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白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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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古依云只是合着眼，要睡过去却是不易。所以当东方尚未破晓，房中尚是一片漆黑时，感觉到轻微脚步声的她立马睁开眼，稍稍挪了个身，短暂的适应后，发现是个人影。这人穿的应该是浅淡色的衣服，在黑暗中并不难以辨识。
贼或者刺客？奇怪的是，她并不想大声喊叫，弄得满庭皆知。她曾是宰相女，也曾是王妃，大呼小叫，不是她的习惯。更何况，她渐渐能辨别，他身上应该穿的是白衣。那些不见天日的人，是不敢穿白衣的吧。
虽然经过种种分析，心中难免有几丝孤疑，几丝不确定。
古依云在细数着那人的步子，若是胆敢靠近她，那便不管有无歹意，都必须出声了。那人不知是不是知道古依云所想，竟只是在门边站了会儿，若有若无地叹息一下，轻轻合上门，走了。
第二日一早，古依云洗漱好，于院中看到一个白衣白影。脱口便叫出“师兄...”
话语中不自觉地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怯意，一时间思绪复杂。好似在被逼到悬崖边上以为一无所有、神经几近崩溃时忽然看到了一棵树，一颗可以攀扶的大树。
今瑟转身，邪邪地一笑，手上提着长剑，顺手便砍下一支桃花，“师妹可喜欢桃花？”虽是在询问古依云，可是手里的桃花却是不由分说地递到古依云手里。
古依云愕然。今瑟见状，眉头微皱，奇怪地盯着古依云看“不喜欢么？女孩子怎么会不喜欢桃花”
“师兄近来可好？”古依云撇开脸，转了个话题。
今瑟却不容她转换话题，略微思索一番，心中一有了念想，身子便径直跃起，不多时，手上便多了一只小黄雀。
“这个可喜欢？”不得不说，此时他有点献宝般的得意，只是他自己未曾察觉。
小黄雀在今瑟手里扑腾扑腾，可怎么都逃不出来。
古依云忙接过来，怕他再折腾出什么古怪的东西来，便说喜欢。古依云自小便怕毛茸茸的东西，此时却不得不将那毛茸茸的小黄雀抓在掌心，心里有点发憷。
“师兄没事就好”古依云看他衣袂翩翩，此时定然已经无事，便也无需多问了。
今瑟心头没来由的一紧：他今瑟如何会有事，这一切不过都是他有意掺和的，有事的不一直是羽从你么？可是，从见面到现在，你绝口不提你遭的罪，只一直问他如何...好似多年不曾见到的良心，有点复苏的迹象，他竟觉得有点愧疚，有点不忍，有点难为情。
“师妹，走，咱去会会这府上的厨子去，手艺堪称一绝，吃了也不枉来这儿走一遭”今瑟言罢抬步先走，见羽从的脚步并未跟上来，便旋了身去看。
古依云面上一热，因为就在今瑟回身的那刻，她松开手放走了那只小黄雀。
“师兄生气了？”古依云走到今瑟跟前，见今瑟没反应，方才解释道“我喜欢它快乐的样子”
“抓不住，那它的快乐也不属于你啊，傻师妹”今瑟话语间带着几丝亲昵，好似面前的是个孩子一般。他就着衣袖，轻轻抓着古依云的手腕，大步向厨房走去“走，去尝尝去，吃进去的，才算是自己的”
虽说是轻轻抓着，可是古依云却丝毫挣脱不得，脑中在“男女授受不亲”和“江湖儿女无需这般多计较”之间徘徊。
“他这府上的筑工也是四处觅来的，心思巧的很。你看那洞，前面铺着一层水帘，看似实体其实空心，里面冬暖夏凉”酒足饭饱之后，今瑟又带着古依云在姑苏山庄转了一圈，将山庄的精妙之处一一指给古依云看。在今瑟欢快的情绪带动下，兼之看到的全是平日里未曾见过的奇妙物事，心头的那块大石好像被暂时地悬起。
“师兄，我们今日不是要赶路么？”眼见着天色渐晚，今瑟却全无归意，古依云提醒道。
“天色还早，不必着急，庄子的主人都还没急着赶人呢”今瑟笑语。古依云想想，天色也确实太早了，对两个通缉犯而言。
逛了一天，古依云神色疲倦，心思终究也不在山水之间，摸不准今瑟何时要动身，便先回房休息了。
目送着古依云回房，只听房门吱呀一声，今瑟嗤笑一声“出来吧，这么鬼鬼祟祟地跟着，你羽从师姐若还是从前的她，定要扒了你一层皮”
闻言，一个黑衣少年从房梁上落地，面上还带着几丝恐惧，来自记忆中的恐惧，不自觉地摸摸屁股，那里还有一条长疤。
“师姐这两年变化真大，两年前最后次看她时，还不敢看她的眼神呢，那眼睛能吃人的”黑衣少年后怕地说。
“你羽从师姐不比从前，现在功力尽失，你也看到了，你跟了这么久她都没发现。回去了定然有人生事，你没事给我好好看着”今瑟说完就朝着姑苏公子的书房走去了。
黑衣少年木讷地应了声“好”，半晌之后方才惨然“啊？”，可是今瑟人已经不见了。
气急地一跺脚“你们总是欺负我！”，回应他的是突然掉落的桃花瓣，和惊飞的几只麻雀。这少年一跺脚，竟是使出了五层的内力，边上的房门都跟着一震。
“没想到，素纱门里也会有同门的情谊”姑苏公子一边布置棋局，一边请今瑟坐下，好似无意地提到。
“姑苏公子想不到的东西总是有的”今瑟笑得讳莫若深。
“原先还担心她的分量不够重，怕今瑟公子丢来的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弃子，如今看来，虽然不知这棋子的位置，却知道今瑟公子你还是很宝贝这枚棋子的”姑苏公子一边搭话一边落下棋子。
“医她是同门的情分，能不能医得好，这不是今瑟需要关心的问题了”今瑟漠然，脸上的笑意带着几丝冷淡“其实，纵然你不答应救她，姑苏山庄的境遇也不会有变化，要灭姑苏山庄谈何容易，况且于我而言，也没必要”
“照如此说来，我山庄里的十几口人岂不是白死了？”姑苏公子挑眉。
“是不是白死，想必姑苏公子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不死，你姑苏公子还能这么悠闲地在这儿品茶下棋么？”况且，死的那十几口人到底是什么人，想必只有姑苏他自己知道。今瑟心里补充道。
“哈哈，如此说来，令师妹是你给我留下的安神茶，不是为了交换，只是想让我能在那药斋安心休息两天？”虽是问话，姑苏公子却说得肯定无比，他们都是聪明人，无需多讲。
今瑟笑而不语。
“你就不怕，你那可人的师妹，醒不过来么？”姑苏公子也不再提那话，转而揶揄道。
“那老头的医术，还将就”今瑟面不改色。
“有的东西，你知道，非医者所能改变的”姑苏公子也一派云淡风轻。
“但凡是人，做事总有几分是凭着喜好的。比如说我，做事一项凭着喜好，损人不利己的事，只要有趣也是常干的”略微停顿后，看了姑苏公子一眼“不过，像姑苏公子这般有家有口——有抱负的人，定然不会这般随意行事了”
“哈哈，不愧是冷血今瑟，我有家有口，你孑然一身，我确实比不得你”姑苏公子又似乎有点不甘“今日看你们师兄妹见面，还以为冷血今瑟转性了，也知道情为何物了”
“怎么会，我素来都很有情趣的，公子今日才发现么”今瑟瞪着无辜的大眼，落下迟迟未落下的最后一颗棋子，笑着站起了身。
这枚棋子落下，姑苏公子已经进退维谷，胜负已分。
见今瑟告辞，姑苏公子的脸色难看起来。是自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好奇这枚棋子的重量，好奇他们的关系，才会这般被他抢白，落了个没趣。说到底，这件事他们已经两讫，他们是何种关系，与他无任何瓜葛，什么时候他对不相干的人也费心起来了？姑苏公子忍不住一阵自嘲。
今瑟在羽从的房前停留了片刻，想起羽从看向他时那种喜悦与依恋兼而有之的眼神，心突然就变得柔软起来，先前的冷硬慢慢消散。
若是羽从知道，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刻意地关心过她的生死，他做这一切都不过是顺水推舟，不知她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他？他看着夜空愣神。
在周府，为了让周召相信他是诚心留下来，他把他们眼中的他的“宝贝师妹”留在了周府，随意地丢了本秘籍给她解闷，免得她无聊闹事。
事发之后，他虽然想到了她，但也只是毫不留情地独自离开了，这个当儿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后来听说她不见了，这让他有点意外。
不知是身体里冒险的血液流窜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又回到南潭，潜入周府。一无所获离开时，于那草丛水泊间，瞥见了那一头青丝和一张乌青的脸。
气息已经微不可见，这一带唯有那个老头能救她了吧。该找个合适的人选送去才是，他去的话，老头只能是暴怒。
正好，他还没想出该以怎样的方式让姑苏那厮相信他，并做到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素纱门受命清理姑苏山庄，但今瑟并不想事事都如下令者所愿，而姑苏公子自己也知道树大招风，有意自断支脉。两人正好可以合演一场戏，只是缺乏合作的信任，或者说一个信物，羽从便是个绝好的信物。
如此，羽从便被当成了信物交给了姑苏公子。今瑟要的是一个活人，姑苏公子要的是一个看似遭了重创，实则无损的姑苏山庄，一场公平的交易。
若要让一个多疑的人相信，你会帮他，那最好你能让他知道，你帮他会获得什么好处。
说白了，他并不配拥有羽从那关切喜悦的神情，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在意过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情为何物，问阎王才知道吧。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23、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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