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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后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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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一晚上春荷都没睡好,越想脑子越乱,失眠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春荷收拾停当,按昨晚的计划往后院儿走去。
老泉叔的小屋就在后院边儿上,春荷走过去趴在门上听听,没动静,又轻轻喊了声老泉叔。没人答应,便蹑手蹑脚的打开通向天井的门。后院很干净,花圃里种了不少的花草,春荷过去一看,居然是中药,有金银花树,板兰和一些叫不上名的药草。后院平时没人来,下人们来回或者运送朗家食料的人也有西偏门作为通道,后院春荷原来也来过几次,但每次她都觉得这里寂静的阴森森,尤其是一个人站在这种无声无人空旷的地方,她总是不自觉的牙根发软,于是除了和靖远朗赫来看看老泉叔,她一般看见这里都绕道过去。但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牙从嘴里蹦出来,春荷也不得不去看看这个后院儿到底有什么神秘。春荷不怀疑紫草的话,和桂枝紫草姐妹一起生活到大,就算是善意的谎言,她也不会圆,尤其是这么荒诞的事。春荷往院子深处探头瞅了瞅,圆桌石凳扫帚藤架都整齐的安放在固定的位置,看来老泉叔还是挺整洁的。在院子里绕了一圈,这个后院儿和普通的院子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没有一丝狗毛或者动物的垃圾,但春荷还是觉得哪里很别扭,仔仔细细的用目光扫一遍,终于发现——门闩!一般后门最多上两道门闩就足够了,可是这里的后门已经上了粗粗的三根门闩,门边却还靠着一根一般粗细的门闩,而这门上,居然有五排闩槽!春荷疑惑的上前,先趴在门缝上看看外边,四月天,树上的叶子还是嫩嫩的绿,映的春荷满眼绿色,没有声音,没有动物,最多只是几声鸟叫。春荷思忖一下,轻抬门闩,把三根粗木头都抽了下来,打开后门。这扇门看来很久没有开过了,里面很干净,但外面却斑斑驳驳,灰尘深浅不一的铺在门上,明显是被什么擦蹭过,春荷心里一滞,难道真如紫草所说,是被狼用身体撞过,所以本该留下痕迹的地方只落着是浅浅的灰。外面是一个不大的斜坡,这里和西偏门那边的地势完全不一样,那边有一条好好被修缮过的平坦大路,这边这个斜坡虽然很明显也是一条路,但两边依然是树林和杂草,只像是被踩过千万次形成的一样,没有刻意整理过。春荷在门外的小道里走了三四百米,一阵风刮来,吹得树叶和草沙沙作响,左右看看,就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林间站着,想到紫草的说法,身体猛的哆嗦一下,觉着不仅牙根,就是腿也开始发软了,她放弃再往前走,折回身又回到院子里。按原样关好门,春荷有些泄气,什么都没找到,倒是被自己给吓回来了,说来也怪,就是连门外的路上也不见一点有动物留下的痕迹,难道紫草梦游呢?这时春荷肚子“咕叽”一声,早饭点儿睡过了没吃,午饭时间也到了,反正以后还有时间,春荷打算这件事从长计议,于是又一步三回头的环视过后院几遍关上小门往饭厅走去。
春荷并不知道,等门刚一关上,一个人影便从一边的角落里闪了出来,对着她的背影微微注视,直到消失。
五十三
路上,春荷看见靖远身边的小跟班小发,说是老太太来叫二少爷去吃饭,春荷一闪念,说知道了,我顺便去叫二少爷,我们一起过去。小发谢过春荷便离开了。走到靖远院子里,看见他书房的门开了一半,春荷便朝那边走去,敲敲门,没人答应,春荷又推开一点门缝试探的唤:“靖远?”没人吭声。春荷便敞开门走进去,四处看看,他没在书房。正准备去卧室看看,春荷忽然被桌上的一本书吸引住了。书的内容全是外语写的,但旁边的纸上靖远已经将书翻译出了一些,翻开第一张,书名是《人兽物志考》。再接着往里看是一段序,对照原书,想来这个序应该是靖远自己加的:
初末轮转,大道通天,论人起源皆不定性,万物化而性愈多,性愈多而形愈繁,随人形而质不变。生生回转,有变或不变,亦无定数,功不在天,不在人,不在力,寻求解救之法,得而不得,担负一生罪孽……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靖远拿着本儿字典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春荷正低头默念那本《人兽物志考》赶忙叫她一声。果然,春荷被吓了一跳,一看是靖远,不好意思的笑笑。
两个月没见,靖远有点瘦了,但依然爽朗,还是白色的西装,很挺拔。两个月来春荷不是没有想过他,那天他走时担心的目光一直在心里回味,只是后来家中出事,顾不及太多,朗赫又突然出现,宛如沈家的救命稻草,热热闹闹的,春荷也不敢僭越太多,只是有时夜深人静彻夜难眠时才会想想他在干什么。
“你怎么瘦了?”春荷掩饰一下尴尬。
“是吗?”靖远摸摸下巴,粲然一笑:“想是赫哥不在,把所有事情突然交给我,有点不习惯,操心有点多呵呵。”他一边说,一边像是漫不经心一样把那本书往抽屉里放。
“你这个可以借我看看吗?”春荷看见他要把书拿走,赶忙问。
“你看他做什么?”
“好玩嘛,看名字就好玩。”这时候春荷觉着有点短兵相接的味道,但她不想这么早泄露自己心里就那么一点模模糊糊的预感。
靖远沉思一下,说:“好吧,但是我这个还没翻译完,等弄完了我给你送过去,反正赫哥也要看。”
“恩!早就听朗赫说你总是把一些国外不错的书翻译过来给他看,他说你的文笔很不错哟!”
“是吗?”靖远害羞的笑笑。
“对了!问你一下。”春荷眼前一亮,动了一下脑子。“朗赫在干什么?”
“在商会呀。”
“他什么时候去的?”
“昨天下午吧,可能是晚上。”
“什么叫可能啊?”
“早上我在那里,后来中午一过我就出去了,一直到今早在出事那家店铺接到他电话让我直接回家,我就回来了。你问这个干嘛?”
“哦……”春荷没回答,原来他们应经通过电话了,早通过气了吧?看来什么都问不到了,有点沮丧。“没什么,我想起来我来是帮小发叫你吃饭去的,婆婆等着了,咱快走!”
吃过中午饭,靖远送春荷回房,路上春荷问:“听紫草说,这段时间你没事就画画?原来你也会画国画的?”
“唔!”靖远微微有点脸红,想了一下问春荷:“想看吗?”
“可以欣赏吗?”
“可以,但不要取笑我。”
“男子汉哪有那么怕人取笑?好!不笑你。”
两个人又来到靖远书房,靖远在画筒里取出厚厚一沓宣纸放在桌上,春荷信手打开一副,看见画上是一朵怒放的荷花,红色的花瓣分出几个色阶,碧绿的荷叶像是在水中波动,画幅一边有一行题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是杨万里的《晓出净慈寺》?”
“恩!”
“好美啊!没想到你居然画的这么好?”
春荷一边赞叹一边又打开一副,这一次她有点吃惊了,看看画又看看站在面前的靖远,连忙打开第三幅,第四幅,第五幅……春荷呆在桌边。每一幅都是荷花!只是样子不同而已。有只是花苞的,有单独一朵的,还有整片整片,连篇都是的……每一幅上面都有题字:萱草含丹粉,荷花抱绿房……愿君早旋返,及此荷花鲜……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远忆荷花浦,谁吟杜若洲?……脉脉荷花,泪脸红相向……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春荷一幅幅打开,不知道看到什么,进入眼里的只有满满的感动。
“你……”春荷不知道说什么,只觉眼前都是氤氲,雾蒙蒙的。
“我……想你的时候,就画下来,谁知道居然画了这么多。”看春荷不知所措的垂下头,靖远赶忙解释:“你别误会了,我让你看这些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你了,仅此而已。你是赫哥的妻子,朗家的少奶奶,这个……我明白。你有你的原则,只是希望你别拒绝我心里对你的喜欢就好,我想要的,就只有这些。”
春荷抬头注视靖远真诚的目光,心里酸酸的,对着这个生死关头出现的男子,这个满眼担忧又无法逾越身份来到自己身边的男子,没法不动情啊!可是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却在不停的提醒自己:醒醒啊沈春荷,朗赫才是你丈夫呐!朗赫才是救沈家于水火之中的人呐!千万别做出丢人的事儿来呀!可是理智没法阻止感情,春荷觉得自己的脸渐渐开始发烧,嘴唇也湿湿的,原来自己不见他时以为可以不再喜欢他的念头在面对着这个实实在在的人时,竟是那么可笑。靖远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很奇怪,嘴唇越来越红,额上也开始慢慢出汗,只是这样互相克制着对视,就已经情不自禁,周围的空气很奇怪,让人不自觉的陷入迷蒙当中……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明显带着抑制的轻喝突然从天而降——朗赫站在书房外对着两人,脸色暗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