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你,哪怕用尽一生》晓清梦回

27、第二十七章 在路上

　　“什么？”奇芮一惊，转头看向秦松。
　　秦松挥挥手，笑道：“你不用这么吃惊地看着我。这么显而易见的事，看也看出来啦！”
　　“看来这里大多数人，也都是冒名的了。”奇芮略略一想，便明白过来，轻笑道。
　　秦松点点头：“是啊！这是自然了。你想啊，朝廷虽然发下旨意，说是要京城所有酒楼茶馆各出一名大厨，可是又有哪家老板会当真把自己的摇钱树送到那种地方去？自然是能想办法，就想办法了。那些官员平时恐怕也拿了不少红利了，自然也睁只眼闭只眼了。反正派出的人，也只是去云阴给灾民们做做饭而已，那种地方，有的吃就够了，谁还管你技术怎样。”
　　“看来你很清楚啊。”奇芮道。
　　秦松点点头：“是啊！我既然要来，自然要先弄弄清楚情况喽。”
　　“你很谨慎。”奇芮笑笑，“不过，倒也猜对了。我的确是个打杂的，在齐蕴。”
　　“是吗？果然。”秦松笑笑。
　　奇芮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半个时辰后，在豪华宽敞的马车后，所有人列成三队，浩浩荡荡地走出西门，向着云阴那个偏僻的地方，行进。
　　“为什么是步行？就算是大马车，大家最多挤一挤了。这样走下去，等到了云阴，还会有需要我们的活着的灾民吗？”奇芮看了看前后的队伍，低声道。
　　一旁的秦松闻言顿了顿，便立刻向前跑去。
　　没过多久，奇芮便听到了他在前面与那领路的大人争执的声音。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去了，他便也跟着向秦松走去。
　　“……朝廷一听说三地的灾情便立刻拨了大笔的赈灾银两，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奇芮心里一动，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正在激昂陈辞的秦松，“现在我不过叫你去雇几辆牛车而已，大家挤一挤，总好过把时间白白耽误在路上吧！你以为等我们以这样的速度慢慢赶到了，还来得及吗！”
　　“大胆！竟敢同杜大人这么说话！”一个士兵立刻举矛喝道。
　　见到此景，奇芮连忙上前一步，大声道：“且慢！”
　　“大人请息怒。我这兄弟年纪轻，不会说话。若是有什么冒犯了大人的地方，还请大人不海量，莫要与他一个小孩子计较。”奇芮拉住了秦松，将他挡在身后，对领路的杜宏德道。
　　“本官就念在你们年轻不知事，暂且饶过你们一回。”杜宏德看了他一眼，对那仍旧举矛对着他们的士兵挥了挥手，“退下。”
　　“多谢大人！”奇芮用力一捏身后秦松的手腕，低声道，“只是大人，不知可否听小人一言？”
　　“哦？你说。”杜宏德看了他一眼，道。
　　奇芮点了点头：“小人知道，大人不答应雇车，必定有大人的理由。小人身为一介平民，自然也不懂大人的想法。只是大人，此次三地疫情严重，皇上既然将向三地输送大厨这样重要的事情交予您处理，这就说明，大人您，一定是深得皇上信任和赏识的吧？既然如此，大人难道就不担心，路途遥远，步行迟缓，若是延误了灾情，岂不辜负了皇上的一番信赖？”
　　“好一张尖利的嘴！”杜宏德看了奇芮两眼，“你当本官没有想到此节吗？只是此次灾情实在严重，户部的所有的赈灾款项均已划分完毕，此刻若要为你们这数百人雇佣牛车，根本就无银可调！难不成，你要本官私挪灾款吗！”
　　奇芮心里暗骂这官员不懂变通，面上却还是点点头，恭声道：“大人所虑极是！只是大人，这倒也不失为一个难得的机会啊。”
　　“哦？什么机会？”
　　“大人请想，赈灾款项划分不均，本就不是大人的失误啊！若是大人不仅发现了这一错漏，甚至还能予以纠正。那么此次赈灾，大人岂不是功不可没？”奇芮说着，抬头向杜宏德投去轻轻一瞥，“到时候……”
　　“你不用说了！”杜宏德伸出手去，向奇芮虚压了压，“此事本官自会考量周全。”
　　“这是自然。小人多嘴了。”奇芮立刻低头道。

　　“这样做，会有用吗？”夜晚的天空下，奇芮正独自坐在树旁，秦松走了过来，低声道。
　　奇芮看了眼身旁这个已经把他当作朋友的少年，轻笑了笑：“总比你那样直接去骂他，要有用得多吧。”
　　“呵呵……我也是一时心急嘛。”秦松挠了挠头，笑道，“不过，奇芮，你方才那番话，说得好厉害！你是怎么知道朝廷对灾情的重视，和那个杜大人很受皇……皇上赏识的呢？你认识他吗？”
　　“怎么会？像我这种平头百姓怎么会认识那样的人？”奇芮摇了摇头，否认道。
　　秦松惊讶道：“哎？你不知道？可是我看你刚才说得头头是道，很清楚的样子呀？”
　　“哈哈……那不过是猜的。”奇芮大笑。
　　“猜的？”
　　“是啊，猜的。”奇芮点点头，“连夜将我们唤起，对于前去三地的大厨身份连核查都没有，就直接出发了，可见灾情之严重。咱们陛下乃是不世出的明君，遇此大灾，自然不会不重视。”
　　“那，升官什么的。”
　　“若是当真受皇上赏识，就该被皇上指派，护送御医或是押送粮草物资了。我们不过是这次赈灾队伍里，最无关紧要的一份子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赏识。”奇芮冷笑了笑，随即又道，“不过我可没有提到升官什么的哦。那些全是这个杜大人自行想象罢了。至于功不可没……难道间接救济了那么多灾民，不算么？不过……呵呵……他能不能拿到实惠，就还要看个人造化了。”
　　“奇……奇芮。”秦松指着奇芮，忽然道，“你好阴险！”
　　“是吗？”奇芮转脸望向天际，“手段如何，并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难道不是三地的那些灾民吗？”
　　“是这样吗？”秦松嘟囔着，也看向天空。
　　片刻后，他不满地看向一边的奇芮，“你在看什么呀？天色这么昏暗，一颗星也没有。”
　　“是啊！现在是看不到的。可是即使看不到，星星也依然在那里，不会消失。所以，你只要静静地等待就好。”奇芮随口道。
　　秦松看向天边：“是这样吗？可是既然看不到，你怎么知道它们还在那里？”
　　“你好像在生我的气？”奇芮转过头来，看着秦松，“是因为那个杜大人吗？”
　　“没……哪有的事。”秦松摇摇手，“我……我只是不喜欢你的方法。当然……我也知道那些灾民才是现在最需要考虑的事。但是，这样的方法……”
　　奇芮摇摇头，心里对他的身份有了个隐约的判断：“你年纪还太小，许多事，你不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大人总是要这样！不断地撒谎，不断地欺骗！明明是件很好的事，却一定要将私心和贪欲搀杂其中，将一件本来简单的事，弄得复杂了！难道大家彼此坦诚相待，真心相处，不好吗！难道……”
　　“不好！”奇芮打断了他的话，同时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地上的秦松，“你不明白吗？你不喜欢，大可不看；你不愿意，大可不做。可是你无法组织别人去想去做。这世界，不是为你而生。”
　　说完，他便转身向前走去。
　　“可是……可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真心真意地活着，为什么不行！”秦松的声音从奇芮的身后传来，接着，奇芮的胳膊便被拉住了，“就像刚才，你如果对杜大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
　　看着奇芮沉默地看着自己，秦松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你试过了，不是吗？”奇芮挣开他的手，走了开去。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吧。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的孩子，不会这么单纯，这么……善良。真是可惜了，本来以为，是颗大有利用价值的好棋子呢！没想到竟是连这么简单的甚至连阴谋都算不上的小把戏都接受不了的孩子。
　　奇芮心里微微叹息着，在另一颗树旁停下了脚步。
　　第二天天还未亮，便已开始西起大雨来。
　　奇芮跟着众人在雨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车辚声。
　　坐上了拥挤的大马车，终于可以稍稍喘口气的众人均将衣服脱了下来，拧干。
　　奇芮略一犹豫，便也脱下了外衣稍拧了拧。只着了中衣的他在包袱里翻找时，却忽然看见了一旁伸过来的一只手。
　　“谢谢。”他接过毛巾，点点头。
　　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他继续在包袱里翻找着。
　　“那个……”低头系好衣带，却发现身旁的人还僵坐在原地，身上的衣服湿答答地滴着水，正略带紧张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怎么？”奇芮看着他，问道。
　　秦松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维持着他古怪的姿势——双手环抱胸前，紧紧地。
　　奇芮微一愣怔，接着便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