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初长夜》钟长夜

23、舌战无花

　　这次比较走运，没摔着，只不过在下面垫底的知书比较倒霉，扭了腰，事后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一上街我就像出笼的马一样到处撒欢。清朝的街上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比如四爷和十三爷模样的面人，用糖做的画，诸如此类的小玩意我买了很多，一一用盒子装了，准备带回家去给宛宛，她卧病在床，一定很闷。

　　京城也有一家如意楼，柜台上放着一只小小的玲珑塔，这是玲珑阁在京城的商铺标志，装修气派，里面也打扫得很整洁，可是生意却不如对面的云来居。云来居的门面和如意楼的差不多，为什么生意会好一些呢？

　　胤禛看我驻足不前，问道：“饿了？那就进去吧。”

　　走进去，小二忙上来招呼，正在拨拉算盘的胖掌柜满脸堆笑迎出来：“二位爷，许久不见了。三位楼上请。”

　　吃饱喝足走出酒楼，胤禛淡淡地说：“走吧，带你们去见个人。”

　　我望向胤祥，他也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满腹疑窦上了马车，我又在里面昏昏欲睡。主要是那时候的马车捂得太严实了，外面什么样子都看不到。我刚想揭开帘子，旁边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别打开，吹了风会头疼。”我只好放下帘子。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没有防备的我直直向前栽去，正好扑在胤禛的怀里。那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又飘过来，我的血一下子冲到头上去了，脸热得简直可以拿来煎蛋。胤祥偷笑出了声，胤禛一声轻咳，胤祥立马威襟正坐，一副“我什么也没看到”的表情。

　　我赶紧坐直，偷偷瞄了一眼胤禛，他望向正前方，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马车里光线不好，看不出他有没有脸红。他已经大小老婆一堆了，抱一个女人应该是轻车熟路吧。更何况刚刚那个还不能算“拥抱”！

　　想到这里，我的心狠狠痛起来。这个时代的男人大都三妻四妾，难道我真的可以不介意跟其他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正在胡思乱想，胤禛已掀帘子下了车，胤祥也跟着下去了。我深深吸了口气，揭开门帘，胤禛已经前面走了，胤祥伸手扶我下了车。

　　一抬头，居然是座寺庙。并不意外，四阿哥一向潜心向佛，会来这里也不奇怪。胤祥悄悄地说：“一定是刚才我们吃肉太多，他叫我们听经洗罪来了。之前有一次跟九哥十哥去吃猴脑，被他知道了，就抓我来这里听戒空大师讲了一下午经，害我回去头疼了好几天。”

　　我怒目而视：“你去吃猴脑？！”据说吃猴脑的方法十分残忍，一个中间挖洞的方桌，几个人围桌而坐，桌子上面有个洞，正好容一只猴子的头伸出。猴儿的头顶从小洞中伸出，把猴子的头用金属箍住，并且箍的非常紧。小锤轻轻一敲，头盖骨应声而落，红白相间的猴脑露出来，热汤淋了，用铜勺舀而食之。

　　他的脖子忍不住缩了一下：“他们开始敲猴子头骨的时候我就托有事走了，结果还是被四哥整得好惨。”

　　我朝他扮个鬼脸：“该！”

　　转过这座碧云寺的大雄宝殿是一排僧舍。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正在扫地，见到我们，双手合十低低道声：“阿弥陀佛。”

　　胤禛亦合十还礼：“小师父，烦请通报戒空大师，说胤禛胤祥来拜见。”

　　小和尚依旧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施主请便，师祖已在僧舍等候。”

　　胤禛又还一礼，向前走去。我也跟着向前走，不料小和尚却拦住了我：“这位女施主请留步。”

　　我有点尴尬：“小师父有什么指教？”

　　小和尚道：“不敢，只是本寺僧舍从不招待女客，施主要在前殿随喜或是自行离开都请自便。”

　　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这是明显的性别歧视！早知道我就穿男装来了。

　　上前一步，逼视小和尚：“为什么不招待女客？”

　　小和尚吓得倒退一步：“这个……这个……男女有别么……”

　　宾果！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得意地在心里打个响指。望望停下来看戏的兄弟俩，我扬扬下巴，看我的！

　　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把土，伸到小和尚面前：“敢问小师父，这是什么？”

　　小和尚一怔：“这是土啊。”

　　我笑了：“是土没错，那小师父看这土是男的还是女的？”

　　光光的脑门上顿时布满细细的汗珠：“这个……这个……贫僧愚钝……”

　　我收回手，脸色一肃：“芙蓉白面，带肉骷髅，百年之后，无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贫富僧俗，都只是化作这一把尘土而已，又何来男女之别？佛祖面前人人平等，又有什么‘僧舍从不招待女客’之说？”

　　在我咄咄逼人的气势之下，小和尚脑门上的汗也越来越多：“贫僧……贫僧……”

　　我上前一步，刚想质问“贫僧什么”的时候，旁边的僧舍里忽然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哈哈哈哈……无花，请那位女施主一起进来吧。”

　　无……花……我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这个小和尚叫“无花”？

　　小和尚像得了大赦一般，回声：“是。”匆匆放下扫帚，用袖子抹抹脑门上的汗，一溜小跑，打开左边第二间僧舍的门，合十道：“三位请。”

　　一间不大的僧舍，干净，简单，戒空大师就坐在窗前的矮榻上，面前已斟好了三杯茶。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微微地笑着：”施主初次造访，敝寺简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清茶一杯，施主万勿见怪。“说完递过一杯茶。

　　我双手接过茶杯，说了声“谢谢”。闻到那茶清香扑鼻，一口入喉，只觉得那清香顺着喉咙滑至肺腑，渐渐扩散至四肢，不由得赞声：“好茶！”

　　捧起茶，胤祥喝了一口道：“哎呀！这茶怎么有股怪味！”

　　我觉得有点奇怪，再看胤禛，他也喝了一口，皱眉道：“我的是苦的，却带了一点回甘。”

　　三人齐齐望向戒空大师，大师长笑一声道：“此乃‘随心茶’，茶本身无味，却会因为饮者心情不同而变化出不同的味道。”

　　随心茶？还真有这种东西?我以为武侠小说里才有呢。胤祥来到这里百感交集，味道会奇怪可以理解。那胤禛的为什么会苦中带回甘？如果那“苦”是因为弘晖，那这“甘”呢？又是为谁？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不语。戒空大师笑咪咪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和尚，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戒空大师笑眯眯地回答我：“老衲看你是个有慧根的，不如给我做徒弟，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