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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同心劫(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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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辉离开交泰殿便直往宋子真寝宫去。宋子真则依然滞留藏书阁未返,昌辉心道:难道她还真打算秉烛夜读不成?无奈他也猜不透此时她的心思,只好命人送了奏章过来,一面批阅一面留在房中静候。
心中有所期盼,时间便慢不可耐,昌辉只觉未阅奏章越批越少,却始终不见她身影。终于耐不住了,命内监去对她侍从交代,旁敲侧击地催一下。
不多时,内监返回禀告说,真嫔言道,殿下什么时候离开,她什么时候才回寝宫休息。
昌辉一愕,回想起上午最后见她那一面的情景,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她这是打定主意要避他不见,至于原因,也许是经历昨夜之事,过于羞怯,但也极可能是有些恼他。
然而不管什么原因,两人已是如此程度,他断然不肯在这种情况下放任她有意的疏远。他遂来到藏书阁外,远远便看见房间内烛火通明。宋子真的贴身侍从俱都安安静静候在外面,见了昌辉便于行礼,被他抬手制止。
他放轻步子,走进藏书阁内,却见宋子真哪里是在秉烛夜读,分明已经伏案睡去,连他入内都无所觉。为了避开他,竟困极也不肯回寝宫休息,看来已不仅仅是羞怯那么简单了,多半还是有些怕他。
他凑近了,弯下身在灯下细细打量,发现只是微阖双目、酣然甜睡的她,竟也令他喉间霎时干渴。
他猛然挺直身,也意识到她的惧怕不是没有缘由。若继续放纵下去,以他之渴望,断不会给她足够的休憩,他需得给她时间慢慢适应两个人之间的这种变化。
他迈着轻缓的步子离开藏书阁,低声吩咐侍候她的尚宫:“不要告诉真嫔寡人来过,只说寡人已回寝殿休息。”
尚宫会意,点头领命。待昌辉走后,她便入内唤醒宋子真。
宋子真听闻昌辉已经离开她的寝宫,立时便动身返回。匆匆洗漱过后,一个人独占了整副睡榻,只觉得心里终于松快下来。
然而摊直了四肢,望着屋顶出了一刻神,她忽而感觉隐隐似有失落的情绪游走。昨夜两人的交颈缠绵,竟好似梦境一般。她迷惑起来,不知道此时此刻究竟是想着他能伴在身边,还是就像这样远远避着他。想到头痛处,她索性拉起锦被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
昌辉仰卧在睡榻上,绮思萦绕不去,虽不至于衾寒枕冷,但总觉少了一份温柔旖旎。一贯嗅着助眠熏香便能入睡的夜晚,第一次令他感觉清冷难当,开始质疑自己的忍耐力。他还能给她多少时间?也许三天,也许更短,他完全不能肯定。
第二日早朝上,义禁府判匆忙上报,称昨夜不知何时,两名洪吉童余党被人救走,看守人员全部不明原因陷入昏迷。虽然已经封锁城门,大肆搜捕,但至今未有所获。
洪吉童仍然存活的消息,一直便是两班心头大患。现在这种危险竟然已深入到义禁府内,无法不令他们惶恐不安。
司宪府掌令立即纠举义禁府判,说他监管不力,才让贼人有机可乘,应受罢免官职的惩处。
昌辉斥道:“撤了他的官,不如你来掌管义禁府如何?必是能抓到洪吉童一党吧?”
司宪府掌令马上住了嘴,其他人对此有异议的臣子也不敢再开口。谁也不想把自己摆在与洪吉童正面作对的位置上,是否失职且不说,只洪吉童随时反击的可能就足令他们心悸。
“寡人自会思索良策,今日无他事,就都散了吧!”昌辉早料到他们的反应,因此也不准备多言。
下了早朝,卢尚宫来到思政殿,方将昨夜劫狱计划一一详细禀报。
“两个人已经稳妥安置,遵照殿下吩咐,将殿下的意思转达,慧明大师并无异议。”
昌辉无声点头,卢尚宫又道:“只是胜熙这孩子要怎么办?”
昌辉想起当日在山洞中,那个胆识过人的孩童,沉思着道:“是个少见的孩子啊,不能马虎对待,就让他留在龙门,找一二文武出众的人细加指点,也许是将来不可多得的文臣或将才。”
“是,这孩子的确伶俐可爱。”卢尚宫与胜熙相处多日,也早已看出他不一般,因此对昌辉这个安排也甚为赞同。
“近日诸事平稳,殿下也该趁机放松心情,多多体恤真嫔。听说昨日她又在藏书阁待了半夜才回寝宫,我很放心不下。”
卢尚宫几乎从未在昌辉面前表示过对宋子真的关心,她对于他想要接近的女人,一贯是带着极为严苛的态度,因此到让昌辉有些惊讶。他抬头望着卢尚宫道:“什么时候,你对她也开始关心了,卢尚宫。”
“殿下能有她相伴左右,十分难得,我又怎么忍心漠视她的努力。”卢尚宫声音里藏了些慨叹,究竟是想起前事还是想到了宋子真这段时间的遭遇,昌辉无法判断,只是她对宋子真的肯定,让他心头骤暖。
“我会的。”昌辉轻声应着,对她,他已经不能放手,无论是何种情形,这一点已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这晚,方一入夜,宋子真便急匆匆往藏书阁走。白天还反复告诫自己,今夜断不可任性。孰知一入夜,她便紧张起来,只得依旧躲去藏书阁。
昌辉一得到消息,便失笑着想:看来她是打算把藏书阁改成寝宫了。
他命内监前去通传,说今夜依旧宿在寝殿,先一步打消了她的顾虑。
宋子真自然欢欢喜喜回了寝宫,安然入睡。只不过昌辉忙完案头诸事,约莫她已在熟睡中,便径直赶来。
叫早的时间,内监一把尖利的嗓音,惊了宋子真好大一跳,她茫然睁开眼,就看见昌辉垂眼看着她,表情似笑非笑,说不出的古怪。
宋子真连忙去被子里摸自己衣物,发现尚还妥帖,这才松了口气,瞪着他道:“你竟然说话不算数!”
昌辉却不回答她,只朝她身后一努嘴:“你自己看。”
宋子真闻言转头看去,便立时明白他的意思。身后空了好大一片地方,而两个人几乎就缩在睡榻边缘。
“你看,我若不在,你准备滚到地上睡一夜吗?”低醇的声音就响在她耳边,让她心里一颤,整张脸红得发烫。正不知该如何自处时,昌辉已经满足地笑着起身,准备早朝去了。
恩惠从金秉贞神态里探到的结果,显然令她极为失望。她抚着手边那块祈福竹牌,独坐房中,良久未动,心中已是下了一个决定,利用过的不中用棋子,也是时候放弃了。
是夜,隐晦遵朱允恩吩咐前往王宫给恩惠传递消息。隐晦惯常在夜间潜入王宫,因此对宫内守卫布置早已熟知,很容易便躲过巡卫,来到恩惠寝宫附近。她谨慎地再三确定没有人发现,才轻轻跃落地面。
然而脚方一落地,便觉无比刺痛。她用手一摸,脚底却是刺入了一支尖细铁刺,已经渗出血来。
想来是有人预先埋于地上,被她不小心踩到。她立即忍痛拔掉铁刺,纵身跃上屋脊。
地面上已是灯火四起,一队守卫须臾呼叫着聚拢来。她脚底负伤,不利于行,只得强行提气,单足纵跃闪跳,虽然有效,却极为耗力。不多时,额间已是沁出汗来,而追击之人愈聚愈多。
第一次,她心头有些慌张,并不是为自己性命,而是担心身上藏着的密信。
突然一道人影自她右侧赶上,她抬手去拔剑,意欲速战速决。但来人却忽然道:“过来!”语毕,转身往房下跃去。
隐晦识出是智秀的声音,也不迟疑,跟着便跃下去。落地之时,单凭疲累的一足已难稳住身。智秀看出她的踉跄,伸手扶了一把。隐晦只借了下力,便放开手。
智秀知道她的性子,转身推开面前的房门,示意她入内。
“这是什么地方?”隐晦没有放下戒备之心,警觉地问。
但搜查的人声已经清晰可闻,智秀不及回答,抓住她一只手便往屋内带。
隐晦没有反抗,闪身入内。智秀随手关上房门,吹熄烛火。不大的房间立时陷入一片黑暗。但借由窗外散入的些微光亮,对于目力敏捷的两人来说,倒也视物无碍。
“是我在宫中的房间。”智秀这才低声回答,望见她微抬一足,只单脚着地,靠近了些问:“你的脚……?”
隐晦往前跳了几步,坐在地上,冷冷地道:“有人埋下铁刺,我踩中了。”
智秀没有说什么,隐晦暗入王宫,中了陷阱,站在他兼司仆的位置上,他实在也不能说什么。
他自墙角矮柜里翻出药布、创药等物,送到她面前,蹲下身便要去脱她鞋袜。
隐晦把脚抬起,转了个向,明白表示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