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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绪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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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二日上朝,高辛冲趁皇上还没来,揉着发胀的脑袋靠在柱子上,昨夜他还真和渡厄喝酒去了,他已经许久没喝酒了,喝了几杯就倒,一大早又被拖起来上朝,听着周围人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感到一阵厌烦。
上朝时,大臣们一来一回在争辩,高辛冲忍着头疼闭了下眼,突然听到刘成瑾开口说话。
“那安王是想让谁陪着游览长安城啊?”
“回皇上的话,臣恐怕是要劳烦下高辛冲太守了,还请皇上割爱”安王说完后,回头向高辛冲站的位置看了一眼。
然后前后左右的大臣们的余光都齐齐向高辛冲看来。
“哦?”刘成瑾面无表情的扯了下嘴角“高辛太守”
“臣在”高辛冲跨出一步,行礼。
下了朝后,皇上赐了粥和点心,大臣们都去等着廊下食了,今日天气冷,风里携着冷气一股一股的吹过来,高辛冲觉得头脑被吹的清醒了点,紧了紧衣服,快步向宫门走去。
宫门口的一大片空地上就高辛冲一个人低着头走着。
“高辛冲!”高辛冲抬起头看见刘成瑾跑过来,身后什么人都没跟,单他一个人,披着黑色轻裘从冷风里跑出来。
然后一个温暖的东西放在他手上,他低头看是个暖炉“怎么这么慌,粥都留不住你,我匆忙换了衣服赶来”
“昨日喝酒喝的头疼”高辛冲冲他笑了笑,轻轻答道。
“看来你阿姐说你好酒的是真的,我送你出宫”
到了城门口,高辛冲正欲道别,刘成瑾突然说道“安王让你陪同时你称病即可”
“我自然应付的来”高辛冲把暖炉还给他。
刘成瑾站在城门的阴影里,在城门外看不到,渡厄听到脚步声从车里钻出来,看见高辛冲就站在城门口“阿冲!快些走,老子要回去睡觉!”
刘成瑾正把暖炉放回高辛冲手上说是送他的,突然听到有人喊,于是他从城门后走出来,看到渡厄正在车上蹦来跳去的。
“阿冲?”他转过头去看向高辛冲。
“嗯,一个故人”
“给我引见一下”说罢刘成瑾就拉着他往马车走去。
这边渡厄看到门后面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和高辛冲一起走过来,待走近了看,他坐直了身子,怎么还拉着手?
“你是?”刘成瑾看着渡厄坐在马车上晃着腿皱了皱眉头。
“渡厄,我的同行者”高辛冲站到刘成瑾面前挡住渡厄说道,这动作和回答显然使刘成瑾更不满意了,他把高辛冲拉过来,然后把身上的轻裘脱下来披在高辛冲身上“送你的”
等刘成瑾走远了,渡厄看了眼裹着轻裘高辛冲,忍不住笑出来“不热么?”
马车在路上正行驶着又突然停下,高辛冲知道渡厄是憋不住了,车的帘子掀开,一阵冷风吹进来还有渡厄忍着笑的脸“所以,一雌复一雄是真的?你断袖?”
“不断袖”高辛冲努力平静的回答他。
“那他强迫你的”渡厄突然严肃起来并且开始卷袖子。
“没有,快回去吧”高辛冲伸手把帘子拉下来。
渡厄又把帘子拉开“你回去一定要跟我讲讲你都经历了什么,哈哈哈哈!”
高辛冲揉了揉脑袋,头更疼了。
隔了好些日,安王府的门一大早就敞开了,抬出来顶轿子,晃晃悠悠的往城南走。
渡厄坐在高辛冲床边的桌子上,高辛冲比从前没什么变化,高了不少,头发也长了,散在枕头上,五官现在更分明一些,但怎么瞧着没以前有棱角了。
歪着头换了个角度看,还是这样,脸上是棱角分明,但整个人却温润了许多。想当年,平留王出门可是谁都不认的,更不用提与人打招呼了,小小年纪却整日皱着脸,谁若是敢在背后说他太子哥哥的闲话,那人就会有一阵子不好过了。
报复心极强的小子怎么变成笑面虎了,渡厄从桌子上跳下来,也没忘了正事,在高新冲的床边踢了几脚“起来罢,那什么安王要来找你了”
安王那顶软轿子终于晃到了太守府门口,高辛冲早就在门口候着,一旁的小厮在扫落在地上的枯叶,渡厄摆了摆手让他走开。
轿子并未在门前落下,悬在半空中掀开了帘子,露出安王那张皱纹纵横的脸“高太守,劳驾”
“王爷亲临,乃是下官的荣幸”高辛冲走上前去站在轿子旁,又示意渡厄不要跟着。
安王从嘴里哼出来个“嗯”就放下了帘子起轿走了,渡厄看着高辛冲快步跟在轿子边上,转过身撇了下嘴也暗中跟过去了。
长安自然是热闹的一如往常,街上是冠盖来往,行人如织,尤其是皇上放开对东西两市的监管之后,店铺的招牌让人眼花缭乱,酒旗飘在街上头,像这样寒冷的秋季酒楼上就会挤满了人。
包子铺的伙计掀开垒的有两人高的蒸笼,一股蒸汽霎时溢满了周遭的空气,面的香气也扑面而来。一家店铺刚烤好了的牛肉,切成细条状堆在一个大桶里,伙计往里面长了调料,用一个木铲子翻腾着,飘起来的香气在街上游荡着。
高辛冲在这条街上来往过不少遍,但不是骑着马,就是坐在轿子上,这样在地上走着,感觉倒还不错。
肉的香气飘进了安王的轿子里,安王掀开帘子,轿子停下来“这店家做的是何物?”
高辛冲在一旁,看了看那家店回话道“回王爷,是风干牛肉”
安王轻飘飘的看了高辛冲一眼“本王想尝尝,你去买来”
高辛冲过去时想着买多少才好,最后苦笑了下,安王若是想找他麻烦,那他买多少都能挑毛病出来,于是便对店里的伙计说盛一勺即可,付钱时却发现出门并未带银两。
渡厄站在门口,看见他这样,走过去付了钱。
一转身,却发现安王已经下轿站在了店门口,高辛冲走过去把牛肉双手递过去,安王吸了一口气“真香啊”
却突然变脸拉着包牛肉的纸一抖,纸缓慢地倾斜,里面的牛肉争先恐后的散落了一地“本王只是想尝尝,你就买的这样多,国库亏空就是因为有你这种臣子”
他说着退后了一步“可惜了,捡起来罢”
高辛冲在指甲快要嵌进手掌里时又松开手,蹲下身,风似乎是只在上面刮,越贴近地面风就越小,他感觉脑袋发胀,于是轻呼了一口气去捡地上的牛肉干。
店里的伙计把找来的钱递给渡厄,却发现这客人一直盯着门口,拇指缓缓地把佩剑顶开,透着寒气的剑身。
店门口和往常一样,只是寒风中立着顶富贵的轿子,边上站着衣着华丽的贵人,路过的人如果不探头看看也不会停下来,
渡厄往前迈了一步,但有人来了。
刘成瑾正看着奏折时听人禀报了安王去找高辛太守的事,心急火燎的赶到东街上就让他看见了这一幕,他过去把高辛冲拉起来,又看向安王,缓了缓语气说道“皇叔怎么这样使唤朕的太守?”
“无知小儿!”安王看他过来,甩了甩衣袖回到轿子上,不一会轿子起来,晃晃悠悠的走了。
刘成瑾依旧站在那盯着安王的轿子,抓住高辛冲的手越发用力。
高辛冲把胳膊抽回来揉了揉手腕“这种事早晚会发生”
“他会后悔今天的”高辛冲听见刘成瑾低声说。
然后刘成瑾回过头,细小的汗珠凝在额上,他看着高辛冲,却像是对自己说的“这是最后一次,对不起”
高辛冲刚一踏进太守府,就看见渡厄抱着剑坐在门廊上,他看见高辛冲就阴阳怪气的开口“你在这儿当的是什么,宋王的秘密宠妃?”
然后他又走近了说“你何时这么听话了,让你捡就捡”
“这是第一次”高辛冲推开挡着路的渡厄。
“嗯?”渡厄往边上跨了一步让开。
“第一次在宋国受如此屈辱”
夜里突然下起了雨,高辛冲半夜携着冷雨归来,刚躺下没几个时辰,就听见敲门声,被惊醒后发现天已大亮。
他以为是渡厄回来了,慢吞吞的披了件衣服去开门“你怎么学会敲门了”打开门后一阵冷风吹来,又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就清醒了许多,刘成瑾站在门口,裹着狐裘,沾了晨间湿气的头发垂在额前,嘴唇紧珉着,看到他开门缓缓抬起了眼。
早料到他会有事,以为会发怒什么的,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情况更不好。
“太傅死了”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如同从晨雾中飘来的呢喃。
高辛冲让开好让他进屋“我知道”昨夜他就知道了,王太傅在狱中自裁。刚关进官狱里就自裁了,前几日王太傅还抵死不认罪,这次自裁还是用毒,无论怎么想都有些蹊跷。
刘成瑾成为太子之前,王良就是少傅,宋国皇嗣稀薄,王良基本上是刘成瑾一个人的老师。而后顺理成章登基,实行的诸多变法,新政,王太傅虽会提些意见,但满朝臣子会对皇上吩咐的事亲力亲为的,王良算一个。削藩后他就成了那些王爷们的心头大害,绝对的忠心于皇上一派的臣子,整天变着法子削弱藩王势力。
常听刘成瑾抱怨王良顽固不化,可王太傅提的建议刘成瑾也都认真想过,是亦师亦臣的人啊。
刘成瑾缓缓跨过门槛后,突然摁住了高辛冲的肩膀,指尖泛白“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中庭日衰微,各国都将起事,不宜内乱”高辛冲忽视掉他眼睛里蕴的泪光,尽量放缓语气说。
“他就料定朕不敢动他,朕不会让他如意的,我要逼他造反,安王必须造反”后面的字是一个一个说出来的,他说完之后,微不可微的扯了下嘴角。
“王太傅过后,他们肯定要盯上你,我到时恐分身乏术,你先去绪州,到王崇恒太守那里,京中的事结束了再回来”他说这些话时头垂着,散开的头发也垂下来。
高辛冲把头发掀开,看着刘成瑾的眼睛问道“你可想好了”
“嗯,安王世子下月便会进京”他说,语气中是难得的狠厉。
刘成瑾前脚刚走,后脚渡厄就回来了,两人打了照面,刘成瑾却看也没看他一眼。
“宋国的小皇帝不开心了”
“你查到了什么?”
“独一的线索”渡厄走过去在床边的桌子上坐下。
“住在王太傅对面的那个狱友,叫阿什,我知晓他,还是在成州的监狱里,这人也是赫吴氏流放来的,又在宋国犯了些事,这样的人会被判一辈子都关在监狱里,但过不了几日就会死在里面,可他活了很久,辗转了数不清的监狱,因为他帮那些大人物们办事,狱中刺杀,手脚快,不留痕迹”
“这样的人怎么会关在官狱里?”高辛冲理清思路后问到
“对嘛,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官狱里,所以他出来的时候,我把他劫过来了,在我房里,现在去看看吗?”
“你怎么这么清楚?”
“当时我在隔壁牢房目睹了整个事情经过,然后十两思乡,二两酒,他就全说了”渡厄摇头晃脑的一说然后从桌子上蹦下来,往门口走去。
赫吴氏整个国家都信教,最重的刑罚就是流放,永世不得归国,这些被流放的人在其他国家不管犯了多么小的罪,都会被判进监狱里,用不了多久就会惨死在狱中,奴隶市场上也有不少赫吴氏流放来的。
“这安王用的这些人中有这么多赫吴氏的,里通外国这种事,他八成做过”渡厄边走边说。
一进渡厄房里就看见有个人被绑在床边的柱子上,怒目圆瞪的看着渡厄,渡厄走过去把他嘴里的一团东西拿出来扔到地上“常安,你绑老子干什么!”
高辛冲看向渡厄,后者摆了摆手“艺名!”
又转头看向绑在柱子上的人,看到他后突然有点烦躁“你毒死了王太傅?”
高辛冲一进屋子他就注意到了,但现在才正经经的看了高辛冲一眼,而后把头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知道还问”
“你带他从我从前住的院子进宫,让他给皇上写一封供状”高辛冲对渡厄说。快点了结这件事,他要去想想去绪州的事。
“这位大人,我可不会写这东西”那人连表情也没变,依旧整个人靠在柱子上说。
“你写了,我就送你回赫吴氏”高辛冲转过身看着他说。
那人突然睁大了眼睛,身体挣扎着向前“你算什么东西,怎么敢骗我!”
渡厄把他摁回去,有些了然的笑了笑“这位是平留王,虽然如今没落了,也是有几分薄面的”
高辛冲不想多说就转身走了,渡厄跟着走到门口正关门时“平留王?正巧遇见,我家主子说见了王爷定要传话说,王爷今生今世都与燕国唇齿相依,息息相关”那人盯着自己的鞋面,十分清楚的说道。
渡厄听闻此言只是顿了一下,依旧缓缓将门关上。
“润成么,你那侄子手伸的还挺远”
“嗯”
“阿冲,时局如此,现在的平静也保持不了多久了,宋王有野心,他说不定也盼着你回燕国好替他了却后顾之忧,他对你种种也有可能只是要你甘心为他所用”渡厄停下脚步对着高辛冲说到。
“我知道”高辛冲只是回答到。
“你瞧见了,我不信你不明白,他想南征,拼命的往宋国调兵前燕旧地刘成瑾早已经不能完全控制了。”
“我知道”
“那你甘心吗?就算你铁了心要帮他,匡复燕国后也能帮的更多,怎么会因为一个安王畏手畏脚。”
“渡厄,让我想想”高辛冲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燕国有规矩,见同行者如见王爷亲临,所以只要渡厄还活着,或者换种说法,只要渡厄还在是自由身,那他就永远是平留王。
他的旧部虽然所剩无几,但太子死后,旧部也归入平留王部下,渡厄这些年在整顿旧部上也废了不少心思,愿意追随的人现在也有不少。
“若我与他旗鼓相当,若我复国”高辛冲站在上朝的大殿上,突然生出了这种想法,他抬头看着坐在高位上,太远以至于看不清表情的人。
刘成瑾也在看着高辛冲,然后他开口“高辛太守”
“臣在”
“高辛太守以下犯上,对安王心怀不满”刘成瑾偏过头对着安王安抚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
“即日起,革去太守一职,改任绪州郡丞,即日上任”
安王有些诧异,转头看高辛冲依旧是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行礼谢恩。心下想着也不知这两人是否商量过,但如今的情况,皇上应该是在向他示好。
下朝后刘成瑾便将高辛冲留下,递给他一个包裹“立即启程,我会向安王示好,直到你平安到绪州”
高辛冲退下时又听他说道“常来信!给你八百里加急”
“你瞧,有供状也没什么用。”高辛冲把上朝时发生的事给渡厄叙述了一遍后,渡厄无所谓的说道。
“若是世子出事安王还能忍,这供状就可以让安王自己也出事,何苦早早就让他有戒心呢?”高辛冲一边埋头写信一边说道。
高辛冲把写好的信装好后递给渡厄“你找个信得过的人,送那位回赫吴氏吧,常安”
渡厄从桌子上蹦下来时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别喊我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