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尹智秀（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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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遇袭病危，内医院御医均束手无策，一时间，大殿之外乌压压跪了一地等候消息的臣子，工曹自然也在其中。
他一面跪着，一面在心里盘算，总是感觉事有蹊跷，却找不出问题所在，这种不安自从在义禁府遇到王的时候就一直存在，只是当时已经来不及撤回行动。派出去的杀手原本只是受命击杀义禁府大牢内的两名洪吉童余党，以此达到激化王与贵族之间矛盾的目的。
他们本想将这次击杀洪吉童余党的事引到王身上，让众人认为王为了保住兼司仆和洪吉童，不惜将能够追查出洪吉童所在的线索斩断，本质上还是在舍小求大，力图庇护洪吉童。从而证明王与洪吉童根本是藕断丝连，所谓马川山剿灭一事不过是蒙骗贵族的把戏。这样一来，当日在寿宴上所签的起誓书也就只是洪吉童在王授意下玩儿的另一个把戏。如此一来，王单单是为了求得贵族信任而忍痛诛杀智秀已经远远不能达到目的，等待他的将是会更加不稳固的局面。而他们则可以趁机笼络住大半贵族，即使顽固如柳永虎恐怕也不能忍受王的这种做法，到时候将新的继任者往前一推便是顺理成章的事。而且王一旦失去亲信武官的护卫，对内禁卫和禁军的渗透就会容易许多，起事之后，迅速控制王宫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行动竟然撞上王亲巡义禁府，而且参与行动的人无一生还，以致他完全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行动击杀的对象忽然变成王，而且王还因此身中剧毒，这在后来赶去的耳目口中已经被叙述得非常详细。
如此一来他的计划自然不可能顺利实现，王遇袭病危这件事若果真属实，那么仓促之间该怎么把继任者推出来就存在很大问题，没有大半贵族尤其是儒生派的支持，贸然推举此前并不存在的继任者，无疑等于自己暴露目标，并且会因此而成为刺杀王的首要对象。
即使王病危不是事实，但遇袭的事已经被在场众人瞧得清楚，难以掩饰，追查凶手来源便顺理成章，单是这一点就让他们坐立难安。在王与贵族矛盾并未激化的前提下，这种追杀无疑是整个朝廷与他们的对决，力量悬殊之大根本不必估量。
对王来说，最差的好处也是可以就此拖延住追捕兼司仆的时间，争取到更好的化解办法，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看，目前的情况对他们来说都十分不利。
正惴惴不安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名内侍从他身旁走过，然后他膝边多了一个纸团。他警觉地打开来看，见上面写着：事态紧急，祈盼一见。没有落款，但字迹秀雅轻柔，显然是出自女人手笔，在这戒备森严的景福宫能够丢给他字条传递消息的女人也就只有此前曾与他们有过接触的惠嫔。
现在的确需要来自内宫的消息，但，怎么见？深宫后院，若非嫔妃亲眷，普通外臣哪里能随意出入。他将纸块又揉成一团，悄悄塞进袖口，心中明白，这件事必得她出面了。
夜色渐浓，大殿里依旧没有传出王上脱离险境的消息，殿外跪拜的臣子只见多不见少，偶有因为长跪而体力不支昏厥的大臣被抬出景福宫，恢复过后还是会立即返回，所得优待不过是膝下多加一只软垫。
工曹便是借助这样的机会，将消息传出宫外。
过不多久，敬仁翁主出现在景福宫后殿，求见惠嫔娘娘，说是与惠嫔商议为殿下祈福之事，时机恰好，理由充足，因此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一见到敬仁翁主，恩惠便屏退左右。两人相对打量片刻，谁都没有开口，已经对彼此有了估量。
终于恩惠先道：“原来是翁主啊！”
敬仁翁主笑道：“惠嫔如此有手段的人急急求见，再派小角色来，就显得我们太没有诚意，惠嫔究竟有什么问题呢？”
恩惠并没因为对方面露笑容而放松神情，依旧严肃地开口：“上一次，通过我父亲转达我意思的时候，已经明确说过，在没有细致谋划之前，不能有任何试图刺杀殿下的行动，否则我们就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
“那是自然，虽然以前我们犯过这种错误，不过经验总是在慢慢积累，我们也不会愚蠢到再犯同样的错误，否则就与惠嫔的精干太不匹配了。不过，惠嫔不会以为这次殿下遇袭是出自我们的手吧？”敬仁翁主以退为进，先露出一个略带不屑的表情，令看起来生性好强的恩惠即使心里这样想，也不好直接说出口。
“翁主，我怎么认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你们的位置就会存在彻底暴露的危险，之前你们所布的局也都会全部作废。”恩惠脸上这才露出一点轻笑，这笑无疑是对敬仁翁主最好的反驳。
“那惠嫔又有什么打算，只是继续等待似乎并不妥善，机会不是要努力争取吗？”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你们布局把兼司仆牵扯进去，下一步原本想做什么呢？或者说我应该问，对于王位你们最终的打算究竟是什么?”
“哎呦，惠嫔说笑吧？这政治就好比玩游戏，两个人没有完全被捆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能轻易把自己底线交出来呢？或者，我也应该问一问，惠嫔最终的打算是什么呢？”敬仁翁主一面毫不客气的反问，一面却在心底暗暗赞叹恩惠的精明，以恩惠这个年纪而言，已经远远超过当年她在同龄时的谋略与胆识。
恩惠不动声色地一笑，说：“既然如此，我就先表明一下继续合作的心愿，送给你们一个关键的消息，当做是你们回馈我关于朱允恩身份背景的回报吧？”
“是什么？”敬仁翁主胃口有些被吊起，表面上却仍然装作毫不在意。
“关于龙门与王上的关系，翁主你们从来不好奇吗？”
“原来是这个，当然好奇，不过就算惠嫔不说，过不了多久，相信我们也能查得出来，所以也还不算是什么大消息吧。”敬仁翁主听到是这件事，稍稍有些失望，忍不住就要端一端，以更加明显得表现这个消息价值并不高。
“真是这样，那我就不妨碍翁主调查，不过到底能调查出些什么，我很好奇。只是我要好心提醒一句，如果可以这么容易被查出来，恐怕现在坐在王位上的人就不是让我们都头疼的那位。”
敬仁翁主神情一震，探寻的目光胶着在恩惠面上：“惠嫔直接说了吧，我们感激不尽，只有彼此坦诚，才能合作得更好不是吗?”
终究你们是要低头的，恩惠在心里冷笑一声，才道：“龙门里传说甚久的神秘年轻主人，正是当今王上，龙门与王上是什么关系，翁主可明白了？所以你们把目标对准兼司仆大人是没错，只是可惜试图派人去杀那两个洪吉童余党实在是不智之举，所以事情才会发展到现在的情况，仔细想想王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敬仁翁主闻言大惊，虽然一早已经有所怀疑，所以才命人将金秉贞放回龙门打探消息，但得到这种肯定答案还是让她不敢相信，这就意味着，即使用所谓政治策略能够扳倒朝堂上的王，也未必能连势力极大的龙门一并铲除，这无疑是斩草而不能除根的祸患。
恩惠看出她眼中闪烁不定的光，料定自己所言对她已经产生不小的影响，因此继续道：“接下来你们打算怎样做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你们最终想拿那个王位怎么办，而我所要做的事，你们也插不上手，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做个约定。”
“哦？”敬仁翁主微微一怔，立即问:“什么约定？”
“在你们行事期间，我不会插手破坏，如果看到有任何不足也会及时告诉你们，但是，你们必须答应我，一旦仅凭你们的力量无法推翻这个朝廷的时候，就要投到我手下，以我最终的打算为目的，彻底抛弃你们自己的打算。如果你们能够成功，我就此远走清国，余生不在朝鲜出现。如何？这样的约定还算公平吗？”恩惠眉毛高高挑起，光闪闪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满意的神情。
敬仁翁主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她，也轻轻笑起来：“到也无妨，的确很公平。不过我们人数众多，你我力量相差实在悬殊，不知道惠嫔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
“达成目的，不一定要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做到，在翁主眼里，觉得辅佐王登上王位的柳大人一派比起我来，力量怎么样？”
敬仁翁主笑道：“当然是柳大人更厉害，他手下的儒生派几乎是所有大义代表，如果不是这样，恐怕那位也不会反正如此容易。”
“但是——”恩惠很快接口，“看过《洪吉童传》你就该明白，最后逼迫王上对洪吉童痛下杀手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我。所以想要推倒一个人，力量不是最重要的，了解才最可怕，这个解释对你来说是不是足够呢？”
敬仁翁主想起此前通过左相口中转述的话，霎时意识到或许她所言并非虚张声势，一股寒气从心底慢慢升腾。“好，我就同你定下这个约定。”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尹智秀（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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