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同心劫（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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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辉正待斥责她的无理取闹,宋子真突然淡淡开口:“娘娘您可还记得您是什么身份？”
这一句问话，乍听起来语带挑衅，甚为刺耳，不但金秉贞与恩惠吃惊，连昌辉也有些不解。
金秉贞冷冷地回答：“你说本宫是什么身份？”
宋子真浅浅笑道：“娘娘是殿下千挑万选的王妃，位列超品，朝鲜国母啊！”
昌辉与恩惠此时听她语气，便知方才那句就绝不是挑衅了，果然又听她道：
“殿下虽然以仁德治国，但也不能失天家威仪，不然所谓仁德只不过是微末恩义而已，如何治国？娘娘与殿下并为天家之首，自然具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不然何以服众？后宫之中，一草一木，一虫一兽，甚至妃嫔宫女都应折于娘娘威严之下，何况区区一只鹦哥，被娘娘天威慑服，讨一声饶并不过分啊！况且，当日教这鹦哥学舌，也无意针对娘娘，不过是教来讨殿下欢心，此事殿下也早已经知道，殿下尚且坦然接受，娘娘又何须动怒？鹦哥护侣心切，误伤娘娘，也已经以命抵偿，娘娘就念在生灵尚且知情懂义的份上，饶了它吧。”
这番话，连捧带堵，再以金秉贞标榜的仁义为鹦哥脱罪，把金秉贞那番控诉驳得体无完肤，令她空张了口，却说不出话来。
宋子真将那只旋于她左右的胖鹦哥轻轻抓在手里，上前一步，轻拂裙角，跪在金秉贞身前。双手奉上胖鹦哥道：“若娘娘心中仍有不甘，不如把这鹦哥的命也收去，爱侣已去，料想它也不能独活，娘娘出手也算是帮它一把了。”
这一下到逼得金秉贞更加无话可说，她板着脸道：“既然是殿下早就知道的事，那么也就算了。本宫又怎么会跟只丧偶的鹦哥过不去，放了它吧。”而后她又匆匆向昌辉行了礼，急匆匆离开宋子真寝宫。
恩惠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就着宋子真的手，以指尖拂了拂鹦哥翠亮的顶羽，似笑非笑地道：“一只去了，另一只当真不能独活吗？只要心里始终记着，也可以活得很好吧，殿下？”言语里的挑拨与讥讽再是清楚不过。
“你到是很明白寡人心情，感同身受也不过如此。既是如此，惠嫔何不多在寝宫怀念旧人，何苦再生这些事端。中殿是寡人亲立，也必然不会轻易抹煞。”昌辉并不避讳，反而顺势讥讽她挑拨金秉贞。
“殿下，凡事不可把话说得太满，时异事殊啊，臣妾告退。”语毕，行着袅袅婷婷的步子消失在门外。
昌辉一挽手将宋子真从地上拉起来，眼底藏着些疼惜。纵然她可以为自己从金秉贞的质疑里开脱出来，他却还是无法为她的口上一折、膝头一跪而安心。
宋子真来到房间门口，松开握着鹦哥的手，任它自在飞去。鹦哥却并不飞远，只在房间一角盘旋。宋子真踏了鞋子过去一看，竟发现那只已死的鹦哥随意被抛在地上，登时一怔。
“去埋在林子里。”跟着过来的昌辉眼见立即吩咐内侍。内侍领命拾起死去的鹦哥，飞舞着的胖鹦哥便追随而去。
宋子真感激地望了昌辉一眼，看看左右服侍的内人，低头回到房间。
“你心里还很痛吧？”宋子真回头仰望着跟进来的昌辉问。恩惠最后刻意提及的那句话，没有挑拨起她胸中罅隙，反而令她想到昌辉之殇——那鹦哥绕着尸体盘旋的情形大大震撼了她。
我真的能让他忘记痛楚吗？她心中忽而升起这样的疑惑。
昌辉坐下来，也便顺手将她拉下——他记得她每一点细小的要求。他望尽她眼中的关切犹豫之情，在掌中抚弄着她纤细的手指，慢声道：“还会痛……”
黯然之色浮上眼底，令宋子真看上去竟是格外温柔而安静。
“但是已经没有那么痛，”昌辉凝视着她，他无意欺骗她，却也不想看见她的黯然，“所以，还需要你，一直需要下去。只是这会很辛苦，子真，我会如你所愿，不给你将来可能的放弃留下遗憾。”
这话的前半段，宋子真听得懂，她不是那么刻意为难自己的人，因此这话很自然便抹去她眸间的黯然。没有任何事可以一蹴而就，特别是情感，这个道理她懂得，只是后半句话却让她有些不解。
“是……什么遗憾？”她因疑惑而发问，昌辉面上却又现出不欲多言的神情。他将她大半个身子拉进怀里，慢慢拥紧，缓缓闭目，深嗅着她的芬芳——虽然于他是如饮鸩止渴般的拥抱，却还是令他心中稍获满足——这种欲得而不能的艰难克制还是仅止于他自己承受便罢了。
不料宋子真竟在他怀里扭了扭，似是对他的拥抱有些意见，却又不好直言。
昌辉诧异地放开手臂，却见宋子真已经羞红了半张脸。
她一获得空间便低下头细如蚊呐地道：“虽然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有你的孩子，但是多小心点总是没错。卢尚宫说，近日不能和你太亲近……”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当真要靠着昌辉非凡的耳力才能听得清楚了。
此时此刻，昌辉到为她这种不谙人事的天真感到好笑起来，不过若非如此，大约会更令她心上备受煎熬。
“子真啊，听我一句，你真的——没有孩子。”他仍然试着改变她的观点。
宋子真听他这么说，不高兴地道：“昌辉！你不是医官也不是女人，为什么这么肯定。”她语气一转，忽而又带了些笑，“一定是有的，我觉得全身都有力量，所以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就算王妃也不行！”
昌辉恍然，原来这便是她一改恭顺态度，变得强硬起来的原因。心道，如此也好，至少能让她有保护自己的理由。而这种缘由反而令他脑际浮现起母亲的身影。于她造就的这个错误，到底当初是想要保护他的念头更为强烈，还是贪求的欲望更为强烈？
接下来几日，昌辉召集议政阁，商讨筹备今春开科取士之事，随后向全国发布了官文。此次开科取士，文武共举，参考人员不拘出身门第，但却非一视同仁，两班子弟若考中等级便会额外进加一等。这种官文，虽然摆明有着不公平的因素在内，却也让百姓着实高兴了一把，这就意味着会有更多平民之子通过这条途径进入朝中为官，平白给了人们很多希望。
这种不公平却也是昌辉为求降低科举门槛而对以柳大人为首的贵族一种妥协之策。实际上，在他看来，这种不公平也只是摆在表面上。当初洪吉童历任吏部和兵部官员，大闹了一通的时候，他便已经发现所谓两班子弟不过都是绣花枕头，只要科举过程中能够力持公平，杜绝徇私舞弊现象，以那些两班子弟的劣才，根本不会有考中等级的机会。
开科取士的消息经由朱允恩传到恩惠耳朵里，她暗暗一笑，匆匆草就一份书信递与他道：“你将这封书信送到敬仁翁主府上，我们的机会来了。”
“这信里是什么？”朱允恩猜到必是与科举有关的，却不知恩惠又生了什么主意。
“此事你也要知道，现在殿下开科取士，无非是要趁机广纳门生，除旧用新，扩充实力，这是他的益处，自然也可以是我们的益处。他文有柳永虎，武有崔大元，想靠他们稳住科举的清廉，让自己属意的一批能人顺利谋得进封官爵的机会，彻底摒弃两班子弟。但是，敬仁翁主手下还有你手下都不乏能人将才，不如就趁这个机会，也谋些官爵。自然，文官是难些，但是也没关系，反正自古以来文臣都是墙头草，有几个骨头硬的也抵不过刀枪的威力，我们只要把人顺利送进禁军和周边节度使的军营里，就算成功了。”
朱允恩闻言，也点头道：“此计确实精妙，只不过他如今又有了王妃，也马上要册立世子，你又是他眼中刺，怎么能掌控后宫。只怕即使有孕，也敌不过新世子稳固根基，即使能把新世子拉下马，论身份也不会僭越王妃所出子息吧。”
恩惠却冷笑一声道：“我不能从他身上得到一儿半女，你以为那个金氏能有机会吗？而且，以他的打算，迎娶金氏为王妃，册立其弟为世子，令明德君奉柳氏为母，甚至会迎接贞贤夫人入宫稳坐太妃之位，不过是想靠这层关系，把后宫与朝中信臣连成一体。”
“不正是为此，你才更难崭露头角。”
恩惠瞥他一眼道：“我为何要崭露头角？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他这番计划大体上看起来的确深谋远虑、牢不可破，其中却有一个大大的疏漏，那便是——专宠！”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同心劫（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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