亲苍白完好的脸盘，他紧紧地闭着眼睛，脸上毫无痛苦的表现，就像睡过去一样。兄妹两个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呆愣地看着，一切都回想不起来，父亲的音容笑貌都潜入内心最深处，此时一点也回忆不出来。
　　看门人孔雀依旧面无表情，同样的动作掀开另一块白布。白布掀起时与空气摩擦，发出裂帛的清脆声响，兄妹俩随着声响同时侧面看向另一具尸体。裂开的头颅，缺失的半个脑壳，狰狞无比。
　　“不，不。”水仙绝望地尖叫起来，人放开了哥哥，似乎有什么空的东西向她袭来，穿胸而过，她明澈的双眼在瞬间瞪起，仇恨的火焰迸射出来，她咿呀地哭着，手舞动着，扯下遮盖父亲的白布，露出父亲□□的身体，父亲一条腿断成两截。手扬起时碰及父亲的脑袋，脑袋晃动一下，随后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撕扯着长发。绝望的号角在太平间回响，能够惊醒每一个死尸。
　　水仙撕扯着自己的长发，摇着脑袋，长发左右摇摆，很快乱成一片，她的表情在发稍间扭曲着。孔雀眼明手快，上前一手拉住水仙，另一手如刀横批在水仙后脖上。水仙随即晕倒，贴抚在冰冷的乳白色大理石地面上。
　　“我把她打晕了，不然她会疯掉的。”看门人孔雀嘀咕道，他的脸上渗出血来。水仙在晕倒之前，锋利的指甲滑过他的脸上。
　　警察和护士长都目瞪口呆，情绪失控的情景在他们想象中，却真的出现，还是有点愕然。
　　陈凡站立在那里，看着父亲洁白的裸体。医院的整形师已经做了最好的努力，把折断的手臂和腿摆放好，擦去了血迹，所以整个人，就像白色的大理石雕塑，硬生生地砍下手臂，随后再放到一起，有伤残的美感。他的目光越过父亲，看着母亲的头颅，一切都想不起来了。
　　“头颅，漂亮的头颅，美丽的头颅。”他嘟囔着。
　　石桑警察走上前，扶着他的肩膀。“节哀顺变，这是意外事故，上午一辆拉着钢板的卡车从天桥上跌落下来了。”
　　“不，不，这不是意外，这不是意外。”陈凡尖叫着，随即搂着石桑，呜呜地哭了。
　　他心里是无尽的后悔，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梦明明是一个死亡暗示，为什么不知道给父母一个电话，让他们不要出门呢。陈凡又看到梦里的情景，藤蔓紧紧地缠绕着，他无法呼吸，眩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