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然入梦》幽篁山鬼

10、子夜歌

　　少女回到客栈，独坐灯下，摘下头上鲜花，放在手中把玩出神。
　　这是娘最爱的花。每年冬末春初，爹皆会在清晨采来玉兰花，为娘插上乌发。没想到这样的时节竟也能看见。
　　蹙眉。轻抚胸口。
　　已经四年了。
　　那日，自己纵身一跳，置之死地而后生，终是侥幸不死。四年里，躲在山林中，日日勤练武功，不敢怠慢。只要一闭上双眼，便看见漫天血光，尸横遍野。这尸首中，有我的爹娘，我的亲人，我的师父。那日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鞭笞着我的心，使我在仇恨煎熬中孤独痛苦地苟活于世。
　　也是自那日起，世上再没有凤君辰！只有身负血仇的孤女洛卿！

　　自三日前来到帝都，便偷偷打探仇人消息。安阳王远在封地。虎平将军褚广平身住军营，难以靠近。只有丞相卫忠身在帝都丞相府中。
　　今日丞相府外，见到当年用我母亲性命逼迫我的大汉，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在深巷中将他刺死。迎上他惊恐的双眼，看着鲜血从他的身体中涌出，与那日漫天的血色重叠。胸口的伤疤麻痒难耐，带着快意，又似疼痛。只有用更多的鲜红才能将它抚平。
　　只要是沾染了我亲人鲜血的人，我一个也不会留。但是对那四人，我不会让你们死的这样容易！你们夺走了我一心想保护的东西，我也要让你们失去你们最重要的东西，无论是亲人，权贵，还是这天下！

　　洛卿来到帝都最大的歌舞伎馆——素云楼，求见主人，请小厮通报。
　　这世的歌舞伎馆，相当于唐朝的青楼，楼中女子大多只歌舞助兴，并不需失身卖色，也有一定自主权，与明清时的青楼颇为不同。先帝马上得天下，建立王朝。当今天子却崇尚文治，好诗词歌赋，更促成了歌舞伎业的兴旺发展。权势贵族，也常常出入此间，或欣赏歌舞，或附庸风雅。
　　洛卿要达到目的，便要接近权贵，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相比之下，青楼之外，又有妓院，便完全是供男人发泄□□的勾栏火坑了。
　　“我是素云楼的云娘。姑娘贵姓？可有什么事吗？”云娘见洛卿花容月貌、气质不凡，言语颇为礼貌。
　　“小女子洛卿，特来投奔云娘，请云娘将我收入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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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卿素手拨琴，曼声吟道：
　　“光风流月初，新林锦花舒。情人惜春月，窈窕曳罗裾。
　　清荷盖绿水，芙蓉葩红鲜。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
　　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扬。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
　　惜别春草绿，今还墀雪盈。谁知相思苦，玄鬓白发生。”
　　琴曲已罢，余音袅袅。
　　良久，云娘打量道：“琴声优美动听、引人入胜，帝都最好的琴师也不过如此了。更难得的是，所吟之词似乎取自时下流行的《子夜歌》，却又比之简洁清爽、意境深远。你的琴是跟谁学的？这首词是你做的吗？”
　　“是我做的。琴我是自小学起。”
　　刚才所吟是后人改写的《子夜四时歌》，以四时之景衬托，为女子大胆率真的爱情告白。既不显得锋芒过露，也很适合在青楼中吟唱。想起儿时那次不小心将《悯农》脱口而出，当时羞愧难当。如今，已神色坦然。为了报仇，一切我都可以利用，更何况几句前人诗词。
　　云娘神色微微惊诧，还有欣喜，更多的是深深的探究，道：“素云楼虽非勾栏妓院，但也不是女子的好归宿。姑娘才情至此，来我素云楼也非迫不得已。可是有什么目的？”
　　我闻言微笑道：“我要借素云楼得到我想要的。对云娘你有利无害。”

　　三日后，洛卿便以素云楼新晋琴师的身份登台献艺。她容貌姣好，淡雅脱俗，琴艺高超，又有《新子夜四时歌》衬其才情，一时间名声大振。想一睹其色艺的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但洛卿却很少应承。那些人求之不得，思之更切，洛卿的色艺双绝、清高自爱的名声更胜。
　　这日，洛卿在房内细想前世所记的古典诗词，侍女琴儿慌张地跑来，见洛卿仍是这副悠闲模样，一边喘气一边焦急道：“快，姑娘。云娘叫你赶紧去前厅，有贵客到！”
　　心中一阵紧张，张口问琴儿：“你知道是谁吗？”
　　“我也不知道。云娘没说。听说是一位年轻公子。云娘叫你快点去呢。”
　　不是心中盼望的人。虽也知道不会这么容易，但还是微微失望，懒懒道：“走吧。”
　　琴儿忙道：“您不打扮一下吗？云娘说是贵客。”
　　“不用了。走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洛卿流落风尘，可能有些读者不太喜欢。
但想一想，洛卿的仇人皆是当时权臣，她要接近权贵，又要向他们报复，要么打入他们身边，攻其不备；要么自己也获得权势，才能与之抗衡。无论哪一个方法，跻身青楼，获得声名，才有机会接近他们。毕竟这是古代嘛。
前几天看安意如的书，里面提到古人的《子夜歌》，很喜欢，这里引用下。各位读者们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