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是真是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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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瑶沿着不长的墓道来回踱步。
有的时候她走的很快，在走到某些地方时，步子又慢得出奇。
墓门后的一角放着一个小巧沙漏，里面的沙子落完之时，便是守陵兵的下一次交接之时。
此时墓道中格外安静，连沙子滑落的簌簌声都能清晰入耳。
一直旁观无语的沉水突然有了动作。
受命保护他的刘二姐不敢怠慢，立刻也随着他走近了一处墙壁边。
他们恰巧站在了苏瑶身侧。
苏瑶已经在那里立了些时候了，这时她的目光正胶着在一处，仿佛若有所思。
沉水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在面前的一处砖石上点了一下。
苏瑶这才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突然目光中光彩一闪。
接着她亦伸指，在面前的砖墙上一笔笔画了一个巨大的巽卦。
只听“喀”的一声轻响之后，那沉寂了数百年的机括终于再一次地转动了起来。
一扇仅容一人出入的小门在原本看似毫无缝隙的砖墙上凭空出现。
等门内的浊气渐散，苏瑶当先便跨入门内。
沉水默默转动坐下轮椅跟了上去，而刘二姐亦紧随其后入内。
这是一条当时建墓匠人为日后逃生留下的秘道，所以十分简陋，只不过是挖开了泥土而已，至今已是非常古旧了。兼之外无膏泥防水，地上的泥土被渗入的地下水浸湿，更是泥泞。
沉水在内中行动得分外吃力，一不小心轮椅便会陷入淤泥之中，需得随护他的刘二姐帮助才能继续前行。
当先的苏瑶一直不曾回头，可不知为何，却微微放慢了疾行的脚步，倒也不曾与他们拉开距离。
等他们自秘道出来时，对上的竟是一堆堆森森人骨。
那些尸骨互相堆叠在一起，身上的衣着因为年代久远而都变成了一缕缕的破烂布条，虽辨不出男女身份，苏瑶却只她们想来便是当年留下这条秘道的工匠们。
目光扫过这些泛着异样黑色的骨殖，苏瑶猜到了缘由。
那些工匠虽避过帝王耳目，暗自开出了逃命的秘道，却不曾想到，帝王赐给她们的最后一顿美餐，竟是一剂毒药。
她们根本连打开秘道之门的机会也无。
倒是在今日成就了苏瑶。
只是入了这殉葬之室后，沉水便有些反常起来。
他小心地操纵轮椅在累累骨殖中行过，一个不慎便会碾在一段腿骨或是一截指骨之上。
可他仍是紧紧抿唇，一言不发，尽管笼在面纱下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
刘二姐不过是个粗人，虽受了苏瑶之命护他周全，却绝无发现他这小小异样的细致。
苏瑶却在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助他推动轮椅。
“闭上眼。”女子淡淡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沉水只觉脸上一热，然后才如言闭上双眼。看不见那些纵横交错的遗骨，他的脸色终于一点点地好了起来。只是，果然他的任性还是给她带来了麻烦……沉水在心中暗暗想道，放在膝头的手不由握紧。
刘二姐在旁见了吓了一跳，正要上去接手，却被苏瑶以眼神示意走在了前头。
这个殉葬室并不大，一行人又往前几许便走到了门边。
只见刘二姐取了碎叶刃在手，在那虽历经百年，看起来仍十分坚固的铁条上轻轻一划，那铁条便应手而断。
随着殉葬室的木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出现在门的另一面的，竟是谁也不曾料到的景象。
这是一段回廊。
一段再正常不过的回廊。
青石砖铺地，汉白玉为栏。
错落有致的石柱上，还系着绯色羽绡，偶尔随风飘动，华美之下，又有几分雅致。
回廊曲折，一直延伸到目所不及之处，而两侧皆是绿草香花。仿佛是谁家后院。
苏瑶亦未曾料到哀帝陵中竟会出现如此景象，一时间停下了脚步。
刘二姐回身看她，像是请示她决定的意思。
“这里是……”一直沉默无语的沉水突然开口，“东陵皇宫。”
苏瑶闻言，定睛往那回廊看去，果然入目与彼时入宫所见有八分相似。不过这些年她担着八皇妻的名号，却因梅望溪的身体和与东陵女帝特殊的关系而未曾进宫几次，是以等沉水提醒才看出古怪。
刚想开口道此地虽似皇宫，却看起来毫无人气，苏瑶便见几个穿着宫中侍人服色的人急匆匆地自回廊上跑过，一面跑，一面还大呼：“不好啦，皇上驾崩了！”
苏瑶神色一变，不曾多想便踏出门去，谁知等她一脚踏入回廊之上时，再回转身去，却是不见了来时的门，连刘二姐和沉水也是踪影全无。
她正站在廊上思索到底是因为何故，却被一个侍人一头撞在了身上。
“小奴……小奴见过琼王殿下！”那侍人抬头见了她的脸，似是被骇了一跳，连忙在她面前重重跪倒，气喘吁吁地道。
“你先起来。”一瞬间苏瑶脑中转过了千百个念头，面上却是淡淡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你为何事如此惊慌？”
那侍人不敢真的如她所言般起身，而是伏在地上答道：“回殿下……陛下方才……方才驾崩了！”
“哦？”毫无喜怒地应了声，苏瑶续道：“带本王去大殿。”
那侍人不敢有违，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前面引路。
苏瑶此时尚能镇定，因为如此场景，她实在不是第一回经历了。
比起上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是个刚从男人肚子里生出来的婴儿的经历，这回的突变可算不上如何惊人。
她一面跟在那侍人身后，一面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如今她是那侍人口中的“琼王”，而这个东陵的皇帝正在方才已死。
作为一个能在皇帝垂危时身在禁宫内院的亲王，想必权势必定不小，而这一点从那小侍对她的态度之中也可见一斑。
只是，这到底还在不在她原先在的那个东陵？抑或是另一个世界的东陵？
她尚需更多的证据和线索来证明。
那侍人将她引至一座大殿之外，便重又跪在了地上请她入内。
苏瑶扬眉，不再犹豫举步便往殿内走去。
此处似乎正是此东陵皇帝的寝殿，如今那居中的七尺龙床上静静躺卧一人，而床前跪了许多人，有的看起来像是宫妃，有的看起来像是臣子、医官，也有穿着高等侍人服色的。
“琼王殿下！”有人发现了她的进入，惊呼道。
“殿下，陛下他……他……”更有人见了她便悲泣起来，仿佛她与那已死的帝皇关系匪浅。
苏瑶只觉得自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从跪伏床前的人们自动为她让开的一条路间一步步走向龙床。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如今已然了无生息的那人脸上，竟是不能再移开。
“……望溪。”喃喃出口的，却是一个她怎么也料想不到的名字，“怎么会是你。”
她伸出手去，轻触那人冰凉苍白的脸颊，触手之处却是一片冷硬。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少年。
如今却只是这样静静地躺在她面前，冰冷而僵硬。
“别闹了。”快点醒过来。
真是个蹩脚的玩笑。
“琼王殿下，请节哀。”有些乖觉的臣子见她似是有些异样，连忙膝行向上向着她道。
那臣子的话入耳，突然让苏瑶有些恍惚地神智清醒了过来。
她是华国的六皇女，是东陵的八皇妻。却绝不是什么“琼王”。
所以，面前的这人也绝不是梅望溪。
正想着如今自己该如何打探到底现在身处何处时，苏瑶又被殿门外隐约传来的对话吸引了注意。
“琼王君，如今有外臣在内，您不能……”
“……让我进去。”
琼王君？现在这个“自己”的正君？
果然这个“东陵”与自己所在的那个不同，若然相同，那她定是梅望溪之皇妻，又怎有可能另立正君。
苏瑶正在思索间，却听一阵熟悉的轻响，有个端坐于轮椅之上的身影正缓缓地向她的方向行来。只是因为逆光，她却看不清那人的脸。
只不过，那人的身形、举动都是如此的熟悉，让她不由把那个名字脱口而出：“沉水……”
“殿下……”那人慢慢地来到她身侧，温和地回应着她，然后伸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不知何时紧握成拳的手。
她低下头去，对上的却是一张虽然再倾国倾城不过，却有些陌生的脸。
——那正是沉水从前的容颜，他还叫韩重渊的时候，她在宫中，第一次见到他。
没有一丝瑕疵，仿佛最上等的玉石雕就的脸，此时虽盛满了忧心，看起来仍是这般地动人心魄。
“殿下……”他什么也不敢多说，只是一声声地呼唤着她，似乎生怕如今一言不发的她做出什么异常举动来。
苏瑶一点点地将手从他的掌中抽了出来。
面前的这人，是沉水，又不是沉水。
他的确是这里的沉水，却不是那个与她一同进入哀陵的沉水。
只是若是如此，当她松开他的手时，他眼中的受伤，又为何令她心中隐隐泛起酸痛？
此时，有些臣子已膝行聚集到她身边，一面叩首，一面悲道：“殿下，陛下已然大行，请殿下发丧罢！”
苏瑶的只觉得身子在一瞬间僵住了。
四面八方传来的，有臣子们的声音，有“沉水”担忧的唤声，也有那一声声，沉重的丧钟鸣声。
她到底是谁？
是东陵的琼王，还是梅望溪的八皇妻？
慢慢地，她眼前被一片模糊的黑暗笼罩。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是真是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