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风月之琳琅永定(原名：如果没有遇见你）》风幻颜

90、黎明

　　三天后，我搬到了皇太后宁寿宫里的一间偏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圈禁生涯。
　　依旧是两个宫女，两个打扫的杂役和两尊门神，六人中只有两个宫女没换。至于客人——还是只有帝后两人，只是与以前相比，两位来客的频率颠倒过来罢了，现在皇后娘娘来的次数多于皇帝。
　　“李姐姐——”这天傍晚，我正望着天边的夕阳发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略带低颤的女声，身子一震，不待我回头，手已经被她轻握住，“你怎么——”
　　“婉清，你来看我了！”调整好情绪，我也淡笑着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约有半个月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看出来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拍了拍她的手，我们一起到旁边坐下。
　　“昨天我们去看了若若和琦琦，这近半年没见，他们都懂事多了！”
　　“萧——听说他受伤了——”想起前几天听到若若的话，我忍住心酸略带艰涩开口。
　　“都好了，有若若他们陪着，他——还好——”
　　我怎么会看不出她语气中的迟疑？快三个月了吧，出征回来，我这个妻子突然失了踪迹，他受了重伤，却还要面对两个幼子——
　　“婉清，进来快四个月了，我一直对自己说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惦记——现在你来了，也不愿意告诉我实情么？”
　　“姐姐——”低唤一声，婉清又自责又难过：“都怪我们回来晚了——”
　　“你说——什么？”身子晃了晃，我紧紧抓住她的手低颤道，“你说什么？”
　　“没事了，现在都没事了——”扑到我怀里，婉清拍着我的背又轻道：“我只是听下人说表哥以前不肯喝药——不过现在没事了，他知道自己还有责任，若若琦琦——他将他们照顾得很好，我从来没想过表哥竟然还会给孩子做玩具，听两个小孩子讲故事——”
　　“他一直都是个好父亲——好丈夫——”而我——却从来都不是个合格的妻子。心口微有些痛，但更多的是酸涩，萧凛挞，今生注定是我负了你！可是当初随你回上京，明明只是因为不想再欠你——
　　剪不断，理还乱——突然间我也恍然明白，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离谱，恩情与爱情——两者中间根本就没有换算的比率！
　　“姐姐，你也别自责，我看表哥似乎也想明白了——”片刻，婉清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嗯？”看出她话中有话，我也静静抬眼望进她的眼睛。
　　“表哥让姐姐有机会就走，”脸上闪过一抹难过之色，接着她又道：“府上不用姐姐担心什么，若若琦琦他会照顾好的！”
　　“他是不是再也不想见我了？”我知道后面的话是婉清自己加上去的，我甚至可以想像出萧凛挞说出唯一一句话时的神情，甫回京没多久便收到那样决然的一封信，他对我不是怨恨便是灰心绝望，一切都因我而起，正好，就让一切都结束在他对我的恨中吧！
　　“姐姐，”许久，婉清又在我耳边轻道，“这次出去我们见到小白了，他们都很好，对了，这是小白送你的！”
　　低颤着打开她递来的宣纸，入眼所及的一幅幅涂鸭顿时让我失了眼眶。有花儿，有大树，还有我的马儿黑兔，当然，也有小二的赤霞；后面却是两张简单的人物素描，先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儿手牵着手，最后一张竟是四人的“全家福”。轻抚着那三个清俊的小楷，我眼前似又浮现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在桌前聚精会神作画的情景，小二，小白——你们可还好么？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原来是婉清姐姐到了，前几日便听说你们回京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宫了！”不待我们行礼，皇后便已经拉过婉清的手笑道。两人同为萧太后的近支亲属，又因年纪相当，听说以前关系还不错。
　　“娘娘最近可安好？婉清适才刚进宫，便听说娘娘出宫了，原以为今天定没有机会向娘娘请安，幸好还没来得及出宫！”
　　“可给太后姑姑请过安了？我这刚进门便听说你来了，连母后那边可都没去呢！这样吧，咱们现在就一起过去，夫人要不也一起！”末了皇后挑眉看着我，脸上虽带笑，眼中却依旧如针扎般刺人。
　　“娘娘和婉清是姐妹相见，二位与太娘娘也是家人团聚，民妇便不去打扰了！”恭敬伏了一礼，我也平静回道。
　　“也好，我看夫人气色不太好呢，你就好好歇着吧！”扭过头，皇后又笑着与婉清攀谈起来，“说实话，我还真有点羡慕婉清姐姐你呢，夫唱妇随，跟着李公子想去哪就去哪，想必早就看厌了这天下美景！”
　　“娘娘千金之躯，自然不能像婉清这般抛头露面了！”暗自对我点点头，婉清这才回头随身边的人离去。
　　次日，我突然得到耶律隆绪巡驾南京的消息，太后与皇后亦同去，我——留在上京。皇太后会亲自告诉我这一消息，我自然猜出了她话中的深意，强行抑自住激动，我继续佯装平静闷在偏殿里发霉。
　　“琳琅——我们终于等到你了——”曾经最为熟悉的柔情笑语回荡在眼前耳畔，我觉得自己的心也早已经醉了。
　　“娘——你终于回来看小白了！”
　　“总算生前还能履行自己对你的承诺——”小二的低语还在继续：“我们先去大理，爹娘看到你回来一定很开心——然后我们再去蝴蝶泉边，去看苍山洱海……”
　　“娘——你不要走——”
　　“娘——你不要若若和琦琦了吗？”
　　“猫儿，好好扶养他们长大，嗯？”悲痛中萧凛挞满是柔情的低语突然变为绝望的怒斥，“走——你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娘，你不会再离开小白，对吗？”
　　“娘——你不要抛下若若和爹爹——”
　　“娘——你不要走呜——”
　　“琳琅，留在朕身边——”
　　“不——”不要——蓦然从梦中惊醒，眼前耶律隆绪放大的脸远远比不上梦中的心痛，想也没想，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开渐渐欺上前的帝王。
　　“做噩梦了？”脸色变了变，片刻耶律隆绪又恢复一贯的温柔，“几天没见，人似乎又瘦了一圈，是宫里的膳食不合胃口？过两天朕便要巡驾南京，不然你也一起去散散心？”
　　心里一震，别过脸去我又惨然道：“民妇以什么身份去？皇上这么做又将整个萧府颜面置于何地？”
　　“萧将军——朕自会补偿他——”上前两步，耶律隆绪继续盯着我道：“至于琳琅的身份——罢了，你身子还没有完全康复，这次就先在宫里养好身子，等南巡回来朕便下旨。其他的事你别担心，朕自会安排妥当，世间长相相似之人何其多，琳琅只是碰巧酷似萧夫人白琳罢了！”
　　“全凭皇上安排！”极力克制我才没让脸上露出些许厌恶。他倒还真敢说，就因为自己的好奇和一点点喜欢，别人就该亲人离散却还要感恩戴德？
　　“好了，既然同意都由朕做主，你就——别太操心，”眼前的人还是忍不住将我扯入怀中，“你放心，朕一定好好待你！等朕回来——”
　　扯起嘴角，我亦在心里苦笑，这次若走不了，自己就真的只有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