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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第 1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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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从前有一个青年,有一天,他路过泉水边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在泉中沐浴,于是他偷偷把女子的衣衫藏了起来。那女子是天宫的天女,失去羽衣的天女无法返回天庭,于是只好跟青年回家并嫁给了他,和他一起生活,为他生儿育女……”
白玉堂听完这个故事便将说书人请了过来,替他斟满酒,请他吃酒。放下酒杯,他才问:“这世上真有天女吗?”
蒋平以为他要听新书才请人过来,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取笑道:“五弟,没想到你还信这个。”
白玉堂不理会他,径直注视着说书人。
说书人锊了锊胡须,淡然一笑:“这位公子,当然是有的啦,壁画上都有。老儿走南闯北就听过不少天女下凡的传说,像织女啦、九天玄女啦、吉祥天女呀,各地都有天女的传说。”
“天女的羽衣又是什么样的?”
“当然和我们凡间的衣物不一样了,据说是天上的云彩织就而成,织成时就有七彩之色,光彩夺目。”
白玉堂想到他看到的两次红光,赶忙又问:“七彩之色……有没有红色的?会发光,穿在身上像满天霞光一样,可以将周围都照亮。”
“满天霞光。”
说书人眼睛一亮:“公子这样说,倒是有可能的,或许七彩之色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
“天女下了凡还想回天上吗?”
“这是当然的。”说书人肯定道:“人间毕竟比不得天上,天女呆一段时间总会思念天宫,想要回归天宫,传说她们的羽衣就是飞回天宫的法器。”
白玉堂一阵紧张:“还能飞回去吗?怎么才能让她回不去?”
“传说里都有呀,像牛郎就藏起了织女的羽衣。”
(二)
“你戴的这个究竟是什么!”
白玉堂一把抓住黄梨右手,盯着戴在她右手上的手镯,这手镯黑如墨、冷如冰,这时看来竟觉得阴郁无比。
“你说这不是手镯,是钥匙,是打开你家乡门的钥匙……黄梨,你家乡究竟在哪里?以前这个蛇头上的小圈是不红的,现在怎么红了一半,你对我态度突然转变,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你义妹的死,现在看来也不全是,是不是还和这个有关系!”
黄梨眼框泛红,面容悲戚:“你已经猜到了,为什么还要问。等这个全红的时候就是我离开这里,回我家的时候,你不是已经见过我回家的场景了嘛,我想回家了。”
她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一直注视着他,嘴唇颤抖得厉害。
白玉堂整个儿都呆住了,想到她要离开,她要离自己而去,眼泪一下滚落下来,突然想起以前那个说书先生的话“天女的羽衣是她们飞回天宫的法器……牛郎就藏起了织女的羽衣”。
他喝道:“取下来!把它取下来!”
“不!”
黄梨倔强地朝他吼了一声。
白玉堂怒气勃发,直接动手,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抓着那手镯往两个方向用力。圈口太小,根本取不下,她细嫩的手腕瞬间红了一片,可是他此时全无怜香惜玉之心,他只想取下它。
黄梨也不反抗,等他去取,就像那只手不是她的一样。
“一定有活扣!告诉我活扣在哪儿?”
黄梨哭着笑了起来:“有个方法你可以取下它。”
白玉堂抬眼看着她,见她眼神痛苦,她明明也是不舍,为什么要离开自己。
黄梨一把推开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发狠的说:“你要取下它,就把我手砍断吧!”
(三)
“昭儿。”
展昭浑身一震,这声“昭儿”异常熟悉,他抬头往廊外一看,从阴影中走出一人,那人五十多岁,高大健壮,十一年不见,他的鬓角多了几许风霜。
入我门来,当尊我门规,一救护弱小,二不滥杀,三不恃强凌弱。若犯门规,为师定不饶你。昭儿,切记,切记。
展昭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男人,缓缓站起身,从廊下走了出来,走到男人的面前,绵绵细雨落在他的脸上,浸润着他冷冽、干涸的心田。他眼框湿润了,想笑,刚扬起嘴角又有种想哭的感觉,他跪在他面前,抱住他的双腿,哭着唤了一声“师父”。
这人正是弥勒教圣人秦尧,他的眼框也禁不住有些湿润,抚摸着弟子的头,欣慰道:“这十一来年我一直留意你,你……很好。”
展昭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了哭声:“师父离开徒儿家那一年,徒儿的爹娘就被人杀死了。”
“为师知道,你还为他们报了仇。”
“徒儿也一直以为报了仇,可是徒儿刚刚知道,有人拿了我娘的生辰八字给宁媒婆。”
“你发现了。”
展昭一呆,他这样说……眼泪一下滑下了他的脸庞,他抬头望着那个他牵挂了十一年的恩师:“为什么?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展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秦尧叹道:“你们展家上上下下对我都很好。”
“那师父为什么要害死我爹娘!”展昭怒气勃发,一字一句道。
“为了你。”
“为了我?”
展昭痛苦地笑了起来,觉得他的答案很荒唐,从地上站了起来,反手指着自己:“你为了我,反而设计害死我最亲的两个人。”
“为师没想你爹娘死,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真的。”
秦尧叹了一口气,背过身体,往旁走了几步:“为师永远记得那一年,你那时才四岁,你在为师危难之际给为师端来了一碗粥,你爹爹更是好心,接为师回你家暂住,还请来名医替为师治伤。在你家住的那段时间为师发现你是一个练武的好苗子,为师此生无儿无女,却教了不少的孩子,昭儿,只你一人能成大器,但你却有个致命的缺点。”
“我的缺点?”
秦尧转回身,冷冰冰的对他说:“你在你父母的庇护下,性子软、太重情,牵累太多,换言之就是妇人之仁,为师就是要逼你一下,不逼你这一下,你能成为享誉天下的‘南侠’。”
说完这番话,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当年的事他也始料不及:“当时只想逼你一下……没想到你娘竟然那么刚烈,自己往剑上撞……”
……
“师父又是什么时候加入弥勒教的?”
秦尧哈哈大笑起来:“你既然问为师什么时候入的弥勒教,如果有个时间的话,是最初。弥勒教是一个很古老的圣教,太古老了,到了我们这一代,弥勒教都快灭绝了。我和教主在我们都很年轻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太吸引人了,上面说世间战争不断,只因思想不同,要想消弭战争,只有统一人的思想。世间人大多痴愚,得用信仰教化、用信仰统一天下人,实现真正的大一统。”
……
“你们是要造反!”
“造反?我们从没想过要造反,我们是要夺得这王朝……使弥勒教成为宋国的圣教,然后举一国之力,使弥勒教成为全天下的圣教。当然了,这些事不是十年、二十年就可以完成的……为师和教主都愿意去等,但时间却不给我们机会了,为师与教主都老了。”
……
“昭儿,为师是弥勒教的圣人,你也加入弥勒教,你加入弥勒教后你就是弥勒教的新圣人。为师与教主这些年看了不少孩子,你睿智、沉着、冷静再加上强悍的武功,实在是下任教主的最好人选……”
展昭咬牙齿切道:“我不会加入弥勒教,我与弥勒教势不两立!”
“你啊,好好的一颗苗子,被你娘教得妇人之仁、迂腐不堪。你就跟你们那个皇帝一样……”
秦尧回身指着展昭,怒斥道:“你既不跟随于我,我与你又有杀母之仇,我在背对你之时,你就该杀了我!”
“我是要杀你!”
“你杀呀,你杀了为师呀!”秦尧朝他怒吼道,雨水冲刷着这对曾经的师徒。
展昭看着那个男人,他教自己练武的场景不断在他脑中闪现,提着剑的手颤抖不已……
“昭儿,天下从来都是男人的天下!男人是世间的掠夺者,财富、地位、女人,这些都是上天赐给我们、给我们掠夺的,你要比其他男人狠,这天下就是你的。”
展昭喃喃道:“不是的……”
秦尧抓住徒弟双肩,逼他看清现实:“你既喜欢那个姓黄的丫头,你就该杀了白玉堂,将她抢过来。像你这样畏畏缩缩,独自神伤,你这不是痴情,你是懦弱!”
“不是这样的。”
……
“不准你们动她!”
展昭提着剑朝秦尧劈来:“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逼我!”
杀了白玉堂!杀了白玉堂!杀了白玉堂!
秦尧的话有如魔咒一般一直萦绕在他耳畔。
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就去杀人,不该是这样的。
……
天空黑沉沉的一片,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展昭倒在了雨中,任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他的身上。
天地虽大,却无他展昭容身之地。
虽有来路,却无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