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黄泉打烊》惊支雀

26、傀儡丝

　　面对沈云苓的挑衅，裴舟的态度仍然很淡定，“我不会对你动手的。”
　　沈云苓故意道，“怎么？你又不是打不过我。”

　　“……”裴舟盯着他看了片刻，“我受伤与你有什么关系？不需要你帮我包扎。”
　　沈云苓气短，“这怎么能跟我没有关系？你若不是来救我，自然不用受这么重的伤。”

　　“不重。”裴舟捂了下肩膀，转开目光，“我不是来救你的。”
　　“哦。”沈云苓转身望了望身后不远处那一堆狼藉，“你也是来追人的？”
　　但顺便救了他也是事实啊，有什么好否认的。

　　裴舟不语。
　　沈云苓有点受不了裴舟这忽冷忽热的脾气，大概这人身上除了那张脸之外，真没有什么可以过得去的地方了。也罢，看在他放在施以援手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走吧，这儿的动静不小，等会肯定会有人过来的，届时我们有嘴都说不清。”沈云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你的伤的确也要处理一下，总不能这样晾着。”

　　裴舟看着他，似乎有些犹豫，这回沈云苓没再等他回答了，半拉半拽地，将他带离后山，往先前小僧安排他们等候的地方去与洛清曜回合。

　　洛清曜等了半晌不见沈云苓回来，寺庙外又翘起了钟声，一阵乱糟糟的动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他在门口随便拉住一个小僧询问，对方支支吾吾的，说是好像有位大师出了事情。

　　洛清曜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敢贸然离开，联系沈云苓好几次，也不见对方有回应，正是坐立难安的时候，沈云苓一身狼狈赶回来了，还带着一个看上去更惨的家伙一起钻了进来，并带上了门。

　　洛清曜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旁边这人怎么这么熟悉啊？洛清曜的目光落在对方脖颈处的缝痕上，想到那晚来家中蹭了一顿饭的人，一时失声。

　　沈云苓怎么跟他鬼混在一起？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说这人有些危险，万一遇见了要第一时间给他传信的么？

　　这，怎么，俩人的衣服都破成这样了……
　　沈云苓手忙脚乱地在乾坤袋里翻东西，小瓷瓶的药丸在桌面上骨碌碌乱滚，什么弹珠糖果，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就是没有针线。

　　“应该备一些的。”他可惜道。
　　洛清曜：谁出门会带这种东西啊！！

　　“哎！随便吧！”沈云苓无奈，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往裴舟身上一丢，并嘱咐道，“你别扔！挡一挡！等会那小僧来了，你也听听他们怎么说。”

　　裴舟刚要将衣服掷出去的动作停住，拧着眉毛，不情不愿地将沈云苓的外袍拽了拽，脸色有点臭。

　　“你有什么好嫌弃的，它只是破了点，又不脏。”沈云苓翻找着那些药瓶，“而且要不是你把我扔到树上，我的衣服也不会被刮破。”

　　“树，树上？”洛清曜听着更迷糊了，“你们俩到底干了什么啊？”
　　裴舟是跟沈云苓商量好了一起来这里的么，他俩刚刚不会连手去把那个什么大师给弄死了吧？

　　“遇到点麻烦，他路过刚好救了我，只不过方式有点粗暴。”沈云苓瞥了裴舟一眼，“过来点。”他将药瓶的塞子拔出来，凑到跟前闻了闻味道，草药的清苦味很重，不知道里面都加了些什么东西，洛清霜之前给他备上的，说是用来治外伤的，敷在伤口上几日就能好，最适合像沈云苓这种动不动给自己弄点伤的人。

　　这不，手上的伤刚好没多久，今天用那么些符咒，又在愈合好的地方重新划了一道。
　　坐得近了，才看清裴舟身上的伤，那些枯手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恨不得将他身上所有的皮肉都撕下来一般，到处都是血淋淋的。不过奇怪的是他的血止住的很快，省了沈云苓去找那些止血的药。

　　沈云苓也不知道裴舟到底疼不疼，但看对方那个镇定自若的样子，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估计是真的没什么感觉。

　　肩膀，后背，胸膛，腰腹，到处都是伤口，深得令人刺目惊心。沈云苓拨开破碎的衣服往伤口倒药粉，帮他处理手臂的时候，意外发现在伤口上面一点的位置，也有与裴舟脖颈同样的缝合痕迹。

　　沈云苓飞快地瞥了裴舟一眼。
　　对方正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云苓微微侧过身子，挡住自己的动作，装作帮他涂药粉，指尖往上移，去触碰那些缝痕。

　　虽说红线这种东西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从质感上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是蚕丝线，鱼线，或是其他什么，就算沈云苓并没有那么博学广知，但这点东西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指腹一贴上那些缝痕，裴舟就立马抬起头看向了沈云苓，神情有些冷，“你在做什么。”
　　沈云苓清了清嗓子，心虚道，“涂药么不是。”
　　裴舟眼也不眨，语气并不好，“伤口不在那里。”

　　“哦。”沈云苓眨了下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我以为那里也是伤口，可以涂些药。”
　　裴舟动了动，将自己的手臂从沈云苓手中抽出来，“不用，涂什么药都是那样的。”

　　沈云苓没接话。
　　裴舟手臂上的，是傀儡丝。以材质来看，像是十年前邪修当中最流行的那种，没现在那么精细，但材质还不错，至少到现在还没有什么磨损。

　　可沈云苓还没听说过有谁用傀儡丝缝合伤口的呢，这种东西根本不适用于救治，毕竟本来就是害人的东西。

　　就算是为了救治，这么多年了，裴舟那身剑法可一点儿都不差，既行动自如，没道理还留着这些，扎在自己的皮肤里就不会觉得奇怪吗？

　　正想着，外面的嘈杂声弱了一些，有一群脚步声往这边来，听着有些匆忙，沈云苓二话不说将盖在裴舟腿上的外袍往上拉了拉，一直挡到他的脖颈处。

　　外袍将他遮住了是没错，只不过看起来也太怪异了，就像是沈云苓刚刚在这里对他做了什么一样……咳。

　　裴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于此同时，脚步声终于抵达门口，对方还算礼貌，扣了扣门道，“两位施主，还在吗？”
　　沈云苓清了清嗓子，“小师父请进。”

　　门一打开，外面的人背着光，一水的秃驴，脑门锃光瓦亮，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沈云苓：……

　　看见沈云苓与裴舟靠得很近，他还脱了外衣，将衣服盖在了裴舟身上的大师们：……
　　不堪入目！！

　　沈云苓干笑着摸了把自己有些乱的发，“抱歉，一时兴起。怎么来了这样多的人？净梵大师又是哪位？”

　　在听见他说‘一时兴起’的时候，那群僧人的脸上扭曲了一瞬，但紧接着沈云苓又提起了净梵，他们的神色都沉了下来，看上去并不好。

　　沈云苓装得一副单纯模样，“怎么？不方便见么？”
　　为首的那位大师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走上前来，手掌执在身前，朝沈云苓微微鞠了一躬，“不知这位施主怎么称呼？”

　　沈云苓笑眯眯，“我姓沈。”
　　“沈施主，小僧法号清定，是这积香寺的执事。”

　　“奥，清定大师，来，请坐。”沈云苓朝他后面那些人挥了挥手，“各位师父，就别站着了，进来坐吧。”
　　不然都站在门口真的很晃眼啊。

　　清定犹豫了下，似乎是觉得他们三个没有太大的威胁，便转身对其他僧人低声道，“各位先在外面等着吧，有事我再唤各位。”

　　沈云苓没开口挽留，朝那群僧人们一一点头示意，微笑着目送他们出去，直到最后一位顺手带上了门，才收回目光看向在自己面前坐下的清定，“清定大师，请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净梵师父不愿意为我们做法事么？”

　　清定看了裴舟一眼，“小师弟与我说的是，今日只有两位施主……”

　　“哦，这个啊。”沈云苓亲亲密密地搂住裴舟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本来他也是要来的，只是昨晚有些事耽搁了，睡得迟，我便没拉着他过来，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他用那种腻死人的语气道，“谁曾想他起身之后见不到我不高兴，便找了过来，大师莫怪。”
　　沈云苓补充，“我们没在这里做太过分的事情，毕竟是佛门清净之地嘛。”

　　洛清曜脸上的肌肉狠狠抽了抽。
　　清定被这一番话给惊呆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沈，沈施主是说……”他咽了咽唾沫，看向拉着脸的裴舟，“这位也是，是施主认识的人，是吧。”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沈云苓早死千百回了。
　　无奈现在裴舟盖着沈云苓的衣裳，鬓边有一两缕发在刚刚打斗时松散了，沈云苓又与他贴在一块儿，怎么看怎么奇怪，很难不让人想歪，更别说沈云苓还说了那么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清定甚至有那么一刻，连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忘了。
　　沈云苓非常嚣张地冲裴舟挑了下眉毛。

　　坐在一旁的洛清曜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沈云苓完了。
　　裴舟不会把沈云苓给踩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