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孰假孰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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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族所谋者既大，其中之人自然也有着过人的耐性。
让苏瑶回到梅望溪身边，伺机报复他已过去了月余，却始终没有得手，那人倒也并不十分焦急。
而苏瑶自己，却在心中疑窦暗生。
她很清楚地知道，梅望溪是害她妻夫离散，即便沉水临盆在即也不能守在他身边的罪魁祸首，可面对在她面前全无防备的他，她竟是几次都下不了手。
难道自己也被这传说中弑母姐夺位，虽有天人之姿，却是格外心狠手辣的男帝迷惑了么？而他腹中的孩子……竟真如他所说，是自己的么？
“殿下。”正思想间，医官的觐见打断了苏瑶的思路，只听她说道，“陛下近日似是思虑忧结，胎气不稳，臣等商议后改了方子，请殿下过目。”
苏瑶心烦意乱地接了方子在手中，略看了几眼，便还给了她：“如此之事，你们斟酌便是。无需我之过目。”
谁知那医官似是有些讶异，只道：“殿下有令在先，凡是事关陛下，皆须呈上殿下亲自验看，这……”
医官无心之言却仿佛坐实了苏瑶曾经的猜测，令她更是难以索解，顿时脸色沉了下来，挥手让医官退下了。
入夜，梅望溪睡着后，苏瑶照例轻轻起身，行至外殿。
果然那人早已在那侯着了。
“恩人。”苏瑶向着她道。
“你入宫多时，却不见大仇得报，我有心担忧，便过来看看。”那人的说词，自然是一派的冠冕堂皇。
不知为何自己心中会自然而然地下了如此评语，苏瑶悚然一惊，又过了些时候，才道：“梅望溪身居帝位，此时又无皇嗣，若是轻易动了他，只怕东陵天下难稳。”
她的理由的确也是无可辩驳，只是黑衣人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她们要的，自然就是东陵天下不稳。
可这话，却不能在如今的苏瑶面前说清。
“你之顾虑，不无道理。不过却是无妨。”只听她说道，“梅望溪虽是皇子，却是男儿之身，本不应登摄大位，却因弑母杀姐而践祚，不合天道。如今前代二皇女有一女尚在人世，若能取而代之，应是正道。”
这话一出，苏瑶不由眉头轻皱。
那人在她面前，终究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若真如她所言，她只是一时路见不平，便出手救了正为皇家暗卫追杀的她和沉水，那如今这番似是早就有备而来的话，又是从所何来？
“恩人之意……是要我速速下手？”梅望溪对她再有深仇大恨，他现在在自己面前，却只是一个怀着身孕，毫不设防的男子，她又怎能……
“事不宜迟。”那人果然劝道，“况且，你家夫侍便要临产，若是你能回到他身边陪着……”
她此话一出，苏瑶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应了下来。
为了沉水……她的确必须早早了结这一切。
见苏瑶心中松动，那人明白自己此行目的已然达到，唇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便隐入了黑暗之中。
苏瑶怅然若失地走回内殿，手又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袖中短匕，只要她现在杀了眼前这人，便能回去与沉水团聚……
“玉华……”正睡着的梅望溪突地低唤出声，苏瑶竟是一惊，手中短匕下意识地就要出鞘，却听见他又模糊地说道，“腰酸……”
语气并不像是平日的冷静自持，倒是带着些许撒娇意味。
还没等苏瑶反应过来，身体便自动自发地走了过去，坐在床沿替他慢慢揉着腰间。
似是觉得舒服了些，梅望溪略动了动身子，复又睡着。
等觉察到自己所作所为，苏瑶脑中更是混乱，为何自己似乎十分熟悉梅望溪这般的呼唤？又为何他沉睡之时，会对一个强抢来的女子如此毫不设防？
短匕重新滑入袖中，这一日，她仍没有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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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瑶也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沉水生产在即，男子生产，正是到鬼门关走了一遭。更何况，如今他尚是昏迷未醒。
她又如何忍心放任他一人为了他们的孩子，挣扎在生死之间。
但是，她究竟为何一定要杀了梅望溪？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并无过恶，而更不像是个昏君。
他比许多女帝……都做得还要好。
而且此时沉水与自己又被恩人所救，并未有危险，他似乎也并无要沉水如何的意思……
那她为什么还是要杀了他？
一时之间，脑中闪过的，却是那被自己称为“恩人”的女子，句句暗藏深意的话。
竟仿佛，有人在前面设了一个陷阱，等着自己一步步地接近，跳进去……
此时，一阵风声贴着她耳侧掠过，苏瑶下意识地伸手，接在手中的却是一枚小巧袖箭，箭头上所嵌着的纸条，应是射箭者的目的。
指尖轻动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令苏瑶顿时变了脸色。
“沉水临产，速归。”
重重地将纸条在手心揉碎，苏瑶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玉华？”近日来苏瑶甚是异样，可梅望溪并不敢去想其中缘由，只是她甚少再如从前一般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不免有些失落。而今日她却自己找到了他殿中，却是奇怪。
苏瑶面色凝沉，并不应他，只是一步步靠近着。
下意识地感觉到危险，梅望溪第一个动作，竟是伸手护住了肚腹，这才又勉强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瑶仍是不答，左手垂落，短匕已由袖中滑落到手心。
梅望溪倏然起身，带翻了身下圈椅，重重磕在他腿弯，他却只是用力抿唇，并没有再吐出一个字。
苏瑶已走到了他的面前。
梅望溪自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向着自己，举起短匕——
他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更是从未想过，苏瑶，竟有一天会对自己兵戎相向。
可偏偏眼前的一切又都是那么地真实，真实地提醒着他，下一刻，他就会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中。
苏瑶手中短匕终于用力挥下，梅望溪绝望地闭上眼睛。
短匕带起的风声凄厉，最终——
却插在了隐身在殿内幔帐之后的女子肩头。
苏瑶此时早已转身将梅望溪护在了身后，反手往壁上一带，她真正最趁手的兵器已然在手。
“苏瑶，你果真是在假扮！”那人伤得不轻，怒极反笑。
“我的确中了你的巫蛊之术。只不过，在你让我去向望溪复仇时，我便已记起了一切。”苏瑶语气冷然，并无一丝温度。
梅望溪被她挡在身后，看着她背影的眼神中，却满是骄傲。
他与苏瑶之间，经历了太多，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不用言说的信任，即便记忆早已不是原来面目，却仍不会忘怀曾经种种。
苏瑶不曾对他明言，他却心知肚明地陪着她，演完了这出戏。
“好，苏瑶，算你有手段！”只见那人狰狞而笑，狂道：“可是，你别忘了，沉水还在我手中，若是你……”
苏瑶冷冷地打断她：“你以为，我既知道了你的图谋，还会让他继续呆在那里么。”
那人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起来，想要召唤自己的随从，却只等来苏瑶的暗卫将她团团围在其中。
巫族之人，所擅不过是巫蛊之术而已。
若是近身肉搏，却只有令人宰割的余地。
她早已失了先机，如今无需苏瑶亲自动手，暗卫们便能将她处理干净。
苏瑶淡然转身，将梅望溪搂入怀中，并不让他眼中染上一丝血腥。
濒死之际，女子狰狞的狂笑着，“苏瑶，别以为杀了本座你就赢了，巫族定会来向你报复的！”
苏瑶侧过脸去，只答了四个字：“恭候大驾。”然后便扶着梅望溪，决然离去。
殿中，那人张狂的笑，终于断绝。
与梅望溪慢慢并肩行在殿外回廊，苏瑶握住他的手，忽地问道：“去绛苑走走？”
梅望溪看着她，浅笑：“故所愿也，不敢请尔。”
绛苑之中，原先长成的绛草皆已为梅望溪合药而去，如今补种了些许寻常花木，虽是冬季，却也枝条扶疏，看起来别有一番情致。
“沉水之事……我想听听你的意思。”苏瑶并无多加迂回曲折，反是直截了当地说道。
梅望溪闻言，一阵默然，又过了许久，才道：“他的确怀了你的孩子？”
苏瑶颔首：“在魏县时……我竟未曾察觉。如今已是九个月大了，随时可能临产。”
梅望溪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突出的肚腹，一时间思绪纷繁，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
苏瑶扶着他慢慢在苑中铺着厚棉锦垫的石凳上坐下，梅望溪终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既如此，那他留在宫中，自是天经地义。”
“望溪。”苏瑶看着他，又道，“多谢你。”
梅望溪侧过脸去避开她的视线，却是抿唇不语。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孰假孰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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