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尹智秀（1） ...
-
昌辉的预料果然没错，第二天早朝上，气氛诡异。昌辉不等他们开口便点着工曹问：“不知道工判昨夜要紧急面见寡人所为何事？”
工曹本还在肚子里复习备下的说辞，没想到王突然发问，连忙出了朝列回道：“回殿下，昨夜有人发现洪吉童余党踪迹，小臣想尽快密报给殿下，不料却被大殿内官阻拦。”
“寡人昨夜身体不适，提早入寝，已经吩咐过不得惊扰，此事与大殿内官无碍，工判接下来怎么做的？”昌辉不动声色先给大殿内官解了围，继续追问工曹。
“小臣担心如果错过良机，会再难抓捕叛党，所以便打算前往崔判书府内告知消息。但崔判书的家仆却告诉小臣，判书大人已经和兼司仆大人一起赶往义禁府。于是小臣又急忙赶往义禁府，才终于见到崔判书与兼司仆大人。小臣将得到的消息告知两位大人后，两位大人立即调遣了义禁府兵力，小臣便以为万事无虞，所以放心回到府中等候消息。”
“然后呢，工判得到了什么消息？”昌辉听他如此睁眼说白话的叙述，便料定他后面必然会抛出难解的题目，这些白话不过是点缀，此时揭破也没有什么意义。
“殿下，因为城门封闭，小臣昨夜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今晨方才得知惊人消息，昨夜一直紧盯住洪吉童余党动向的人竟然发现兼司仆大人带领义禁府罗将将叛党带走。而且并没有返回城内，而是朝荒僻地方潜逃。因为担心叛党被放跑，跟踪的人冒死拦截，才终于将那两名叛党抓获，但兼司仆大人武艺高强，所以被他逃脱了。小臣恳请殿下立即发布教旨，通缉捉拿兼司仆尹智秀大人。”
朝班众官员一听，都纷纷小声嘀咕起来，兼司仆一直是王身边最为贴身得力的武官，怎么会行事如此莽撞，意图帮助洪吉童叛党脱逃。
昌辉心中一凛，他们的目标果然指向智秀。这个圈套，摆明是要逼他割肉的连环计。虽然他完全清楚事情始末，却不能够挑明昨夜自己的去向来为智秀开解，而智秀自己断然不能为自己开脱。至于崔判书，反倒因为曾经交给智秀义禁府的调兵令而无意间成为证明智秀有罪的证人，毕竟当时出城的只有智秀一人。而此时，如果崔判书站出来否认昨夜并未见过工曹，反而会因此也深陷这个圈套之中。
崔判书显然也明白其中厉害关系，他向昌辉望去。昌辉不动声色地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告诉他不必搅进这趟浑水。
“殿下，兼司仆大人身为殿下身边武将，居然借助义禁府兵力帮助叛党逃脱，恳请殿下发布通缉教旨！”又有臣子跳出来为工曹助势。
这真正是两难之局，至少在目前情况下，若想为智秀开脱，就只有否决洪吉童及其下属并非叛党，但如此一来又恰好证明前些时候忽然出现在工曹府内的人是洪吉童手下，而他当初并没有真正剿灭洪吉童，这是摆明欺骗臣子的证据，莫说其他官吏不会罢休，柳大人率领的儒生那派就说不过去。
昌辉没有理会接二连三跳出来依样画葫芦逼他通缉智秀的要求，闭目沉思片刻，倏地睁开眼，眸光凛然，突然开口道：“崔判书，立即检查昨夜是哪个守城官值夜，传进来！”
崔判书立即领命出了大殿，不一刻，已经带着昨夜的守城官返回大殿。工曹心中只觉王的举动不过白费，因为那守城官只是被收买下来，对真相一无所知。如果必须承认智秀犯下重罪，那么论理那守城官应该得到的衷心守卫的奖赏，除此之外什么也问不出。
“你就是昨夜当值的守城官？”昌辉不动声色地问。
“正是小人。”守城官趴在殿内，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地回答。
“昨夜兼司仆带领义禁府罗将出城时，你就在当场？”
“回……回殿下，小人正在当场，因为兼司仆大人没有殿下允许带兵出城的手谕，所以小人拒绝为兼司仆大人开城门。”
“做的好，若果真如此，寡人一定要重重赏你。”昌辉话至此，略微顿了顿，方才又道，“不过，为什么最后你又放兼司仆单独出城？”
“这个……回殿下，因为兼司仆大人声称有王命在身，要求单独出城，小人怕耽误大事，所以只好放兼司仆大人出城。”
昌辉闻言，冷冷一笑，转头对崔判书道：“崔判书，立即着义禁府拿下他，关入大牢，三日后处斩！”
守城官立时吓得瘫软下去，想不明白自己的回答出了什么差错。
工曹等人也俱都一惊，没想到王居然只不过问了几句话，便给那守城官定下生死，虽然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但王行事如此诡异，不由得他们心中无惧。
昌辉眸光凌厉地扫过群臣，慢慢开口：“没有人明白我为何要判他死罪吗？”
众臣面面相觑，没有回应。
这时朝班末位一名官员轻轻站出来，躬身道：“回殿下，这守城官犯的是渎职之罪，如果他认定兼司仆大人没有手谕而意图带兵出城非正常行径，出于职责所在，必然应该对兼司仆大人怀疑到底，并且即刻上报。他非但没有及时上报，反而因为兼司仆大人声称王命在身，放他出城；反过来说，既然他相信兼司仆大人确实王命在身，就不该阻拦兼司仆大人带兵出城。此人言语自相矛盾，从哪方面看，都有失职之嫌，判为死罪实属应当。”
此言一出，工曹等人心中俱都有些慌乱，到不是为区区一名守城官，而是明白昌辉不但已经窥出他们的打算，而且还原样用到了处理被他们买通的帮手身上。
听完那官员的解释，昌辉满意地点点头，因为智秀而压抑的心才略得缓解——那官员正是他启用的实学派之一，因为身份卑微，也未曾立下大功，官阶并不高而这番应答，正好为他自己提供了露面的机会，将来昌辉再继续提拔他的时候，也不会显得过于突兀。
“工判，你说两名洪吉童余党已经被抓获，而兼司仆逃脱了是吗？”
“是的，殿下，两名叛党现在正押在宫门外，等待殿下下令，移交义禁府处置，不过，殿下，”工曹突然抬起头看了王一眼，“如果殿下不下令追捕兼司仆大人，小臣对义禁府能否秉公办事，严惩叛党心有疑虑啊！”
这一招真是步步紧逼，如果昌辉仍然回避通缉智秀的问题，恐怕难以服众。他轻轻冷哼道：“就如你所奏，都承旨何在！”
都承旨应声来到阶前听命。昌辉眼风扫着那些一脸看好戏的臣子，毫不迟疑的发布旨意：“兼司仆尹智秀，枉纵叛党，有负王命，着义禁府判即刻发布檄文，追捕归案！”
工曹一听，心中不由暗喜，无论如何，这套连环计总算是有惊无险，达到了最主要的目的，除去了王身边最为忠心的武官。
“工判，寡人听说前些时候，洪吉童余党曾经光顾过你的寿宴，各位赴宴的大臣还因此被迫签下什么起誓书。现在你公然协助朝廷追捕洪吉童余党，到不怕他们反过来咬你一口。一片为国之心，值得嘉奖，寡人就赐你白银一千，上等良田两百。”
工曹顿时身子一软，跪倒在地：“殿下，小臣不敢领受，签下什么起誓书，只不过是洪吉童余党散布的传言，不知道殿下是从何而知，如果是尹大人转述，小臣恳请殿下一定要追捕尹大人，将此事彻查到底。”他微微抬头看看四下正小声议论的大臣们，又道：“当日赴宴的大人们都在朝堂之上，敢问哪位大人曾经签过什么起誓书啊？”
一众曾经签过的大臣立时噤声，没人敢站出来承认。柳大人捻着胡须，也没发声，现在智秀正处下风，这些事到底暗藏着些什么，他一时判断不出来，索性装聋作哑到底。
“工判有功，理应嘉奖，就不要再推辞。”昌辉状似诚恳地劝导，眼眸中却透着冷然的光芒。工曹这个露在外面的桩，他暂时并不想拔起，只不过他步步紧逼至此，如果还放任他舒服下去，只怕会让他更加得意。因此才抛出起誓书的事，即使他否认，至少也让其他人心里明白，他签了起誓书之后还敢大胆对抗洪吉童余党，如果赏赐给他的财物和他本人还能安然无恙，那当日寿宴那场戏的分量自然会减轻不少。相反，如果只是财物被盗，而他人没有丝毫损伤，洪吉童余党对众人的威慑力也不会那么强大，说到底，性命才是最为重要。
退朝之后，昌辉回到思政殿，只觉心头剧痛，发布檄文通缉智秀虽然不过是权宜之计，但想到一直追随着他的智秀被卷入这种争斗中，便愤怒不已，朱笔在握，几欲被他拗成两截。
“殿下，”卢尚宫来到近前轻声道，“已经分派人手全部出去打探智秀的消息。如果是我们先找到智秀，至少他不会有性命危险。”
“但是，如果不能找到为他开脱的方法，即使保住他性命，从此也再不能回到我身边，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以殿下神思，一定可以找到方法。不过，另外到是有件好事。”卢尚宫刻意停住话语，抬头望向昌辉。
昌辉心中正愤懑难消，突然听她提到好事，略微楞了一下，才抬眸看着卢尚宫，等待她解惑。
卢尚宫难得放松表情，露出笑意：“关于宋子真，已经找到可以留下她的办法，而她正在考虑中，相信终究会答应，殿下心愿可以实现了。”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尹智秀（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