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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杀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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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O六
门外的朗赫听见靖远的话有些吃惊,他怎么会说出这些?眼见两人亲密的模样朗赫既心酸又无奈,想了想还是转身退去,如果她和靖远真的还有感情,那也是再好不过的,起码,她可以走的干脆,起码,不会有太多痛苦。
“嘭”一声,朗赫昏昏沉沉的碰碎了廊上的花盆,手足无措中灵堂的门也在身后打开,春荷和靖远走了出来,看见朗赫紧张的背影,春荷心里泛起一阵酸意,但还是情不自禁的拉下脸来对着他的背影说:“无论你要进来还是要出去,都请你安静一点。”
朗赫身子一震,咬紧嘴唇抑制住冰封般的心痛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
“不是打扰我们!是打扰了紫草!”春荷明白朗赫误会了,但还是声色俱厉的更正。
朗赫听出春荷声音里的怒意,是和刚才与靖远说话完全不同的语气。他低下头一言不发的往外走,这时春荷才看出来朗赫的腿伤好像更严重了,现在居然只能靠身子拖着往前挪,一点儿力道都没有,这才想起来这趟出走本就是抱着治好朗赫的决心才去的,现在万卓尹就在这里而根本忘了回来的目的。朗赫的伤不敢再耽误了!虽然现在看见朗家人就愤怒,怨恨,但朗赫又有什么错呢?春荷想起他回来时见到她的眼神,既迫切又心疼,既欣慰又伤心,那么多复杂的感情都在他的眼里满满的溢出来,可那时她完全沉浸在紫草出事的状况里根本没心思顾及他的感受,现在想来对朗家的埋怨责怪全被自己狠狠的抛在他的身上,自己却从没想过他是否会难过,会不安。春荷有点儿生自己的气,干嘛要这么对他?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哎……”春荷想叫住他,可发现自己是想的明白做不出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根本发不出声来。对朗赫的感情已经不是单纯的两个人那么简单,一种隔阂和生疏,已经在对朗家的怨念中渐渐扩大。春荷一个人默默思量,没注意身旁的靖远已经追了出去。
“你去照顾她吧,不用跟来了。”朗赫站住,叹口气对靖远说,他知道靖远从刚才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赫哥,你打算怎么办?”
“你已经打算好了,还用我来给你建议吗?”
“赫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是吗?”朗赫转过身来,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你刚才对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赫哥!”靖远吓了一跳。
“你听我说完。”朗赫对他做了个停的手势,继续说:“你说的都是事实,本来就是这样。我没误会什么,反正纸里包不住火,总会有她知道的那天,也许你说出来或者她自己猜出来都比我赤裸裸告诉她要好得多。只是,有点儿难猜……”朗赫自嘲的勾一下嘴角,“你提醒也好,揭露也罢,我只希望不要伤害她就好。但是我不想要现在急着对她说,紫草才被我……恩……才离开,春荷她不能再受打击了,至少要给她一些缓过来的时间,否则她怎么能承受的了?”
朗赫平静的说完这一番话,点着拐杖走开,走两步又停住,侧过脸来对靖远说:“拿回‘源’字号吧,也许这样她能欣慰儿。”
一O七
紫草下葬的时候只有四个人在跟前——春荷,万卓尹,靖远和朗赫。小猫子还在混混沌沌中,一点儿也不愿接受紫草去世的信息,本打算带他来,可他就是不肯,还嚷嚷说坟地不清净,和紫草结婚之前是不能触这种霉头的。这几天路过花室春荷都能听见小猫子一个人自说自话,万卓尹也不住客房,一直都在花室看着小猫子,想办法医治他。至于其他朗家的人,春荷一个也不许他们来,连紫草的棺椁都是雇工人来抬,那晚朗家人愚忠拒绝的态度她一辈子忘不了,也原谅不了。朗老夫人自知春荷排斥她,也不言语,可万卓尹却分明看见在山腰上静默的人群前有朗老夫人的身影。
春荷满眼带泪的站在紫草坟前,放下一捧色彩斑斓的鲜花,蹲下在怀里掏出一张黑白照片用蜡点着,一点点烧成灰烬。照片上是春荷和紫草桂枝姐妹俩,春荷笑的像花儿,那姐妹俩却因为第一次照相,都一脸怯怯的表情,煞是可爱。这是春荷16岁生日时沈老爷亲自照下来的,也是唯一一张春荷和紫草的合影,现在要紫草带着它上路可以少一点寂寞。
“紫草,这张照片给你,别忘了我,因为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样子。”春荷哭出声来。
朗赫紧紧搂住春荷的肩,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听着春荷的抽泣,他用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头发,心疼的说:“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不要再惩罚自己了,不要硬憋在心里了。”
春荷捂着嘴软软的靠在朗赫身上,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儿山间都是春荷悲恸的哭声。
“万先生。”一切都平静下来,春荷起身去花房找万卓尹。“我知道你会很快过来。说吧,你的决定,无论什么,我都会照办,这是我承诺过的。”
“先生……”春荷很感动,声音有些噎住。“我想……请您一定治好朗赫的腿好吗?”
“好。”万卓尹想都没想立刻点头。
“先生?”
“既然连你都能放下恨意,我有什么理由不帮他?”
“这不关他的事。”春荷解释。
万卓尹没回应,只是笑着摇摇头,转过身收拾药箱,临走前对春荷说:“这两天我观察过,放心,他不是我遇到过最难治的。”
一O八
朗赫坐在书房发呆,紫草的死亡,春荷的怨恨,母亲的委屈,靖远言语的异常……所有事不断在朗赫脑海里翻滚。只是短短三天,便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呢?又该如何是好?
“大娘一直就说少奶奶是白虎星吧,你们都不信,看看,周围的人让她克成什么样了!”窗外传来两个过路丫头的讨论声。
“就是,紫草就这么死无全尸,是凶死啊!少奶奶和环灵山风水不合的,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儿才好。”
“可别让咱们沾上那晦气了!”
“晚上可得好好洗洗,明儿跟大妈告个假去庙里上柱香……”
朗赫忍无可忍,“啪”的一拍桌子大吼:“你们给我进来!”
说话声戛然而止,一会儿便见两个带着苦相的小丫头战战兢兢的靠着墙边蹭进来,看见她们样子朗赫心又软下来,静默半天,叹口气还是劝诫的说:“告诉所有人,以后这个家里不许再提‘白虎’‘克星’这种话,尤其是对少奶奶,不许有人让她不高兴,否则扣饷是轻,动了家法也不会有人保你们!不要迷信了,都好好做事去吧,朗家不会亏待任何人。”
两个丫头以为免不了一顿打,谁知居然没事,感恩戴德的慌忙出去,正好万卓尹此时进来,忙唤一声“先生好”便跑掉了。听见丫头招呼,朗赫抬起头来,一眼看见万卓尹站在自己面前。
“你这样也堵不住悠悠之口,怎么说最后受害的都是春荷。”朗赫刚站起来行礼,万卓尹便面无表情的说,朗赫一时语塞,只能忙给他让座。万卓尹也不坐,就自顾自的把朗赫按在椅上在他腿上身上开始捣鼓。
“先生您……”
“春荷刚才求我来为你诊治。”万卓尹头都不抬只是忙着他的,冷冷地说。
“春荷她……还难受吗?”
万卓尹没有立刻回答,停了一会儿,才叹口气说:“可能是刚才哭过,现在情绪比前两天平稳多了。”那就好,朗赫松了口气。
“你现在担心她,何不当初做个好人,她还口口声声为你开脱说不关你事,难道就因为不在家就可以脱了关系吗?门风不正难道和你这么当家人没关系?”万卓尹越想月气,激动的说,手里的力道也随着大起来。
“咝……”很疼!朗赫禁不住吸口气。
万卓尹看他一眼,汗都出来了,忙放松下来,又捏捏摸摸一阵儿,住了手起身说:“还不算坏,看来可以信守对春荷的承诺了。这两个月你不要乱动,在你房里等我,我每天都会来。”说着万卓尹拿起药箱就走。
“万先生!”朗赫急忙叫住他,等他回过头朗赫又局促起来。
“什么事?我没时间也没心情和你聊天,赶紧!”
“您能告诉我春荷在甘州的情况吗?她瘦成那样,我想关心她可是,她根本不愿理我……”
万卓尹本就不讨厌朗赫,只是有很多不解,现在看朗赫样子是真的担心,动了恻隐之心,思量一下便坐在他面前娓娓道来。从找到他的朗家家仆曹掌柜看到他时的不信任到偶遇春荷的那个破庙,从春荷倔强的在他药庐天天死缠烂打到夜遇荔程风,从被人怀疑被人调查还一路忍气吞声的随着组织迁移到遭到大狼袭击紫草的遇难,万卓尹还原了春荷出走的整个过程。朗赫的脸色随着万卓尹的讲述白一阵红一阵,当讲到春荷差点被大兵奸污时朗赫的脸已经白的发青,生铁似的冷!
一O九
玉玺阁的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不知道春荷在里面干嘛,朗赫拿不准是不是要进去,怕又惹春荷生气,便坐在回廊上在房外陪着她。这几天朗赫都是这么陪着春荷,虽然不放心也不便打扰她,就怕是见了也无话可说的。
但是坐着坐着,朗赫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屋里时不时传出“乓当乓当”的钝响,朗赫撑起身子小心的贴住窗子往里听,又没了声音,想想不行,只好鼓起勇气叩门。刚敲一声,屋里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又是“哧啦”一声,像是拉箱子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缓缓打开,春荷警惕的脸这才露了出来。
看见是朗赫,春荷怔了一下,没说话向屋内走去,朗赫跟在后面,环视屋里四周,什么也没有,不知道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
“你累了这么久干嘛不多歇歇?”朗赫放下心,关心的问。
“睡不着。”简短的回答。
“恩。”朗赫点点头,找不出来更多的话,两人就这么尴尬的站着。最后还是朗赫开口:“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有事叫我,我在……书房。”
刚要转身出去,春荷连忙“哎!”的一声叫住他,“万先生去看过你了?有没有说什么?”
看到他,春荷感觉心里塞了一包包的话要说,可又不知怎么开口从哪说起。回来的匆忙惨烈,竟没有好好看看他,走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生活的,弄的现在瘦成竹竿一样。
听见春荷关心,朗赫心里一股暖意,忙不迭回答:“放心,他说状况还好,要我这两个月每天等他来。”
“是吗?”春荷敷衍的笑笑,“这就好。”眼睛瞟来瞟去,又没话了!
“春荷”朗赫终于忍不住,“紫草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过,可是你不要折磨自己了好不好?她救了你不是要你自责内疚的,她难道不是为了让你好好生活才救你的吗?”
春荷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朗赫顿一下又继续:“这次的事是我们的责任,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把所有的事都一个人揽下来,这中间的状况你根本揽不住!”事实差点脱口而出,朗赫又硬憋了回去,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说了只能更糟。
“我是说……我们只是想你好好的生活,千万不要伤了身子。妈那里……若你还是放不下,那我带你下山住一段时间好吗?在这里更难受,以后还有很长一段,难道你要一直折磨自己吗?你这样我很心痛,家里人也不会好过,这样比直接来折磨我更残忍!”
“家里人会在乎我吗?我没想过以后,我累了,不想想。其实那天让你休了我既是气话也是真话。我也不知道这种生活我还能过多久,一直以来我都太天真,环灵山上到处都是秘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骗自己说我不需要知道,最后紫草还不是死在了我的无知上面,要是那晚我没那么坚持一定要上山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春荷!不要说了!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不是!”她真的要他休了她吗?她真的一点儿也不能忍受了吗?
朗赫激动的用力一拍柜门,“啪!”一声从里面重重摔下一个大盒子,盒盖翻开里面露出一个长长的黑森森的东西!
“猎枪!”朗赫呆住,春荷一把从地上把它拾起来,抱在怀里。
“你要做什么?你刚才就是在收拾这把枪对吧?春荷你要干嘛?你拿它干嘛?!”朗赫想抢回来,春荷却一下跳开死死的抱住它。
这把枪一直在书房里放着,春荷也是和朗赫靖远打猎时用过一两回,她不知什么时候竟偷了出来。
“春荷,把它给我!别那么抱着,小心走火!你要做什么?”朗赫紧张的问,一点点靠近春荷。
春荷向后退,再向后退,终于靠在了墙上,但还是不松手。
“别过来!我要给紫草报仇!我要亲手杀了那匹狼!”春荷突然歇斯底里的喊起来,眼泪爆发似的涌出来,“我要杀了它杀了它们!凭什么这座山上要有狼?!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后门养狼吗?狼能养嘛能养嘛?!明知道那是没灵性的畜牲为什么你们还要养?!我要杀了它们!!”
朗赫的身子陡然僵住!春荷的话像锥子一样一下下扎中五脏六腑——她要亲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