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风月之琳琅永定(原名：如果没有遇见你）》风幻颜

54、雁门风月（下）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幸在这一千年前的雁门关校场，亲眼目睹一场“三枪拍案惊奇”只眨眼的功夫，自己所找的六勇士竟然有两个刚出场就被挑下了马，还有一个在我的惊呼声中虽得以幸免，不过身下的坐骑也被惊得连连嘶鸣，差点就奔出校场。而这一切，只不过电光火石三招之内的事！
　　“少将军，兄弟们上来是跟你学本事的，可不是只为了给大家伙表演落马的狼狈！”瞪着似乎越战越勇的人，我咬牙切齿道。
　　“琳琅，你之前又没说！”那小子又开始给我装无辜了。
　　“骗鬼去吧！”别说他看不出来我的打算，除了疲敌之计，还不是想多看看他是如何对付身手一般的敌人，希望能从中学到点有用的东西，他倒好，还真一点都不客气，估计都拿出与小七动手的狠劲了。“少将军，他们四个，一个人教他们五招，好歹那么多兄弟都在看着呢，别让他们太失面子了，可好？”
　　也许是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许是我笑靥如花的威胁起了作用，剩下的四人小二果真与他们缠斗了二十几招，我也在旁边一门心思琢磨着破解之法，其实若是在平地比试，接小二十招我是完全没问题。只是战场上总是要骑马的，而我这马上枪法却又练得较少，因而那十招的比试就显得有点危险了。
　　“琳琅，可准备好了？”解决掉其他“对手”，小二策马上前两步望着我笑道。
　　“不就是十招么？尽管放马过来！”白了他一眼，我冷哼道，标准的输人不输阵。
　　“好，你可小心了——”低笑一声，小二也不再客气，手腕一翻，断魂枪微微抖动，人也策马奔了过来。
　　尝听人说，两马交锋，其实双方都吊着整颗心，只等屏气凝神给对方一击，以前骑兵用长矛戈戟等兵器，两厢交锋时凝聚已久的力道几乎全传到手上，再加上人已离地，很容易造成重心不稳，甚至伤及自身。而枪虽说长度相当，但重量远轻于矛戈等，而且枪头的攻击方向只在敌人面门和胸口处乱钻，一击不死也是重伤，再加上上乘的枪本身所具有的弹性，在高明的武者手中要将敌人挑落马下真是易如反掌。
　　不过虽说我现在的对手是个使枪的高手，大家也不用为我担心，因为我家小二既不会将我挑下马去，更不会用亮锃锃的枪头指向我的要害。反而是我之前得了婆婆真传，扎挑刺拨——丝毫不顾忌会不会伤到眼前的人。一把轻巧的铁枪使得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这点看我家小二眼中的赞赏我就知道。
　　“还有最后一招，琳琅——”微微侧身避开我的一击，小二突然开口道。
　　“是啊，你小心——我该出——绝招了！”甜甜一笑，我已同时转动手中的长枪，接着脸上却瞬间变了颜色——这枪不是我定制的那把，我从哪里给变出迷药来？打不成，现在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琳琅——你又使下三滥的招术！”也许是我的警告让小二心生警惕，也许是我的逃走让他以为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听到明显有些愤恨的声音，我一回头就见他已收了枪停在原地，此时正以极其不满的眼神控诉我的“卑鄙”！
　　“哈哈哈——二将军，我倒是想来着，不过你忘了这把枪不是我原来那把么？”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赢了这场比试，我笑得无比得意，“小七，你二哥这是不是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二嫂，也就只有二哥会被你骗！”大笑一声，小七拍着身边的人叹道：“兄弟，还真让你们说对了，佩服佩服呵！”
　　众人偶尔投注到小二身上善意的取笑与同情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玩大了，场下那些人不只是小二的兄弟，同时也是他的部属，自己今天这一胡闹，不会影响到小二在将士们心中的形象吧？收到我惭愧的眼神，小二有片刻的讶异，随即好笑地摇了摇头，人也退出校场外面下了马。
　　“各位兄弟，让大家见笑了！”向场外观众们一抱拳，我也笑着叹道：“虽说很是侥幸，琳琅这回总算可以跟婆婆大人交差了！”“败”在自家亲娘的徒弟手上，应该多少能为小二挽回些受损的面子吧！
　　“原来弟妹是得了将军夫人真传，莫怪乎能——”这位三十出头的男子是小二亲兵队的校尉，以前见过好几次，算得上熟悉。
　　“行了行了，张大哥，少扯着嗓子嚷嚷，我就会把你的话当作赞扬！”挥了挥手，我随即转向另一边的一个小兵，“这位小哥，谢谢你的枪啊——”
　　“哎哟——龙二，这把枪你可要好好收藏，毕竟它可是在二将军枪下走了十招呢！”轰笑声中，随着不远处一阵轻鼓声突然响起，在整队军官们的哟喝声中众人也慢慢散去，下午的训练又开始了。
　　几乎陪晨霜练了一下午的枪法，我深感自己今天收获不匪。耳边士兵们壮烈的呼喝似乎也激起了我心中满怀的澎湃热情，我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又离想像中的修罗战场近了一大步，入冬的寒风也只引发我更强的斗志，如果连这点困难也克服不了，我又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恶战？晚上回代州将军府时，对这里我竟然有了小小的留恋，心里暗自决定以后定要多来此练练马上的身手。
　　去过雁门关两天之后，小四小五也从东京赶回了代州，当然也带来了一些有关明年北伐的宋军情况，皇帝御驾亲征，八王等其他皇室贵戚约有一半也随军伴驾。还有皇帝之下统军的主帅，三路大军的领兵大将——那个昏君老糊涂还真将潘杨二人分在了一路！虽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对恐惧也几乎快麻木，听到小五有些担忧地说出这个消息，我还是失手打翻了面前的杯子，听着瓷片落地的脆裂声，我几乎能看到自己同样破碎的心——上面正汩汩渗着鲜血！
　　“琳琅——你有事瞒着我们！”晚上再一次发现我眼中的泪，小二低叹着将我拥入怀中，“连我也不能帮你分享？”
　　怎么分享？要我告诉你这一次你可能会死？求你不要出征？……什么也不能说，我的泪只是掉得更凶。
　　“琳琅——别哭啊——”吻去我脸上的泪，小二将我抱得更紧，“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放心，我们会防着潘太师的，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活着——”
　　“呜——不许说，不要再说了——”终于再也忍不住，我生平第一次失了形象放声大哭。我不知道大嫂花花的担惊受怕是一种什么心情，也许只有在真正得到丈夫的死讯后才会嚎啕大哭，可是现在——我既已知道了那个惨烈的结局，怎能不让我想一次悲一次？这七年来，那惊惧的一幕稍不留意就会在我脑海浮现，或满身是血或毫无生息，甚至肢离破碎的影像无不一次次让我的心千疮百孔钝痛不已，能坚持到现在，我都觉得是个奇迹——
　　“琳琅——我答应你，”抚着我的发，小二突然叹息着开口：“等结束了这一战，我就陪着你去大理看苍山洱海，去草原骑马狩猎，去高丽——去哪里都好，只是再也不去那有战争的地方，你说可好？”
　　“小二小二——”抱住身边的人，我又哭又笑：“你说的——你答应我了就不许骗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回来，随便去哪里，我可以什么也不要——只要你回来——小二——”既说出了这些话，也许还有些挣扎，我知道他必是下定决心了，我却是不敢想像以后的幸福，就正如这七年来不敢想像以后的悲痛般，希望越大，失望更大——
　　“琳琅——”吻住我有些语无伦次的低喃，我也能感受到他心底的心疼，“傻瓜呵——若相信我就别再哭了！原打算一切结束了就告诉你，没想到你现在——唉！”果然是值得我倾心去爱的良人，没有爱错人，，
　　“小二——”许久，我还是忍不住哑着声开口：“我不想勉强你的——”
　　“琳琅——我出入战场十七年了，十七年足够一个婴儿长大到可以拿起武器去杀别人！”想了片刻身边的人又轻道，“就当我懦弱逃避责任吧，杨家有父亲和大哥为国尽忠就够了，下半生我愿为那些死在自己枪下的生命去赎罪！更何况娘子你是那么悲天悯人，我若再继续杀戮下去，只怕将来我们真要天堂地狱两相离——”笑着在我脸上一阵轻吻，身边的人又低喃道：“琳琅，下辈子你还嫁我，换我为你担惊受怕为你等候——可好？”
　　“乌鸦嘴——我们就不能过点安安乐乐的日子？”悲伤的情绪终于安定了些，我低声抗议道，“还有，要等你履行了前面的诺言我才答应你，不然——我宁可嫁鸡嫁狗也不嫁你了！”
　　“唉——又怀疑我的话了，该罚！”低叹一声，身边的人随即吻住我的唇。夜色正浓，我突然悲哀地发现，世人眼中一直代表黑暗的夜晚才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没有分离，更没有战争，有的只是他还在我身边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