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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潇尧 ...

  •   那是一个极为精致的小木盒,是在桌案翻倒时一起滑落出来的。弼潇伸手将之拿起,随之翻开木盒,他看到了被仔细置于其中的玉簪。
      之前,他从未在寄尧这里见过这根玉簪,但是,这玉簪的材质他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若是其他簪子,弼潇也没什么心思去细究,但是,这是用缘犀苑的玉石雕成的,如此,弼潇便就十分在意了。
      看着手中那雕得极为精细的玉簪,弼潇总觉得寄尧已经心有所属。当初,这人说什么也不肯将那玉石给他,转眼就把玉石化成了簪子,弼潇越想越气,眉间蹙起,手也越攥越紧。
      “还说没有心上人,真没有心上人的话,做什么雕得这般精细?”
      “寄尧,你个骗子!你竟敢骗本座,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
      弼潇越说越气,抬手就想把玉簪给砸掉,但举起手臂后,他突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将玉簪拿回,随后又盯着看了起来,他要从这玉簪中找出寄尧的心上人是谁。
      只要被他找到,他一定去把那人给千刀万剐了,他要让寄尧知道惹到他是什么下场。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若是让那人死了,岂不是就能让寄尧和那人在地下相见了,那不就是成全了他们?
      不行,寄尧这般骗他,他可不能便宜了这人,他要让寄尧的心上人生不如死。
      这般想着,弼潇盯着玉簪看得越发认真,最后,都用上了灵力。
      终于,他在那朵祥云的纹路中看到了那个“潇”字。
      在看清“潇”字的那一刻,弼潇双手一颤,没抓稳玉簪差点让玉簪掉到地上,他急忙慌乱去接,在玉簪落地前将之抢在了手中。
      他将玉簪攥得更紧,再一次去确认那个隐于纹路间的字迹,是他的“潇”字,是他,那个被寄尧放在心上的人是他,竟然是他。
      他喜欢的人是我,他喜欢我,他的心上人是我,是我······
      弼潇像个疯子般一遍一遍地重复,越说越激动,似是愿望终成真,他面上笑着,但泪水却自眼角不断滑落。视线被泪水模糊,弼潇看不清手中的玉簪,他抬手想要将泪水擦干,但眼眶像是破了堤,无论他如何努力,手中的玉簪还是被泪水遮挡。
      最后,他好似真的撑不住了,将头埋进膝弯间,簌簌而下的泪水洇湿了地面,他呜咽着念叨,“寄尧,既然玉簪做好了,为何不拿给本座?”
      “你凭什么私藏本座的东西,你到底要藏到何时?”
      “世人都说我心狠手辣,但是,和你比起来,我的狠根本不算什么,你才叫狠心,你真的好狠呐”
      不知这般失魂落魄了多久,弼潇才堪堪能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院中,随之,他的视线落至那棵菩提树,忽然,他被那抹新出的绿色吸引了注意。
      他几步走至菩提树前,蹲下身以看得更加真切,确保不是他的幻觉。
      的确,那里新冒出了一个绿芽,而且,这枝绿芽绝不是那棵半人高菩提树上的,因为它们两个显然是不同的品种。
      看着眼前的新芽,弼潇刚刚平复的心绪再次翻起波澜。
      寄尧竟然真的种出了菩提树!
      那日,弼潇看着寄尧种下的菩提子迟迟没有动静,认为这菩提树是长不出了,便挖了烟寒殿菩提树的树根,随后移植到了这啼霜殿。
      当时,弼潇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他就是不太想看到那人失落的样子。
      如今,他终于弄清了自己的心意。
      他不想那人失落伤心,他不想那人与别人亲近,他会因那人的欢心而欢心,因那人受伤而心慌,他想要抢那人手中的玉石,他想要那人一直陪着他······
      此些种种,全都是因为他对寄尧动了心。
      但是,他明白得太晚了,那人再听不到他的心意了。
      随后,弼潇好似想到了什么,他起身回了烟寒殿。
      几日未见,如今再次看到院中这棵菩提树,弼潇只觉物是人非。
      曾经,因遭受背叛,他不再敢轻易相信别人。这么多年,虽贵为一宫之主,拥有整个落玄宫,但他每天都很孤单,唯一的倾诉者便是这棵菩提树。
      如此,这棵树听了他太多心事,承载着他的喜怒哀乐。这棵菩提树就如他心灵的依靠,精神的支柱,他将此看得极重。
      现在,菩提树还是原来那棵树,他却不再如从前。
      他的悲伤绵绵不绝,菩提树解不了;他的心空了一大块,菩提树填不满;他的人离他而去,菩提树带不回。
      曾经,菩提树能安抚他的不安与烦躁,但是现在,除了那人,谁也医不了他心中的顽疾。
      “尊主”言彻从殿外走进来,眼中似是还有些失神。
      弼潇闻声微微侧过身,在看到言彻的那一刹,眸中一惊,他察觉出了言彻身上的华胥无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探查出华胥无痕的存在,但是弼潇确定,言彻确实中了此招数,不仅如此,他似是在一瞬之间悟到了破招之法。
      随之,弼潇抬手一挥,覆了层法术在言彻的上方。
      伴着施在言彻身上的华胥无痕被驱退,弼潇看到了言彻在中招后所经历的事情。
      原来,寄尧曾经给他留过一封信。
      那日,寄尧确实想着自己能在弼潇出关前赶回便也无需留什么东西,但是,他又转念一想,万一这人提前出关了呢。于是,思考再三,他还是留了一封信。
      寄尧将书信写好,压在书案最显眼处。只是,令他完全没想到的是,这封信竟会被言彻藏了起来。
      一盏茶后,随着身上的华胥无痕散去,言彻渐渐回过神来,在看清弼潇的那一刹,其眸中的茫然瞬间转为惊慌,他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虽然他是身不由己,但不管怎样,他都是闯了大祸。
      “尊主,属下罪该万死,望尊主重罚!”言彻扑通一声跪下,低头认罪道。
      弼潇知道中了华胥无痕是什么样的,此时此刻,即使惩罚言彻也换不回寄尧,而且他也没什么心力去与谁动怒,只淡淡道出一句“寄尧留的那封信呢?”
      闻言,言彻先是一愣,似是没想到自家尊主的反应这般平淡,随即从袖中拿出寄尧留的那封信。
      弼潇接过信,后又对言彻说了句“你先出去吧”
      听到这句,言彻怎敢再多待,急忙起身就出了烟寒殿。
      言彻离开后,弼潇将那封布满褶皱的信小心展开,其上只短短写了几行,但弼潇却看了好久。
      回清峰山一趟,少则两日多则四五日便可归来。此间,切勿听信自清峰山传来的消息,待我归来再议,祝顺利出关。寄尧留。
      “少则两日,多则四五日”弼潇看着信,将手指覆于“寄尧”二字上,自言自语道,“好,本座等你五天,只要你肯回来,十天本座也等。但是,你不能骗本座,不许食言”
      “不许再骗本座”
      ······
      弼潇一遍遍重复,拿信的双手打着颤,泪水再次倾落,滴到手中的信纸上,洇湿了字迹,晕开了笔墨。
      见状,弼潇立即用袖子去擦,明明可以用灵力消除,但是他实在是太着急了,以致于只剩下了最原始的反应。
      他既慌乱又小心,生怕慢一点会弄脏的越多,又生怕重一点会弄破了手中的珍宝。
      只是,无论他怎样小心地擦,似是泪水太多太重了,那张纸终是没能承受住这份重量,一个明晃晃的洞出现在弼潇面前。
      这下,他更加无措了,呆愣在原地,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寄尧,这信被我不小心弄破了,你能再写一封吗?这次我一定保管好,绝对不再弄坏了”
      他说着,企求着,希望口中唤的那人能给他一点回应。
      只是,一个化尘而去的人又怎能听到他的话呢。
      半晌,弼潇没等到想要的结果,像是急中生智,又似是稍稍冷静后的意识清醒,他终于想起了自己那一身灵力。
      从前,面对千军万马都丝毫不畏惧的弼潇,如今,看着手中的这张破旧的信纸却没了自信,他好怕自己的灵力无法将之恢复原样。
      一向雷厉风行果断又决绝的落玄宫宫主,如今却因一封信而变得瞻前顾后摇摆不定。
      弼潇小心翼翼地将手覆在信纸上,后慢慢生出灵力。片刻后,他将手慢慢移开,呼吸都不禁放缓了,直到见信纸恢复如初才松了口气。
      “寄尧,你留的信,本座修好了,你说最多五日就可回来,这信就是证据,你别想赖账”说着,弼潇将信叠好贴心收起,似是多了份天大的保证一般,顿时又有了精神。
      彻底清醒过来后,看到眼前的菩提树,弼潇忽地想起自己来这烟寒殿的目的。
      只见他抬手运功发力,随之,股股灵力绕在菩提树上,待灵力铺满枝叶根系,弼潇做了个向上抬的动作,紧接着,其身前的菩提树就脱离了地面。
      在整棵菩提树彻底腾空以后,弼潇也一下跃起浮于半空,下一瞬,一人一树便由烟寒殿转至啼霜殿。
      弼潇定于啼霜殿那棵半人高的菩提树上空,随后又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伴着其手臂落下,其面前枝繁叶茂的菩提树便径直扎入啼霜殿院内的泥土中,紧紧挨着那枝新冒出的绿芽。
      他要自己这棵菩提树和寄尧种的那棵紧紧贴在一起,他要它们伴着岁月将根枝交缠,从此,它们共经风雨同淋霜雪,将所有相牵相守融于年轮,任谁也别想将之分开。
      将菩提树种好,弼潇又去那生死局圆场下取了好多颗菩提子来,随之按照书册中的方法一一种下。
      曾经,在那段黯淡无光的日子里,是院中的那棵菩提树陪伴了他,如此,他便想要种更多菩提树,这样的话,他就再也不孤单了。
      现在,他仍然想要种出一片菩提树林,只是却不再是为了多讨来些陪伴,而是为了那人的一句话。
      就这样,弼潇一边种菩提树一边等寄尧,五日,十日,十五日······
      就这样,弼潇带着同寄尧的记忆等了那人一年,他像是算好了天数,恰好与寄尧在落玄宫待的时长一样。
      最后那天,弼潇将寄尧送给他的那支玉簪从木盒中拿出,将手指覆在祥云上,似是在细细感受刻在那里的“潇”字。
      这一年来,弼潇时常会这样拿着玉簪出神,但他从未将这支玉簪戴到发间过,他要等寄尧回来帮他戴。
      日复一日,那人没回来,这支玉簪便一直未能发挥它的作用。
      这日,弼潇仍是像往常那般盯着玉簪看了许久,最后仍是没有簪到头上便放回了木盒之中,他仍是想等那人亲自为他戴上。
      弼潇将木盒放回抽屉中,然后拿出那把寄尧的那把踏雪剑,只见他抬手在上面覆了层法术,有了这层法术,除了寄尧本人,别人谁都不可再动这把剑,否则便会异象突现灾祸降临。
      做完这些,弼潇又走到院中,他站在菩提树前,看着两棵树已彻底融为一体,他嘴角终于生出了一丝浅浅的笑。
      “寄尧,快逃吧,不然若是让本座抓住了,你的每一寸骨血都将是本座的,你再也别想离开本座······”
      渐渐地,弼潇的笑意越来越淡,也可以说,他整个人的身形都越来越淡,映在阳光下,连影子都寻不到了。
      一阵微风起,吹得枝叶沙沙作响,亦将弼潇的身影吹散,最终,他同寄尧一般化作了一缕烟尘。不同的是,寄尧归于天地,弼潇覆于菩提。
      这一年里,他每天都在殷殷期盼寄尧的归来,但是,直到今日,那人仍是杳无音讯,他知道,自己这般等是再也等不到那人了。
      如此,他似是相思成疾。
      痼疾不去,此寿怎可长?心已死,身生也无用。
      所以,他献出修为祭出命数,他要将自己融于此后的漫漫长河,他要用往后岁月去找寻那人的踪迹。
      最终,弼潇绕于菩提树的年轮中,化作“潇尧”二字镌刻在伊始。
      而就在弼潇化尘而去的那一瞬间,古门中那个找寻他与寄尧联系的法阵也完成了。
      法阵落下,其上现出画面,原来,他们早就见过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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