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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四章3 ...

  •   (三十)

      黄昏给海沧大桥凭添了一股气势,桥当中搭起了一个声势浩大的舞台,市里的通车典礼将在晚上举行。
      彩排的间隙,“盘丝大仙”们都围过来看赵真颜的护花使者。
      她们刚才就注意到“目标”出现了。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V领毛衣,蓝色的领口边,英伦校园风的那种。本来外面还穿了黑色的立领风衣。此时现场热火朝天,他就把外套拿在手里,靠在桥栏杆边,静静地看着舞台这边。

      “极品,绝对是极品。”号称“阅人无数”的游珊珊在走台的时候发出感慨,瘦得像片柳叶的她心神荡漾地差点摇曳起来。
      “如果小毛孩,或者老男人这样穿,我会晕阙的,但是——唉,他穿着怎么这么好看啊!再像麻豆那样,加根短领带,换条窄口裤,就无敌了!”蒋佳素来喜欢点评别人的衣着,现在大谈特谈,“哎,呆回谁去勾搭啊,珊珊你去吧。”

      赵真颜知道瞒不住,只好把这个“目标”认领了,带着她们三个人走过来。
      游珊珊听赵真颜介绍说是“表侄儿”,放了不少心,用指尖捅了捅颜昇的上臂,点头说:“我猜的没错,虽然你看起来瘦,但你是个muscle男,哈哈!”

      蒋佳揭穿赵真颜:“是你侄儿你脸红什么,还想骗我。你别害珊珊往火坑里跳啊。”她进一步示意颜昇:“想通过我们‘油盐酱醋’评审会,腹肌是必不可少的,你是6块还是8块?现场展示一下,不然,我们是不放赵真颜的。”

      赵真颜对舞蹈队这几个师姐已经见怪不怪,只好求她们:“他的确是我侄儿阿,不信,我从桥上跳下去!”
      惟一一个看起来端庄点的女生问道:“真的吗?你有那么大的侄儿?”
      颜昇一直笑而不答,现在也顺势说:“理论上是的,实际上……”他停住没说,意味深长地一笑。

      三个女生一起恍然大悟:“所以你们——不伦之恋?”
      赵真颜闻言变了脸:“瞎说什么?我生气了阿!你们怎么可以——”
      颜昇忙打岔说:“什么‘油盐酱醋’?美食协会?”
      蒋佳笑起来:“我们四个人的姓合起来就是‘油盐酱醋’啊。我们是想毕业的时候联合搞个舞蹈专场晚会,起名的时候严禁风花雪月,于是就想到了‘油盐酱醋’。”

      游珊珊算盘落空,悲愤不已:“赵真颜你太过分了,你既然不是单身了,那天褚萱问大家第一次会不会很痛,你干嘛还说不知道。”
      见游珊珊把她们的私房话抖出来,褚萱无地自容地抱着赵真颜:“你别跳了,还是让我跳吧!”
      颜昇叹为观止地问:“那你们是怎么回答的?”
      “第一次的感觉,就是把一根胡萝卜插到鼻孔里的感觉,你说会不会痛?”游珊珊再次说出她的经典名句,害颜昇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游珊珊还不放过赵真颜:“你都算有男友有经验的人了,干嘛还藏着掖着。你‘侄儿’的鼻子生的挺好的嘛!都说男人的鼻子和下面是成正比的,你给我们讲一下,是不是这样?”

      赵真颜的脸真的沉了下来。幸好带队的吴老师跳脚:“马上到你们了,还不候场去?几个疯女人!”
      赵真颜狠狠瞪了眼游珊珊,提着裙摆先跑了过去。
      其他三人边笑边嘀咕:
      “再不去,吴老师就要跳海了。”
      “他可不能跳,他一跳世界就要洪水泛滥了。”
      “于是又有了诺亚方舟。”
      ……
      颜昇忍不住问:“这又是什么典故?”
      蒋佳回头答他:“上次拿了省里的金奖,他请我们去水疗馆,结果泡三温暖的时候,他一跳,水池里的水都溢出来了,洪水泛滥。”
      胖胖的吴老师果然又跳起来:“蒋佳!你等排完了再去腻乎好吗?”

      她们跳的是《玉兰吟》,一个女子古典群舞。
      “油盐酱醋”散落在十几个女孩子当中,倒也安分守己,蹁蹁迁迁的高雅状。

      等表演结束,已经是晚上11点。赵真颜依然带着浓妆,不同的是,因为是带队老师化的,所以并没有昨天的那么惨不忍睹。
      她向“油酱醋”告辞,互相祝福一通新千年快乐之类的。
      颜昇连着打了几个呵欠。

      “走吧,我好像习惯晚上不睡觉了,今天去哪?”赵真颜偷偷拿了一杯热饮给他。
      “可是我好困哪,明天一早的飞机——反正千禧夜也算一起过了,我送你回宿舍吧。”颜昇目睹了她今天也是呵欠连天,带妆彩排的时候还被老师说了好几次,决心放她回去睡觉。
      赵真颜一时又微微失望:“这就算过千禧夜?”
      “不然你要怎么过?像昨天那样?”他笑得不正经。
      “滚!算了,真的很累,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一直送她到宿舍山下。
      却是一派缠绵热烈。
      很多情侣仗着千禧夜,明目张胆地在吻别。

      她这下来劲了,冲颜昇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看我的”。
      然后选了一对格外动作幅度大的,站在两人旁边,凑过去殷切地看着。
      这场面十分滑稽,那对情侣再热烈,也捱不过有人近距离看他们交换唾液,于是偃旗息鼓,骂骂咧咧走掉了。

      颜昇把她拖回来,笑的眉目不分:“你干嘛?”
      “这是我们宿舍的一项发明——快速整顿校容法,就是凑过去一直看一直看,看到他们不好意思为止。”赵真颜显然已经试过很多回了。

      颜昇被她打败了,郑重其事地说:“如果等下你们舍友过来整顿校容,发现其中有你怎么办?”
      “怎么可能!”赵真颜话音未落,就感觉到他的目光直射过来。她心慌意乱,催促他:“快回逸夫楼吧。”
      颜昇不勉强她,只说:“大学三年,我还没试过送女生到宿舍大门口的感觉,你先进去,我看你进去了再走。”

      赵真颜不禁觉得愧疚,他这样优秀,竟然没有交过女朋友。原来他之前说常常被记名字,都是骗她的。她心情复杂地转身,向着十几米开外的铁门走去。

      电视里才有的一幕发生了。
      她才刚转身迈步,柳梅芳从铁门里的台阶上急冲下来,边走边跟门口的男生打招呼:“陈惟是!”下一秒,刚好看见赵真颜在十米开外,于是用她特有的大嗓门喊道:“赵真颜,你男朋友在这等你!唉,我晚上有事出去一下,你们别把门锁了。”

      懵懂间,赵真颜反应过来——舍友们都不知道她已经和陈惟是分手了!
      她果然看到了铁门边的陈惟是。
      陈惟是这几天都找不到赵真颜,眼见千禧夜都快过去,问了宿舍说还没回,就在这里等她。他抓住她的手臂:“刚才那个男的是谁?真颜,我这段时间过的一点都不好,我想挽回,没想到你已经换了新男友。”
      赵真颜慌不择言:“不是,他不是,你要干什么?”
      陈惟是没有放手:“我想了很久,我不能接受分手。你嫌我快,我可以等你。有什么我可以改!”

      她不清楚身后的颜昇走了没有,只希望他不要看到:“好,好,有什么明天再说!”
      “现在过了12点了,已经是明天了。你现在就亲口答应我。”
      “我——”
      另一只手伸过来,用力拽开陈惟是的手臂:“无赖!”
      居然是林斌。

      她已经完全晕了。这些人都趁千禧夜冒出来干嘛?
      林斌刚赶到,经过“公教偷窥”事件本来就对陈惟是印象不佳,又见赵真颜吓成这样,不禁指着陈惟是说道:“有你这样胡搅蛮缠的吗?”
      他也许只是想帮她摆脱这种尴尬,于是理直气壮地说:“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请你以后不要再碰她!”
      赵真颜瞠目结舌:“你……谁是你女朋友了?”

      她没有想到,千禧夜的魅力这么大,已清算的感情要在这天复盘,未明朗的感情要在这天转正。两个男生争执起来,她不敢回头,怕她回头了,发现颜昇还站在那里。

      颜昇已经走到她的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愤青。
      看了半天,把赵真颜拦在眼睛上的手背放下来。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赵真颜睁大了眼睛,陈惟是和林斌也睁大了眼睛。

      颜昇用不为人知的方式,用力咬了一下真颜的下唇,然后松开她。对两个男生说:“你们看到了,是我送她回来的,她也没有拒绝我亲她。明白了吗?”
      林斌是个聪明人,恨恨地看了颜昇一眼,走掉了。
      “真颜,是吗?”陈惟是还是不敢相信。
      “是是是!”赵真颜惟求他赶紧走.
      陈惟是不再纠缠,走前说了一句:“赵真颜,你怎么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

      这好像是她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了。她如同石像一样立在铁门边,不是为那个疼痛的吻,而是为,颜昇听到了一切,看到了一切,虽然这一切未必真切。

      “赵真颜,”颜昇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比赛那天我在台上看到你,我马上告诉自己,别计较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既然我又碰到你了,以前的事我还管那么多干嘛……你啊,你就像魔障一样。每一次,不管我怎么发誓不理你,只要你再一出现,我就能立刻背弃誓言,掉转头朝向你这边……这两天,我傻傻地又和过去一样犯浑了,我对自己说,颜昇,不管有多大阻力,你一定要和赵真颜在一起。”

      他过去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声音轻轻的,却积羽沉舟、群轻折轴,压地她喘不过气来,她费力地解释:“颜昇,我得说清楚。刚才第一个,好吧,我是当过他女朋友,不过我们刚分手了,我舍友还不知道我们分手了。第二个,他只是建筑系的,我的朋友之一……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我是他女朋友……还有,还有我是当过袁阳的女朋友,可我们没有……”
      她边说边觉得混乱,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解释了和没解释一样,她用力晃晃脑袋:“信不信随你吧。”

      “就算是真的,你不觉得对我不公平吗?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你到底跟过多少人了。我好不容易又见到你,你连一个空的档期都不给我。”颜昇自嘲道。

      赵真颜终于抬起头看向他,愧疚一扫而光,反倒起了一股无名之火:“我跟过多少人关你什么事!你就知道和我暧昧来暧昧去,有给我承诺吗?不好意思,即使你想给,也给不了。颜昇,你想过没有,我们可以恋爱,可以‘什么都不管’的在一起,可是回家怎么办?你爸妈,我爸,会答应吗?所以我求你了,你不要再来招惹我了,招惹完又松手,再来责备我怎么不尽力。”
      原来她对他的怨气,藏的这么深,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招惹?好。”颜昇从钱夹里拿出机票,用手掌托起来:“赵真颜,我不是在招惹你,我一直在尽力的。明天的机票,不是去上海,是回家的。我预备回去和我爸爸妈妈说,和你爸说,不管怎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你了……”
      “我知道你不敢面对他们,所以我想自己一个人回去,和他们好好谈谈,扫清,扫清障碍。”他竟然笑起来,“但我好像忘了问你的意见,忘了问你现在是不是心有所属。我又犯了和3年前同样的错误。”

      他摊开的手掌里放着那张机票。在赵真颜的手伸过来之前,他已经收起手掌,低下头,慢慢地将机票一分为二,再一分为二,撕成小小一沓,扔在草丛里。

      赵真颜刚才是想握他住的手,此刻见他撕了机票,知道无法挽回,情急之下说:“你什么时候再来?”
      “你不是求我不要招惹你了吗?”
      “我是气话。”她有些急起来。
      颜昇不知真假地说:“等你档期有空吧。我可不想再帮你处理这些纠纷。”
      他脾气倔强,偏偏又喜欢故作轻松,她焉能不知,只好说:“你要说话算话。”话一出口,竟然心痛得无以复加。
      颜昇并不回答她,抿了一下嘴:“以后,按时吃饭,少翘课,别再学坏了。我走了。”

      她一下子不知所措,又想求他不要走,又说不出口。自己反倒慌乱地先转身,蹭蹭蹭的就顺着台阶飞快地跑了上去。走到宿舍门口,意识到自己刚才谴责他只知道玩暧昧,不负责任云云,这些话都说的太过了。颜昇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于是她用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想认个错。
      可是铁门边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他说走,还真的就走的了。难道不应该像书里写的那样,在女生楼下站一整夜吗?
      他还真走了,是不是也认同了她说的他们不可能,还是再一次被她的没心没肺打击到了?

      赵真颜在原地站了不知道多久,她以为她会泪眼婆娑。一抹,居然没有眼泪。
      没有喜欢他,没有。只是因为愧对他。她不断地对自己进行暗示。
      在刚才之前,这三个夜晚太美好,给她恋爱的感觉。
      但不是喜欢他。
      越重复越心虚,越心虚越痛。

      回想这三个夜晚,像梦一样。
      她问范园园:“我这几天去哪了?”
      “你不是忙演出、排节目去了?”
      她无语。

      他真的来过吗?真的有那只递过来的茶杯,有双人自行车,有撕开的旗袍,有带着芝麻香味的吻,有回家乡的机票吗?

      到了周二的舞蹈队排练时间,她刚伸开胯趴在地上,游珊珊就冲过来用力踩了两脚。听到赵真颜痛苦的哀鸣,又兴高采烈地走了。
      “你明知我大胯不好。”赵真颜差点掉眼泪,“等下按胸腰,看我怎么报复你。”

      一群人又开始嘻嘻哈哈起来。她以为她们会问一下颜昇。但是没有,她们似乎已经忘了这一茬事儿。

      她想找一个他曾经来过的证据,可她找不到。她已经快疯了。

      一直到半个月以后。
      外联部长叫她去冲洗照片,她坐在柯达店里,隔着玻璃,看着冲印机将一卷没有裁开的照片送上来。
      她像是磁铁的正极看到负极,猛然被吸到玻璃门上。
      是颜昇。在她学校的礼堂里,和领导、评委站在一起,笑得那样好看,标准的八颗牙的笑容。
      终于找到了证据。
      他的确是来过的。那个三个夜晚不是做梦。

      迟到了半个月的泪终于流下来。

      赵真颜,你明明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他了。
      感情这事,怎么能指鹿为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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