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然入梦》幽篁山鬼

9、初相见

　　帝都街头，一布衣老者手拄拐仗，颤颤巍巍地走向前方药铺，没走几步，便掩嘴咳嗽，显然身染重病。
　　这时，迎面走来一青年男子，轻撞上老者。
　　“老人家，对不起了。”青年连连道歉后，便大步走开，脸上毫无歉意，却满面得色。原来，他刚撞上老者的的瞬间，竟快速将手伸向老人的钱袋。
　　他动作娴熟，显是惯偷，常人很难发觉，但却落在了一白衣青年眼中。
　　他背负长匣，芝兰玉树，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双目浓如点漆，似有波涛暗涌，唇上留着两撇俊雅的胡子，风流韵致。
　　他快步跟上那名小偷，左手探向他腰间，摸出钱袋。动作若行云流水，高明之极，那小偷仍懵懂不知，待男子抓住他右手，他才突然一惊。
　　男子附耳在其身后低声道：“若要再让我看见你欺负老幼妇孺，定不饶你。”说罢左手微微用力，小偷顿时冷汗直流，又不敢痛呼出声，只得连连点头，心中又惊又怕。待男子刚一松手，便连滚带爬地逃离，始终不敢回头。
　　男子打开钱袋，见袋中皆是零散铜板，便从怀中拿出二两银子，放入袋中。
　　“老人家，你的钱袋掉了。”
　　老人接过钱袋，不住的道谢，并未发现异常。
　　男子也不久留，举步离开。
　　而这一切，又皆落入街边茶楼上的一人眼中。
　　只见他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丰神俊秀，一身素服，却掩不住满身贵气，正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他看到男子归还老者钱袋，不仅莞尔一笑。

　　天朝帝都，夜晚繁华更胜白昼。
　　两名少年漫步街头。一名清秀俊雅，一名英武端正。
　　“那件事怎么样了？”清隽少年沉声对另一人说道。
　　“我半路拦截住他，把公子的话跟他一说。他便明白了，决定隐姓埋名，了此残生。还对公子感激涕零。”
　　“那就好。张清风虽鲁莽了些，但也是个不畏强权的血性男儿。我不忍心看他白白送命。”
　　“他弹劾安阳王增兵侵地，有不臣之心，我也很佩服。皇上却说他，不明是非。将他贬离京城。我看，真正不明是非的是皇……”
　　“谨言，你休要胡说。”清隽少年厉声打断道，“当今圣上虽不如先帝英明神武，却也不是愚昧糊涂，只是太仁慈软弱。他贬张清风的官其实是救他。”
　　英武少年也非蠢钝，立刻醒悟道：“你是说若不贬官，安阳王会对张大人下毒手？但现在皇上既已把他贬离京城，对他便没有威胁了。难道安阳王还不会放过他吗？”
　　另一少年闻言冷笑道：“我这叔叔，平日里仁德宽厚，实际上心胸狭窄，最是阴险毒辣。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忤逆他。朝中精明的大臣早是心知肚明，也都对他又惧又怕。”
　　“还好还有卫丞相和施将军在朝中牵制。”
　　“你道这二人便是什么忠臣良将吗？”清秀少年冷冷道，“卫丞相结党营私已有多年，如今他女儿贵为皇后，势力更大。施将军手握兵权，常年佣兵在外，朝中将领有一半都出自他的门下，也是朝中大患。多亏这两人素来不睦，若是两人联手，安阳王如何是他们对手？便是这江山，也要易主了。”说罢，皱眉轻叹。
　　英武少年闻言也不住叹息。

　　清隽少年再不言语，举目欣赏起街边胜景。突然，双眉一挑。那不是白天的男子吗？
　　只见那名男子正低头注目着什么。少年走近一看，街边较昏暗处，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面前摆着着一篮子鲜花。篮中鲜花品种繁杂，多是应时花卉，鲜艳可爱，芳香扑鼻。
　　男子却只是盯着篮中一角，似在低头沉思，眼露迷茫，又仿佛晦暗幽深，强掩住波涛暗涌，浑然不知身边之事。
　　卖花的小姑娘见这清秀男子看了半天，似有买花之意，便甜声道，“公子，买朵花吧。我看你很喜欢这玉兰花啊。这可是我爹在室内培育的。不然这个时节可是见不到的。”说罢，拿起一支玉兰花，高举到男子面前。
　　男子似是吓了一跳，竟微微后退了一步。
　　“我看先生注目良久，为何不买一朵？”清俊少年微笑道。
　　卖花小姑娘见突然出现这样一个翩翩少年，俊逸非凡，不禁看呆了。
　　而那男子闻言突然一怔，猛然回过神来，转头冷冷地注视着少年，满含敌意，双眸更是如冰胜雪，并不言语。
　　少年却在他转身的瞬间闻到隐隐的血腥味，只是藏在浓郁花香中，常人绝难察觉。他微感诧异，但仍含笑看着男子。
　　男子敌意不减，转身便要离开。
　　“公子，你看，好像出了什么事。”英武少年见男子无礼之极，正要发作，忽见街头人群一阵骚动，轻拉了一下清隽少年衣袖。
　　只见街两头突然出现两队官兵。封住街道，似在对街中男子逐个盘查。但并未大张旗鼓，街中众人虽有片刻惊慌，想到与己无关，便都不以为然。
　　少年开口道：“想是出了什么案件，在查找凶犯吧。”
　　男子闻言又是一怔。迎上少年的目光，卸下背上长匣，竟开始宽衣解带！
　　在场其余三人无不惊愕不已。
　　此处灯光昏暗，两名少年又站在男子身前，挡住他人视线，别人均未察觉。
　　男子脱掉身上长衫，里面却是女子装扮，白衣罗裙。再看地上长衫，肩腹部竟塞着许多棉絮。此刻“男子”白衣胜雪，风姿尽展，俨然是一纤弱女子。她又向脸上一抹，撕下唇上胡须。又揭下两条剑眉，变作女子黛眉。再看她面容，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冰肌莹彻，眉若远山，皓齿星眸，耀如春华。
　　她毫不停顿，再解下头上发冠，男子发髻顿时化为少女的简单的垂鬟。原来她早将头发上下分为两股，上束挽个简单发式，下束轻缠在发髻之外，又用发冠将其固定，拿下发冠，便成了少女发式。
　　这少女竟是准备充分，有备而来！
　　她回头看了卖花姑娘一眼，略一迟疑，终是拿起一朵玉兰花，斜插入髻。
　　洁白的玉兰花掩在乌发中，更应得“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一时间风华无限，使人难以逼视。
　　她不顾众人的惊愕，重新背上长匣，对小姑娘道：“这衣服算你的花钱吧。”说罢又转过头，冲着少年盈盈一笑，瞬间若春风拂面，百花齐放。飘然而去，片刻，便隐在熙攘人群中，找寻不见。
　　在场三人仍未回过神来，兀自沉浸在那刹那芳华当中。
　　半饷，清隽少年才莞尔微笑，双眸灿比星辉。
　　那英武少年喃喃道：“穿那么多，她不热吗……”

作者有话说

　　从这章起是个新的开始。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