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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南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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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晚上的“犹豫”“思量”,第二日东方破晓之时,今瑟决定采纳周召的意见,两人一匹马,四人同时上了路。
“在下姓周,单名一个召字,往后还要同处一室,不知兄台和贵师妹如何称呼?”周召打马问道。
“姓名不过身外物,只有你们这些世俗之人才如此拘泥。我素来喜欢吹箫,你们唤我萧隐便是”今瑟虽已经决定同往,但仍不给好脸色。
周召料着归隐之人脾气大多乖僻,倒也不以为意。
“我爱抚琴,便唤我琴音吧”古依云正思量该用什么名字好,相比之下古依云、翠竹、羽从这三者之中,还就翠竹最不为人知,但只怕人多嘴杂,难保南国有那么一两个听说了景鹤王府之事的,或者出入过景鹤王府的。今瑟如此一说,她茅塞顿开,现在他们扮演的归隐者,何必给什么真名,琴音这名正合她意。
“琴音好,你若是琴音,那我便唤琴心吧”今瑟突然神思在外,古依云一个“琴音”倒是唤起了他名字的由来,今瑟本是和琴心二字拆分而来,又或者琴心是由今瑟拆分而来,这两者本是一体。
古依云不知今瑟何意,只微微诧异抬头,但也没问什么,不是什么事都能问出个为什么的。
“一个妇道人家,也竟日我我我的称呼自己,没个规矩”那粗嗓音坐在周召身后,两人挤着一匹马,偏生他的体格也算健硕,甚是难受,少不得埋怨那两个巴巴跟来,还占他们一匹马的男女。
“江湖儿女,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你们要是受不得,便就此拜别,你我各走各的道。师妹,抱紧了”今瑟冷哼一声,一鞭子下去,那马便飞奔起来。
周召也连着几鞭子追了上去,少不得又陪着小心,说了一阵好话,并把那粗嗓音训得再没敢出声。
沿途遇上几家客栈,歇了两回,晚上不下雹子,只是仍旧下着雪,周召虽然急着赴命,但也无法赶路,况且这一行还有女眷。
第二日雪未停,几人就地买了几件裘皮大衣,裹着就上路了。今瑟几次发脾气说这种天没法赶路,本是不肯走的。无奈,周召只得告诉身上有官命,若是不火速赶回怕主人怪罪。今瑟只道:你主人怪罪于你,与我何干?倒是古依云念叨着南国的花期快到了,这才帮周召解了围,让今瑟痛痛快快地就上了路。
周召两人在前方引路,今瑟与古依云隔着段距离跟着。寒风凛冽,古依云伏在今瑟身后,身上裹着裘皮大衣,倒也并不太难受。
“师兄,你何必老捉弄他们,我们终归是要和他们一同上路的,省点口舌,岂不快些?”古依云闷声说。
“这种天我确实是不想上路的,并非故意难为他们。你的内力所剩无几,和寻常家的女儿无异,哪经得起这风雪折腾”今瑟收下了戏谑之心,只平淡地陈述。
古依云心下感激,感念今瑟这一路的照拂,但多余的话却是说不出口的,只顿了半晌感叹“不是有师兄在么”
今瑟听来倒有些心虚。这一路下来,悉心照拂她全凭自己高兴而已,并非出自什么师兄妹的情谊、同门的责任,保不准他什么时候就没了兴趣,到时将她随意丢在半道上也是正常不过的。他冷血今瑟行事向来没个准数,他高兴如何便如何。道义这东西不光他这里没有,整个素纱门里里外外都没有;情谊他从来不沾,不要在垂死的时候试图跟他套交情,他从来便不认得你;至于亲情,作为孤儿,他先天不足,勉强能算得上的应该是他第一任师父素斋药师,不过他少年任性,早早地离了师门,入了素纱派,师父怕是已经将他这逆徒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他这么一个烂人,居然能让她信任,并且毫不做作地说“不是有师兄在么?”。入了素纱门,有一点一定要记住,那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人都不会如你的剑那般忠实于你。羽从师妹,你莫不是连师傅的训话都忘了?好的杀手,怎么可以这般随意地相信别人呢。
古依云见今瑟不出声,便又叫了一声“师兄?”
“恩?”今瑟回过神来。
“那周召可是南潭王的军都统?”古依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听闻过,然后想着南国那边,最大的封地便是南潭,是当今皇上的皇叔九方宇文的封地。这么一想,便对上了号,此人曾经随景鹤出征过,官品也不小,所以脑子里还是有印象的。
“师妹常年在北方,竟也知道南潭王部下的军都统?”今瑟诧异,倒也并不怀疑什么。
“在景鹤王府待了两年多,偶尔听人提起过”古依云只淡淡回答。她在景鹤王府做了两年多的王妃,翠竹做了两年多的丫鬟,王妃能知道的东西,丫鬟若是肯费心思,也一样能知道。
“恩,师妹,一会儿坐前面来吧”今瑟也不在意,转了话题。
古依云面上一热,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说羽从和他是师兄妹,但这样也太过亲密了些,更何况她不是羽从,认识他不过半月。
“一会儿就该上官道了,走的便是大方向,我们往南去,这风吹的是西北风,你在后边就没个阻挡了”今瑟猜出她的意思,但他本无心占她便宜,便坦然陈述。
古依云经他这么一说,倒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多虑了,如他所言,江湖儿女是没那么多讲究的。她已不是宰相千金、景鹤王妃,她现在是江湖的一名女杀手。虽然自小的教养,让她放不开,让她时刻记住男女大防,但是人改变不了环境的时候便应该去适应它,这点她做得很好,她的反应能力、适应能力都不弱。否则,以她原有的身份和教养,单单是与陌生男子共骑这点就足以让她遭万人唾弃、自刎谢罪而终。
“多谢师兄。师兄这一路频频用内力,怕于身体有损,一会儿我做到前面,有师兄的身体挡着,便无需再用内力给我取暖了”古依云道。
“好”今瑟简单应答,这几日,内力全用在取暖上了,修得的一身内力只与柴火等价,倍觉好笑。这一路也确实用内力过频,已经稍稍有些吃力。
眼见着已经上了官道,古依云正欲问何时换,今瑟就已旋身侧起,一手抓过古依云的手腕,一手托腰,前后一挪、一移,便将古依云托到了身前。期间,马速未减。
古依云惊魂甫定,脸上有一瞬苍白。这般疾驰的马,若是坠下去,兴许要身首异处。下意识地便贴紧了今瑟,被握住的手腕有些生疼,不多时便被今瑟放到了腰间,他用眼神示意她抱紧。古依云下意识地遵从后,今瑟身体微微前倾,将古依云护住,腾出一只手来圈住她,然后双脚猛地一夹,便追着前面那匹马飞奔而去。
今瑟体内散发出的温热和馨香,让古依云恍惚间以为春真的已经来了,在这冰雪天里。
一行人快马加鞭,连天赶路,约莫六七日光景后,终于到了南潭地界。由于地域的诧异,南潭地界竟真的已经开始回春,柳条也抽出了嫩嫩的黄牙。古依云自小北方长大,柳树倒是不多,再者养在深闺,柳树抽芽时的可爱样子更是不曾多见,因而心底倒是孩子般的一阵欢喜。
到了南潭地界,周召两人就先行赴命去了,本是邀他们当日入住,但今瑟推辞说要先陪师妹看看南潭的自然风物、风土人情,过两日再登门造访。
两人挑了间客栈住下,还真的出去游玩起来。古依云不知今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姑且边走边看,倒是这春光不容错过。今瑟本无意游玩,心里正算计着接下来该发生的事,倒是古依云不时显露出的兴致感染了他,两人各怀心思,却也玩得舒畅。
眨眼,小半月就过去了,两人推拒不过,终是应了周召之邀,进了都统府。这小半月的游玩中,古依云时常发现有兵马出入城内城外,民众内部也有几丝惶恐。今瑟说那场雹子把几个地界的农作物都毁了,百姓失了青苗,来日无望,便纷纷向附近涌动,这南潭地界便接收了不少难民。
按说,此时朝廷应当派发青苗,帮助受灾地界度过此关,偏偏地方官几次上报都被搁置,他们也是急得焦头烂额,惟恐民众暴乱。
与此相对比的是南潭地界虽然没有遭受雹子,但也有几十户穷困人家的茅草房被大雪压塌了,南潭王积极行动,将受难的百姓都安置了,并着手给他们造新房。因而,不仅是临界的地域,便是隔着几个地界的百姓听说了此事,都纷纷奔南潭而来。
与此同时,南潭王的得力助手周召周都统也夙兴夜寐地忙碌着,几日不曾照面。古依云隐隐觉得,这天灾怕是要引出一场大变故来,并且还是谋划已久的。今瑟不知何时也忙碌起来,他前些日子被周召引荐给南潭王,这几日便很少见到行踪,只交给她一本内功心法,让她闲时照着练,假以时日兴许能恢复内力。
古依云出生官宦人家、天子脚下,对这其中的因由也能猜出个八九分,只是不解这素纱门不仅养杀手,还养政客?先皇逝世两年,皇上江山稳坐,这便显露出他的实力来,京都的王爷他自然会防着,但这各地的藩王他又怎么会放松,如何连她关门闭户、在内修养的人都能感觉到的动静,皇上却会不知、不采取任何措施呢?她隐隐觉得皇上兴许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只担心今瑟恐怕要赔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