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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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朗赫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和“源”字号的注资人短兵相接了。到了甘州的朗赫发现自己根本是老虎吃天无处下口，像没头苍蝇似的撞进来，一样还是什么也做不了。他没有去甘州商会，也没去朗家在甘州的居所，而是直接找到甘州顾老板家，请他代为帮忙，顾老板在战乱里修养生息，没想到朗赫会来，听说春荷失踪，便执意挽留，说再怎么一门心思的找少奶奶也得有个放心的住处。“源”字号和他们的生意息息相关，有人“横空出世”他也有所耳闻，商会已不是朗赫能放心的容身之所，住到他家里起码没人知道。朗赫听顾老板说的有理，况且干着急也不是办法，也不再推辞就住了下来。
不想，第二天一早，一辆汽车停在顾家门前，车上下来一个陌生人点名要见寄宿的朗少爷！管家进来报告的时候朗赫刚用完早饭正准备出去打探春荷的消息，顾老板紧张的看一眼朗赫跟他解释，他真的什么都没有说出去过！谁能这么清楚朗赫的行踪呢？这才第二天便有人登门拜访了。
“既然来了便是客，请吧。”顾老板扶朗赫走进厅堂，看见来人，朗赫愣住了，没想到这个穿着一身长衫头戴礼帽的，居然是孔英琪！
“怎么是你？你这是……”看她这身打扮，朗赫不明白了。
“怎么？没想到还是不想见我？”孔英琪翘起一边的嘴角调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孔英琪不回答只是瞥起嘴有深意的笑笑，走过去抚着朗赫的肩，用手指勾起靠在椅子旁的拐杖晃了晃，“当啷”一声丢到地下。
“你？！”
“啧啧啧……真没想到，玉树临风的朗家大少爷居然成了个可怜的瘸子，夫人也跑了……一个废人，你就是跑遍全国谁又愿意和你过一辈子？你以为沈春荷会回去陪着你？做梦吧！她从上到下就是个沈家的贱胚子！秉承了沈家肮脏的门风，你以为她还会回去伺候你这个废物？”
“你嘴巴放干净点！你骂我可以，不要侮辱春荷！”
“呦……还生气了？其实你心里虚着呢！”孔英琪不断的挑衅朗赫的耐心。“我这是心疼你呀，我不嫌弃你，要是你愿意再要了我，我倒是可以考虑把‘源’字招牌还给你……”
“你是……”
“啊不对不对，怎么能说是‘还’呢？咱们是一家人嘛，‘源’字号就算是我的嫁妆了！”她还在那自说自话，朗赫却疑窦丛生。
“‘源’字号早就从杨铁手里出来了，你怎么可能拿到？杨铁也没实力跟我们做生意了，你不可能还有它！别在这儿瞎搅和！”
“那我要是说我也离开杨铁了呢？你以为凭沈春荷的本事当初能那么轻易就把‘源’字号资金拆走？要不是我在当中斡旋，杨铁纵使再笨也不至于被你们这么轻易的耍吧？你还别瞪我，自他在沈家打了我，我心里就跟他恩断义绝了，这些日子在他身边就是等等机会，他盲目扩张，那么多缺陷都来不及弥补，只要有人支持，想摧毁它还不是易如反掌，他得罪那么多人，占了那么多地方，怎么会没人眼红呢？嘻嘻……真想让你看看他在我脚边跪着痛哭流涕的样子，当初你光看他打我了，实在是想让你看看我打他有多好玩。”
“支持？你背后的靠山是谁？”
“现在轮不到你质问我！”
“那你们是夫妻，是他赎了你救了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同床共枕这些年你一点儿夫妻情都不念吗？”朗赫看着一身男装，脸上扭曲笑容的孔英琪，不可思议。
“他跟我念过旧情吗？要不是我对他有用，你以为他会好心赎一个娼妓？！跟我在一起这些年，打仗我陪着他，招兵买马我陪着他，里里外外我打理着，可他见了那些年轻姑娘的时候管过我吗？！为什么没人爱我？凭什么没人爱过我？如果不是沈家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到底要怎么样？”朗赫不想再听她疯言疯语。
“这不是我们调情还没完呢么，你着什么急呀？”孔英琪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又恢复一脸的挑逗。“我知道你只想要沈春荷，可是……我想要沈春荷的一切！从几个月前昆洲第一次见你我更不服气那个臭丫头的命运，凭什么她会嫁给你？而我却出了虎口又进狼窝？后来我想到了，如果不是沈家当年的那场阴谋，今日的朗家少奶奶是我！”
“你别在这儿胡说了！你怎么也不可能嫁进我们家的！你这么乱想只会害人害己！”
“你闭嘴！那好，今儿我不猜了，我只要一个答案，当年我爹是怎么遇害的？如果我没记错，最后我爹是跟着沈天坤到嫠州朗家提亲的……那么……你为什么不要我？！那时候那个臭丫头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你不可能爱她！到底我哪里比她差，让你可以看都不看我一眼就一口拒绝？！”
“这跟春荷没有关系！你不要恨她！”
“她是沈家的种就跟我们孔家不共戴天！……好，看来你是不想说了？反正现在甘州出现一个女革命党，是被通缉的要犯，大总统前日下令，杀无赦！没人知道她是谁，可是我知道，万一我一不留神说出去……”
“春荷她在哪儿？什么叫杀无赦？！她有没有受伤？你放过她好不好？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我都可以给你？”朗赫失神的抓住孔英琪摇晃，身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孔英琪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甩开朗赫的手，力道太猛，朗赫被甩了一个趔趄，紧紧扶住椅背坐下，可是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孔英琪。
“你要给我什么？你连一个答案都给不了我，你还能给我什么？要不然你娶了我休了她？”
“什么？！”朗赫一惊，思忖一下又抬起脸坚定的对孔英琪说：“答案，现在我没法给你，但是请你信我几年前的真相我会告诉你一切，不是现在，却也不会等太久，只要你别伤害她，我一定告诉你……不过怕是你知道了真相，就不会再说要我娶你的话了。”
孔英琪冷冷的瞅着朗赫的眼睛，沉吟片刻，戴上礼帽头也不回的走了，朗赫最后一句弄的她脑子里也是千头万绪，但一个遥远又飘渺的声音又在耳边冷冷响起：去报仇吧，这是你应该拥有的机会。
九十九
在甘州呆了一段时间，朗赫发现无论是春荷还是自己，只要不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多多少少还是把这场仗想的太浪漫了！顾老板精明且热心，自那日他认出孔英琪乔装来找朗赫，便知道春荷定是惹下了大祸，否则朗赫不会不吃不喝的立刻动身早出晚归寻找妻子，虽然也不知道其中的详情，但还是尽力派人偷偷四下暗访春荷的下落而不惊动别人。朗赫更是事必躬亲，只要有一点点风声便到处搜寻，汽车上不去的山路他拖着残腿一点点往上挪，无论刮风下雨还是路上湿滑泥泞他都不顾，一路磕磕绊绊的往可能的地方走，不记得摔了多少跤，经常半夜三更鼻青脸肿的被司机强行送回顾家，第二天还是执拗的忍痛起身出去找春荷。所有人都担心朗赫的精神会随着一次次的失望而消沉，老夫人自知道朗赫在顾家的消息后也一天一个电话打探消息，但大家慢慢发现他们的担心其实很多余，虽然朗赫日复一日的出去寻找，但每天的脸上都挂着坚定自信的微笑，没有结果的日子越来越多，但他竟看不出一丝消沉，不论有多少疲倦写在脸上，他的坚定还是满满的充溢其中。每天休息前他都告诉自己：“明天我会找到你！”
出门之前也会给自己打气：“今天我会见到你！”
倘若什么结果都没有，在回到顾家看见大家关切的目光他也会笑着安慰别人：“不要担心，春荷一定还好好的！”……
朗赫已经将春荷信中给他的承诺当成了一种信仰，一点点渗入自己的精神世界。
不知不觉中，半个月就要过去了，老夫人这几天每天都提醒朗赫回嫠州的日子，再有两天就到了七月十五，不回去是万万不行的。在顾家休息的时候朗赫也没闲着，不停点儿的联系荔程风，荔程风根本不见他，但他还是坚持不懈的打电话给他，无论那边怎么骂他他也不为所动，只是一遍遍的叮嘱荔程风一定要比其他军队最先打听到春荷消息才能保证春荷的安全。
一OO
小狼，爹今天找我谈了很多，他说他知道我不想离开环灵山，不想离开朗家，不想离开……你。但是规矩不能变，我是他的女儿就必须是朗家世代的忠仆，他不允许我僭越一点儿主仆之间的关系，不许我胡思乱想。我真是又悲哀又可笑，就算我想反抗，也得有机会有你的支持呀！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颗心，一颗想反抗想爱你，想被你爱的心而已，可就连这颗心也是隐匿的，因为你根本不爱我！
我还记得前些天你在宴会后跟我说的话，也记得我的不堪。那天我真是喝多了，居然敢进了你的房，居然敢搂住你，居然敢要你吻我，居然敢问你喜不喜欢我，这是不甘心吧？我明知道你有一个心心念念的女子，居然还敢问出声，居然还敢放肆的要你娶了我！现在想来我真是不堪，第一次喝这么多酒，第一次敢问出口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憋着的疑问。但是，做这一切我不后悔，如果不是借酒壮胆，怕是这一生我也不会原谅自己的懦弱。话说开了，其实也是种解脱。可是，自那晚，你就不再理我了，你讨厌我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了？我真的想道歉，我不该趁你酒醉到不省人事的时候用我的身体来胁迫你……对不起！
那晚你清醒过来的眼神我永远也忘不了，除了深深的震惊之外，居然是满眼的失望，为什么失望？因为你发现了枕边的这个女人不是你在睡梦里不住呓语的那个被你叫“宝宝”的那个人吗？你失望的冷漠的眼神看着我跟我说你会负责，可是我要的不是你这样的负责，而是一句你的心里到底是不是有我？我对你的爱不是对你的占有，我只是想知道我用我的温存是否能换来你哪怕一点点的爱怜！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没有，一点儿都没有。我天真的以为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在商会尽心尽力的帮你，你会注意到我，我以为你每次听到外人误认我是“少奶奶”的不言语是你慢慢的接纳了我，现在看来都是我的一相情愿而已！你待我如妹妹，默契如搭档，帮你也本就是我的使命，你不言语是你不想有过多的解释，我早该知道，你其实根本就是懒得解释，因为你从没把那份儿急切的心放到过我身上！
我不要你负责，我已经做了那么无耻的一件事，不会再继续扯下脸皮没有尊严的站在你面前了，刚才我去找爹，告诉他无论怎样的亲事，我都会欢欢喜喜的出嫁，因为我没脸再在你身边，真的对不起，小狼，我再也帮不了你了。
“怎么会这样啊？！”春荷合上本子大皱眉头。厚厚的一本日记已经基本快看完了，还有后面的几页还是春荷这段时间闲下来时候把后面字迹不清的，模糊的，粘在一起的纸业重新整理好后才继续翻看的。这一路奔波，大家把能扔的东西都扔了，轻装上阵，只是这本日记，春荷说什么也都藏在怀里，不舍得放开。
“小姐，快看！环灵山！到了到了！”这时紫草激动的大声嚷嚷，春荷一抬头——前面不远，不就是久违了的那座并不太高的环灵山嘛！
“呼！终于回来了！哇哈哈哈！到我们山头上了！您老人家就撒欢儿吧！”站在嫠州的界域春荷呜里哇啦的对万卓尹乱叫一气！
谁都想不到，就在朗赫荔程风一群人急急火火的寻找春荷的这段时间，春荷早已经随着转移出来的人撤退了。组织的旧地已经暴露，领导决定暂缓组织活动，成员兵分几路转移，而万卓尹的组织很快调查完春荷的身份，确认她可以信赖和她的身份后派人护送她们回去，当然，万卓尹也要兑现他的诺言，和春荷一起回嫠州帮春荷的丈夫治病。嫠州组织上护送他们回来的人忙着追赶队伍到了嫠州边界又忙返回甘州，剩下的路很安全，只要春荷万卓尹和紫草三个人赶紧回去就好了。
本来看天色已晚，又一路劳顿，万卓尹建议大家先在嫠州城里休息一下，但春荷已经归心似箭，实在把朗家那一张张亲切的脸想的不行，而且紫草也一路闹着要赶紧回去见她的猫子哥哥，万卓尹无奈只好跟这俩姑娘兴奋异常的在环灵山上夜行而归。
夜色渐渐降临，月光越来越亮，射在兴冲冲向山上奔波的三个人身上，影子拉的修长，春荷满心欢喜的踩着紫草的影子往上走。正跳着，突然一个激灵，春荷愣住了！
“小姐？”
“春荷，怎么不走了？”
紫草和万卓尹同时回头盯着月影下被照的发亮的那张脸关切的问。
“今天什么日子？”春荷阴冷冷的问，声音涩涩的，细听还有点寒颤。
“七月十五啊！你看月亮圆的！恩……在这坐山上看月色还真是美呢！跟飞兔谷大不一样，漂亮！要是有壶小酒，邀月共酌还挺有情趣的，呵呵。”万卓尹对着月亮不住赞叹。
“七月……十……五？”春荷不确定的问。
“恩，对呀！”两人异口同声对春荷肯定道。
“现在什么时辰？”
“呦！快午夜了，”万卓尹瞅一眼怀表，抱怨：“跟你们说歇一晚再走吧，非要赶个夜路，这下好了，累死人啊！都这么晚了！”
没来由的，春荷背后升起阵阵寒意，七月如火，脊柱里却往外渗出阴寒的冷气，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她们的周围……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