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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青春是孤独的 ...

  •   青春是孤独的

      一段军训之后霍晓非渐渐能够了解城市人的生活,对于那些曾经在她看来无法想象的东西也能够不动声色的接受。偶尔她也会花钱买一瓶有香味的水叫爽肤水的在脸上拍拍,偷偷学着魏慧慧拍打的姿势,隔了一段时间真的觉得自己变美了些。当然,事实上她并没有变,还是一个只有158个头的丑小鸭,小豆丁。梳着两根麻花辫,晃悠悠地在不大不小的校园内行走,路上看见蚂蚁搬家也会停下来傻乐一番。

      大学的生活怎自由俩字形容,没有了晨练,没有了父母成日的训斥和唠叨,没有了班主任的逼迫和鄙夷。她觉得自己新生了,是新生了吧。新生,并有一点落寞。十七年的生命,她是在和父母作对的过程中度过的,她的一切方向就是逆着父母的意思而行,并且在皮鞭和搓衣板中不亦乐乎。突然一切都消失了,她的世界如她十七年间日日期盼地那样清净自由了下来,她却又感到瞬间的怔忪,仿佛失去对手的剑客。她终于感到,属于自己的人生真正的开始了,自己掌舵并且驾驶的航行开始了。她感到兴奋,快乐和刺激。

      军训回来之后班上很统一地分成了派别,成团体的三三两两开始一起打水一起吃饭一起占座,包括一起去操场上散步谈心。霍晓非是一个有些神经质的人,秉承了姑苏普遍的独生女地位,却又是在家庭暴力下成长,导致了她的性格中既有反叛尖锐又有瑟缩懦弱。对于周围人际圈,也是若即若离,和某个人走太近觉得太逼仄,离人群太远也觉得不安全。于是经常发生地场景是,霍晓非游离着在校园的小道上走路,迎面走来一个同学,霍晓非眼神闪烁犹豫一番——要不要装作不认识呢?装的话会不会被察觉?不装的话打什么招呼好呢?思索间瞥了一眼对面的熟人,那人已经熟视无睹地擦肩而过,留下霍晓非尴尬的表情。

      仔细回想,她和谁都有过那么一段蜜月,但是都不知不觉地结束了。她似乎还清楚地记得和谢云手挽手在水房打水,一边谈论着周杰伦和魏慧慧一边哼着歌往回走,也清楚地记得她和朱虹在夜晚的草地上仰头看星星谈理想说文学,也记得和刘海燕互称老公老婆如胶似漆,但是转瞬间,旁人都三三两两地组好对了,她才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孤兀的旁观者。那是某一个周一的早晨,早锻炼结束后姑娘们陆续回到宿舍软绵绵地瘫着,不一会柳言魏慧慧结伴拿着饭盒走出门去,谢云对刘海燕熟练地一招手说走吧,朱虹正跟徐艳准备出门打水,陈芳挤过去说一起吧你们俩以后要等等我。宿舍只剩下了自己——不,她仔细一瞅,苗颖还在上床磨蹭,她觉得瞬间的孤独和庆幸,踌躇了半晌才走过去试探着问,去吃饭吗苗颖?苗颖抬起她漂亮的大眼睛客气地微笑:不了,我在宿舍吃,她这才注意到苗颖床上的一堆营养早餐。是了,怎么就忘记了,苗颖很少去食堂吃饭的,她的饮食是精细农作物,她嘴角扯出苦笑,瞬间失去了吃饭的兴致。

      后来陆续组合之见也发生过变动,谢云和刘海燕好了一阵子又疏远了,和苗颖投机起来。再后来,分分和和,又相对融合在了一起。看不出来谁和谁毫无间隙地好,不过毫无疑问,她成了一个相对而言的零余者,客客气气的和每一个人打招呼——有时候有人回应,有时候没有。

      后来霍晓非说起这段时光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仿佛不太记得起。她会说,哦,大一那时候啊,忙着恋爱呢吧。

      爱情第一

      没错,恋爱是霍晓非本科生活的主旋律。军训的时候表演节目,她与一个小个子男生合唱了一首《爱的就是你》,在中间的空白时间她无意中看了那个男生一眼,那正是秋天的黄昏,暖金色的阳光浅浅地洒在他身上,将他布满痘痘的脸照得异常生动。从这个角度看,像极了周杰伦。唱完之后在一阵掌声里她假装不经意地问,那人叫什么怎么好像没见过,谢云神秘地说叫周捷,是刘海燕的高中同学,说是很多女生追。霍晓非惊愕地吸了一口气没再说话,这么平凡的男生,她以为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会注意。毕业后的一段时间她都在试图弄明白,这样一个毫无特色的男生,怎么会就成为自己本科阶段的一个过不去的坎?因为他长得像周杰伦?即使是这也不算优点啊,因为他会唱歌?但是似乎并不出众,因为他的名字叫周捷,就发音来说和周杰伦只有一字之差?那她怎么没爱上那个吼叫派演员呢?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也就放弃了,也许只是那天的夕阳太好,王力宏的《爱的就是你》又极富煽动性,也许只是中了邪,也许只是青春年代的一次不需要理由的心动,她觉得这男孩毫无特别却平凡地很暖和。她开始发笑,她想要接近他。

      军训后不久就是她的生日,她偷偷给自己加了一岁,18岁生日。在班级集体活动的时候状似无意地宣布出来。她想周捷应该听到了。

      那阵子她和刘海燕关系特别要好,有意无意地打听周捷高中时候的事,但总是不得要领。他家离她家几里?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想知道这个,她想知道他有女朋友吗?有约定高考之后才在一起的女伴吗?他喜欢过的女生是什么样?这些刘海燕都没有回答她,在堆积如山的毫无价值的信息快将她的好奇心淹没的时候,刘海燕突然来了句,周捷好像喜欢你。

      霍晓非已经忘记当时她有没有在喝水,以及有没有像电视剧的桥段那样把水喷出来了。只记得那瞬间的震颤,像是被洞穿了心事似的,脸上的红潮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只得搭了两句讪匆忙撇开了刘海燕一个人逃走。周捷喜欢她?是玩笑还是真的,是从谁的口中得知的呢?是周捷自己跟刘海燕说的,还是仅仅是男生们毫不负责的善意的消遣?她越思索越苦恼,开始后悔不该这么快岔开话题走掉,她至少该问清楚……问清楚什么呢,一切答案,等她的生日不就清楚了吗。她又痴笑。

      待到生日的时候恰逢国庆长假,她虚弱地等到晚上,才凑齐四个人为她庆生,班长丁红星,隔壁班的钟声,因家远且贫困而滞留在学校的陈芳。当然,周捷并不是一无表示,托钟声带来了一方玻璃摆件,摆件的底部很不含蓄却很暧昧地雕刻着“love”字样,霍晓非琢磨了半天,这字样太隐蔽想必周捷也没注意就随便拿过来了,这说明他对自己的生日敷衍潦草极不重视,很令人沮丧,不过若是他有意如此——那他也未免太轻浮了,毕竟还没说过几句话呢,她这么想着,心内又惆怅又纠结。

      生日会还算愉快,班长和钟声都很能闹腾,尽管在此之前他们并不互相熟稔。陈芳是个特别咋呼的人,长得很大,嗓门很大,年纪很大,属于八零后中的前辈,82年的,食量和身材成正比,不,成正平方比。由于家境贫寒,所以性格比较极端,热情过度讨起嫌来也过度,算不上善良也算不上邪恶。霍晓非一向与她没什么交情,但是此刻,还有什么可挑的呢?十一的校园冷冷清清,他们霸占了校园北边草地边的一张石桌,还显得颇有热气。许愿的时候霍晓非的眼睛是湿润的,她未曾想自己如此容易满足。

      唱了唱歌,随便聊聊未来的畅想之后,因为陈芳宣称要夜游校园,于是钟声送霍晓非回宿舍。

      霍晓非提拉着一方傻气的玻璃玩具,装作随意地问,周捷回家了?

      嗯,钟声无疑是两个汉语言文学班男生中的翘楚,176的身高,瘦削又不显得单薄的身架,清秀的五官配上一双很亮的眼睛,据说还会写写诗歌散文,刚进学校不久就混上了文艺部的副部长。他爱和女生打交道,但是因为为人坦率又单纯,所以男生缘也并不差,算得上是个香饽饽了。

      周捷说什么了么?她见钟声不做声,只得开口又问。

      他喜欢你这还用说吗,钟声大笑,你都不看这玻璃背后写了什么?

      霍晓非大惊,怎么?你都知道?这么说他知道?

      那当然,钟声得意洋洋,这是我劝他挑的,追女孩子嘛,当然要大胆点。霍晓非无语地瞪着手中的傻大个,心想,难怪这么没品位,原来是受此人怂恿。心下又起了一阵不愉快,连送我的生日礼物都是别人让买的,这么没诚意。

      走走停停到了女生宿舍门口,霍晓非道谢,谢谢你们帮我过生日。还有,谢谢你帮我转达礼物。

      钟声往女生宿舍张望了一下,随口问,你们宿舍的人都回家了吗?

      嗯,那当然,都是刚离开家,第一个假期谁不想回去呢。

      那你怎么不回去?

      霍晓非知道钟声此刻的疑问并不是真的疑问,只是寒暄的一种,但是她突然想认真地回答一次问题,一整个晚上的温情脉脉掩盖不了彼此提防虚假的本质,集体活动的通病,就是大家带着面具演戏。于是她用很快的语速说,我从小到大只盼望着能不用回家,我讨厌我的家,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你不想家?

      不想。

      哦,钟声愣了愣,似乎一时不晓得说什么,那……苗颖也回去了吗?他问。

      长假回来之后霍晓非特意去蛋糕店买了蛋糕杯送到周捷宿舍,当然,是十份。在十份里面,她对周捷的那点小心思似乎就能被忽略。至少至少,蛋糕可以暂时堵住他们的嘴,十分钟也是好的。大一的男生宿舍在一楼,中文系的又临着马路,傍晚霍晓非走到男生宿舍外的窗口张望了一番并没有看见周捷。班长丁红星探出头来,周捷还没从家里回呢。怎么还没回呢,霍晓非嘴里咕哝,看着手里的蛋糕们十分犹豫,半晌之后还是不情不愿地递给了丁红星,给你们宿舍的,我的生日蛋糕。丁红星笑成一朵花,哟那我不是吃了双份啊?另外几个还没记住名字的男生也探出头来兴奋得叽叽喳喳,忙不迭的道谢。霍晓非一时窘迫,就说别谢我了你们要谢就谢周捷吧。往回走的路上,她为这句没经脑子的话悔得肠子都快断了。快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竟然远远地看见周捷背着一个大包从校门往宿舍区方向走,霍晓非百感交集,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才闷闷地回了宿舍。

      长假之后周捷倒是一直没有跟她联系,那丝若有若无的绯闻也随着新学期的新奇和热情而渐渐消失。没有人再议论她和周捷,没有人再在她面前说点暧昧的调侃,她觉得很沮丧,仿佛她和周捷之间的一点细微末节非得靠着旁人的怂恿掺合才能得以残喘,然而谁会长久地将目光和八卦热情投射在并不具有传奇色彩的人身上呢。对于这无疾而终的好感和因此显得越发莫名其妙的“love”摆件,霍晓非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释怀,很多年后她想,彼时她并没有失恋的痛苦,只是对于莫名腰斩的关系的不甘。可惜当时的她并不能区分两者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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