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随君意（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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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地火烧得正旺，满室暖意，内人还格外加了碳炉置于宋子真身侧。当两人将宋子真几层外衣悉数退去，只余贴身小衣的时候，她抱起胳膊不愿意再继续配合。虽然面对的都是女子，可她到底还是受不了赤果对人的窘迫。
训育尚宫倒也不勉强，抬手示意内人停下动作。“副提调尚宫有所交代，对小姐无须过于严苛，小人不敢违拗，所以就不必脱净了，小人做事多年，经验还算老道，不会受太大影响。”
宋子真懵懵懂懂，瞪着眼看训育尚宫恭恭敬敬来到身前。只见训育尚宫突然伸手捏住她下颌一用力，迫得她张了口。训育尚宫往她口里仔细瞧了瞧，惹得宋子真眼珠儿一径跟着她的眼睛转。
“口齿洁净齐整，无恶臭。”训育尚宫回头对着医女交代，医女端端正正记在手边的册子上。
训育尚宫丢开宋子真的下颌，抬起她一支胳膊，把脸凑到她腋下嗅了嗅，这更让宋子真尴尬不已。
“无体臭。”训育尚宫继续面无表情地向医女交代。
训育尚宫放下宋子真的胳膊，两手便径直朝她胸前伸去，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隔着贴身小衣便两手托住她的胸，微微掂了一下方才满意地丢开手，回头交代：“丰腻饱满，尚可衬手。”
宋子真满脸通红，立时抓了衣服护住胸口，朝身后退了两寸，鲜少见地口吃起来：“你……你……尚宫你别过来了。”
训育尚宫躬身道：“小姐不必担心，只是惯例，其他部位的检查遵照吩咐就免了。还有一项万万不能免除，请您再忍耐一下。”说完她回头看了医女一眼。
医女提着鸟笼还有一个盖了黄巾的小盘来到宋子真身前，先屈身行了礼，才放下那两样物事。伸手握住宋子真右臂，轻声道：“请您将胳膊保持平稳。”
宋子真迷迷糊糊地应声，想着只要不继续剥衣服也就没什么了。她见医女揭开鸟笼外的布罩，露出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来，眉间一喜，便想去逗弄一番，但看看左右形势，只好忍下来。
医女又揭开小盘的蒙巾，里面赫然是一只放满长针的袋子，样子颇似她在清国大夫那里见过的针灸用具。
难不成做内命妇还要接受针灸？宋子真这个时候反倒没了恐惧，好奇心占了大半。
医女从针袋里仔细选了一根长针，竟把手伸进鸟笼子里去，一把抓住鹦鹉的身子取出来，而后拢开鹦鹉几根毛，露出一段肉色，将手里长针往下一刺，痛得鹦鹉便奋力挣扎，怎奈敌不过医女手力，所有挣扎全无作用。
宋子真大吃一惊，想不明白好好的鹦鹉为什么要用长针去伤害它，正要发问，却见医女放下长针，将鹦鹉倒置在她手腕上方，一手轻轻挤压鹦鹉被针刺过的地方，顿时一颗血珠便滴下来，恰恰滴在宋子真平伸的手腕上，那血珠到也奇怪，摇晃了一下，就凝在原处不再动弹。
医女对身旁一直注视她动作的训育尚宫点点头，随即将鹦鹉又放回笼中，取了帕子将宋子真手腕上的鹦鹉血抹净，收拾好用具，复又退到训育尚宫身后，往册子上记着什么。
宋子真满肚子疑问，却没好问出声，这种神神秘秘的仪式，一个问不好只怕会触了禁忌，这是她在民间流浪的时候曾经多次犯过的错，到是很好的教训。
内人在训育尚宫示意下，又将衣服给宋子真穿回去，待收拾停当，训育尚宫才道：“恭喜小姐，您已经通过内命妇的身体检验，请您好好休息，明天将进行特别知识的传授。”
“您辛苦了。”宋子真虽然受了点儿折磨，但想到未来宫中的生活，也只得认真斡旋，口里恭恭敬敬道着客气，她可不想第一天就招人怨恨。
好容易耐着性子送走训育尚宫和医女，她讨好地笑着问身边内人：“你们知道刚才那是做什么吗？”
年纪大一些的内人听她这么问，奇怪地“咦”了一声：“您不知道吗？那是检验金丝未断的方法。”
什么金丝未断？宋子真一下子更糊涂了，但看两名内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好装作了然的“噢噢”应了两声，这谜团却始终萦在脑子里，想着见到卢尚宫的时候一定要问个仔细。
此时的昌辉正在寝殿与柳大人商讨接待清国使臣事宜，柳大人将迎接使臣所做准备简略叙述一番方才道：“据臣所知，此次使团正使是摄政王多尔衮一手提拔起来的二品大员，当年也曾追随多尔衮进克江华岛，所以对于我朝局势十分明了，副使却是清帝亲自任命的亲信，虽然职位不高，但听闻博学聪敏，熟知我朝一切风土历史。”
“也该是如此安排。”昌辉听了柳大人的禀报并不觉意外，“当年多尔衮进克江华岛，正是王兄在位，这些年朝鲜一向臣服多尔衮一系，恐怕对清国朝臣来说，已把朝鲜当成多尔衮一分势力。在清国的时候就听闻，清帝虽然年幼，见识却不同一般，清帝一系与多尔衮分庭抗礼也是迟早的事。现在清帝迟迟不颁布册封我朝的圣旨，恐怕与此关系莫大。正使副使各属一边，意图已经十分明显。柳大人你接待使臣务必小心行事，不能行差踏错一步，被副使抓住把柄。”
柳大人皱起眉，从昌辉话中，他判断不出昌辉心中取向。朝鲜作为小国，一直倾向依附明清两朝的强者，这也是为求保家国安定不得已而为的策略。但昌辉显然没有就清国目前两派做出选择。
“那么，殿下心中更愿意靠向哪边？”柳大人很慎重地问道，这件事关系到他接待使臣时的态度。
“柳大人觉得呢？”昌辉微微瞥了一眼柳大人，随口问道。
柳大人神情一紧，表情严肃起来，这个时候他拿捏不住昌辉的意图，并不敢随意说出自己的见解，万一不对，这在王面前很失威信，毕竟以他堂堂领议政的身份，这些事也本属分内之责。但万一正对昌辉意图，也会落个僭越圣意的问题。
“这个，清国这两系现在谁强谁弱还未明朗，臣以为还需多加时日才能肯定我朝该从属于谁。”
昌辉心里暗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早就料到以他为官的经验，必不会给出一个明确的选择。
“柳大人行事谨慎，继续观察也无不可，不过我到想给柳大人引荐一个人，不妨听听他的意见如何？”
柳大人习惯性的半眯起眼，立时琢磨出昌辉刻意垂询他对此事意见的意图来。
昌辉不待柳大人点头，便吩咐大殿内官：“传金太哲。”
早已经候在殿外的金太哲急步入殿，对昌辉和柳大人依次行了礼，方才遵照昌辉吩咐，下首坐定。
柳大人对金太哲略有印象，正是前两日在大殿上对城门官慷慨陈词的人。他四十上下年纪，面色沉稳镇定，身形矮小精干，着一身蓝色补服，品级刚刚够得堂上官的位置。
昌辉将方才抛给柳大人的问题依然丢给金太哲，而后不动声色地盯着金太哲，眸光犀利。
金太哲面不改色，平静开口：“殿下，臣以为狮虎相斗，胜负难分，择强者而依乃人之天性。但，政治非人。譬如家猫，趋逸嫌贫，贪恋别家美食。这时候喜爱它的旧主如何做才能够赢得它心意回转？而新主又会做出何种反应？”
昌辉唇角微扬，斜瞥一眼若有所思的柳大人，方才接口：“必然是增加饵料，施以恩惠。”
“殿下圣明！”金太哲立即应道，“此时家猫方能在两主之间得到好处，但，对小国来说，一臣不侍二主，不可能长久斡旋于两强之间，这个时候再择强者而依实乃下策，择利而依方为上策。因为在两强争相拉拢期间，哪一方的包容性更持久，才对小国更为有利。我国多年来一直屈从于摄政王势力之下，这个时候一味迎合摄政王，只会招致清帝忌讳，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转而对清帝示好，摄政王必不敢对我国妄动兵力，若如此，只是他自掘根基，他只有对我国加倍拉拢这一个选择。而对清帝来说，凭空得到我国的支持，小心翼翼对待尚且不及，又怎么会对我国痛下杀手。接下来自有大把时间可以窥探究竟哪方对我国才更为有利。”
柳大人待他话音一落，斥道：“你竟胆敢拿家猫来喻我朝，我朝虽然不及日本和清国强大，但我朝亦有不可侵犯的尊严！”
金太哲连忙躬身施礼，但出口的话却没有削减半分气势：“柳大人，清国有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为权者的尊严在百姓生计与安危面前，不过如草芥一般。我朝国力积弱的事实并非一朝一夕，牺牲些许所谓尊严，能够为百姓换取更多好处不是更值得吗？”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随君意（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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