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君追叙.重生（快刀洪吉童之李昌辉续）》什么都是错吗

108、同心劫（18）

　　“我饿了，要去吃早膳。”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满是仓皇的痕迹，一面说着一面去榻上摸昨夜被他褪下来的衫裙。低眉垂眼，目光循着特定的路径移动，不看昌辉半眼。终于摸着了，她整个身子缩进被子里，窸窸窣窣好半晌，方才勉强穿好衣物，匆忙离榻。

　　昌辉没有阻拦她，早知道此刻她必是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若有所表示，反而会更令她窘迫。他跟着也起身，拉开半扇门。门外早已侍候着的内人们鱼贯而入，奉上洗漱用具和新的衣衫。

　　宋子真一言不发地任由内人们服侍梳洗，举手投足显得异常局促，彷佛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这时卢尚宫推门而入，昨夜她听闻宋子真未曾安然候驾的事，今早又听说昌辉罢了早朝，愈发觉得蹊跷，很是不放心，一早便守在门外等着探明究竟，只是没想到两人竟起得这么晚。

　　她先朝已经基本整束停当、神采明亮飞扬的昌辉行了礼，再转向看起来格外沉静的宋子真问道：“娘娘，昨夜究竟发生什么事？”

　　宋子真涨红脸，头就愈发低了，并不回答。

　　“卢尚宫，不必多问了，今日你留在这里陪陪她。”昌辉代她回道，说完望了一眼宋子真的颈背，面含浅笑，径自出门去了。

　　卢尚宫很是不解，收拾床榻的内人撩起锦被，忽然“咦”了一声，卢尚宫扭脸一看，略显凌乱的雪白榻上，几痕嫣红，散落如火珠。她旋即醒悟过来，给那内人递了一个切勿声张的噤声眼神。

　　这一刻，她也就了明白此前对昌辉的疑惑，原来直到昨夜，两个人才真正结成夫妻。她看宋子真的眼神就格外不一样起来，想到前段时间她受的那些委屈，还有她的处理方式，除了心疼之外，还更多了些感激与叹服。

　　宋子真梳洗完毕，便斥退了内人，只余卢尚宫在内。她努力定了定神，对卢尚宫道：“当初我答应你那几个入宫的条件，现在有一点我只怕做不到了。”

　　“为殿下生育子女，控制住柳大人那条是吗？”卢尚宫即刻回答。

　　宋子真默默点头，眸光轻转，停了半晌才继续道：“我想，他已经册立世子，如果我再为他生下孩子，恐怕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即使我不愿意，柳大人也一定会争世子之位，以前我想的太天真了，所以……”她说到这里再次停住口。

　　卢尚宫隐约有所觉，遂道：“您直说吧，不必顾虑，我也不是事无巨细都要向殿下禀奏。”

　　“不知道有没有一种办法，能够让自己不会有孕？”宋子真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嗫嚅半天才终于吐口。

　　卢尚宫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低头思虑一刻，走近宋子真身边，抚着她的肩叹道：“您自己真的不想生一个殿下的骨肉吗？”

　　宋子真何曾受过卢尚宫这般温柔对待，眼圈儿隐隐泛出红意，喃喃道：“我当然想了，但是……一定不能，所以卢尚宫你帮帮我吧？”

　　卢尚宫长叹一声，方才点头：“听说有一种汤药，每次侍寝之后服用，便可以避免有孕，不过，您当真要这么做吗？”

　　“我不得不这么做啊，卢尚宫……”宋子真语气里也透着无奈。

　　“既然如此，我这就让人去寻那方剂，安排妥帖的人给您煎制。”卢尚宫也只得答应着，退了出去。

　　宋子真独自在房中坐了半晌，昨夜情形一点一点总往头脑里闪，无论怎样也转不开心思。再加上身体残留的记忆和疼痛，便彷佛昌辉依然在她身旁，始终没有离开一般，一时只觉羞臊难当，一时又觉得再不想触及这种事。

　　胡思乱想间，却听内侍通报说殿下到。她慌忙站起身，低头就往外走，迎面看见昌辉滚着绣的袍角，微微矮了矮身子，算是行礼，然后绕开他，径直便走。她的随侍一见，连忙紧紧跟上。

　　昌辉怅然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出神。宋子真本就矮他许多，又低着头，以致他只看见一颗挽着花髻的头从身前一晃而过，根本看不到她面上表情。

　　“殿下，这……”内侍见此情景，显然不大明白状况。

　　昌辉也是匆匆忙完一桩事，折回来看看宋子真的情况，见她低头慌张离去，竟是完全不理会他，心里有些不安。

　　“回思政殿。”他只得吩咐，把那些不安暂时埋起来。然而心里终究是惦念，余下辰光中，也难得宁下心神。每每思及她的笑容、羞怯，还有……柔软的身体和肌肤里沁出的香气，他便忽然失神，若是正在讲话，也会半途停住，令听者摸不着头脑。

　　好容易捱到夜晚，他放下手头诸事，急急便往宋子真寝宫赶，一面赶路一面却又自嘲不已。以往看到那些因为迷恋红颜而致误政倾国的帝王之事，他只会摇头不屑，而今看来，身在其中，偶尔的放纵，他却也甘之如饴。

　　远远看见金秉贞的影子，他不悦地停下步子。金秉贞带着随从来到近前，笑问：“殿下这是往真嫔那里去吗？”

　　“没错。”昌辉淡淡地回答。

　　“那可太不凑巧了，真嫔似乎刚刚让人把晚膳送到藏书阁去，听说有意在那里秉烛夜读呢。”

　　昌辉这才放了正眼看她：“中殿如何知道？”

　　“臣妾刚从藏书阁来，料着殿下今晚要空下来，所以命御膳房去准备晚膳，殿下不如移步交泰殿吧。”

　　昌辉正想推脱，但看着金秉贞的表情，忽然又转了念头，他点头道：“既是如此，今夜就在交泰殿用膳吧。”

　　金秉贞立即喜形于色，她昨夜一直还有些忐忑，后来派人打听，说真嫔在藏书阁待了很久，虽然王夜里仍然是宿在了真嫔那里，但真嫔却自近午膳时起便一直窝在藏书阁，甚至听说也没有回寝宫的打算，她因此便猜测或许昨天那些话已经有了成效。

　　正在高兴，忽然又听昌辉吩咐身边内侍：“即刻去请义烈太妃一并移驾交泰殿，与寡人共进晚膳。”内侍领命疾走，金秉贞则一脸愕然。

　　义烈太妃赶到交泰殿的时候，御膳已备妥，满桌珍馐配着两个看起来互不相干的华服男女，显得格外悲哀。

　　昌辉与金秉贞俱都起身迎接。待义烈太妃坐稳，昌辉便命最高尚宫开膳。

　　最高尚宫遂将食器碗盖一一取下，一时间热气氤氲满室。三人举箸默默进食。这时最高尚宫奉了一钵金丝鹿脯到昌辉面前，说是御膳房特意烹制。不料昌辉一听菜色名字，忽道：“传命，将这菜赐到藏书阁，给真嫔食用。”

　　尚宫领命，当即重新盖上盖子，交给侍膳内人送到藏书阁。

　　金秉贞与义烈太妃自然懂得这其中涵义，特别是金秉贞，面色惨白。

　　昌辉冷冷扫了金秉贞一眼，放下银箸，令侍膳诸人尽皆退去，望着义烈太妃道：“今日晚膳，是寡人在交泰殿进的最后一次。”

　　金秉贞闻言，银箸陡然跌落，惊道：“殿下？”

　　义烈太妃尚还镇定，只是也未料到昌辉言外之意，竟然是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对金秉贞再做了。

　　“太妃，个中缘由，你不防私下里亲自问问中殿。寡人要说的是，以世子为中心的这分势力，是寡人给予，寡人也随时可以收回来，若中殿对自己的身份看视过高，继续做一些不合宜的事，寡人不会再坐视不理。尽管寡人无权干涉内命妇，但废立中殿，却无人可以阻拦！虽然太妃你生性不慕权势荣华，但一旦逼迫寡人收回所与，便不会只是丧失权贵那么简单，太妃你当初决议让我册立中殿的时候，必然也想到过吧？”

　　义烈太妃没有言语，只低头沉思。金秉贞却慌了神，连忙伏地道：“请殿下恕罪！是臣妾行事不当，以后万不敢再犯，请殿下不要抛弃臣妾。”

　　昌辉看也不看她一眼，依旧看着义烈太妃道：“若太妃连自己的女儿也管制不住，寡人该如何将重责交付给你？”

　　义烈太妃听了这话，惊得抬起头，迎视昌辉片刻，才垂眼道：“殿下放心。”

　　昌辉缓缓点头，轻蔑地瞥了金秉贞一眼，当即起身离开了交泰殿。

　　义烈太妃望着昌辉离开的背影，沉思一刻，方才摆正面孔，对金秉贞道：“你对真嫔都做了些什么，一一道来，否则恐怕不只是被抛弃这么简单，命也要保不住了，秉贞，你太不冷静了。”

　　金秉贞抬起头，两眼通红地道：“我是不冷静，但是娘你也从来没告诉过我究竟和殿下有什么秘密协定啊！”

　　“殿下并无意册立王妃，是我逼迫他这么做的。因为秉贞你跟着我过的日子太苦了，又沦落到教坊之中，将来难觅良聘。这一点我心里是愧疚的，所以虽然知道殿下一开始就没有真正接受你的打算，还是没有向你言明，也一再容让你的行为。只是不知道你又做了什么，将殿下激怒至此。若不阻你，只怕我们全都要命丧于此。秉贞，且听我一句，放弃殿下，这不是能驾驭的男人。”
　　义烈太妃说的时候，神情格外坚定。她从昌辉刚才的反应里，已经探到一些别样的信息，因此也就知道他对金秉贞已经是完全的放弃，无论她再怎样生事，也不会有任何起色，反而会愈发激怒他。

　　金秉贞伏在地上痛苦起来，即使知道自己的行为过于龌龊，但心里迫切想要得到的执念却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也许生活对她的确是不公的，但她却选择了愈加错误的处理方式，能够醒悟也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