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喜欢你》百里曈影

56、第五十六章

　　黄寻荣站在防盗门外，手里点着一支香烟。楼道里又闷又热，要是在以前他才不会呆在这儿受罪，现在他不仅忍受住了，而且这三个月以来，每天他都守在这里。

　　这房子隔音一般，稍微靠近些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痛呼声。持续了大约一个多小时，里面的声音变弱了。黄寻荣松了一口气，他又等了一会儿，到了中午下楼取外卖。

　　上楼后黄寻荣刚才呆着的地方正站着两对男女，其中一个男的拎着一个小行李箱，站在最前面的女人正在用纸巾擦手。

　　“怎么样？”黄寻荣看了一眼紧闭的铁门，问道。

　　没拿东西也没擦手的女人抬头说：“你收拾一下房间，今天吐得有点惨，给他吃点养胃的食物。”

　　黄寻荣点头，把饭菜递给女人：“老师们辛苦了。”

　　女人接过去，打开塑料口袋看了一眼里边的菜，皱眉：“下次记得别买这么油腻，我最近体重涨得太快了。”

　　黄寻荣连声道好，女人打开对面的门，进去之前说了一句：“今天下午让他休息，明天再继续。”

　　等那扇门关上后，黄寻荣才打开自家大门。还没进去就先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他已经见怪不怪了，戴上了提前准备好的口罩。

　　屋里一片狼藉，他先把呕吐物和食物碎渣清理掉，空气就没那么难闻了。然后他把脏了的床单和沙发垫扯下来扔洗衣机，开关摁下后，洗衣机发出轰鸣声。

　　回到客厅，他的儿子还抱着头缩在墙角里，对屋里的一切置若罔闻。他没计较，去厨房煮了一锅小米粥。

　　看着锅里的粥上下翻滚，听着洗衣机运行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黄寻荣居然从中感受到了几分“家”的意思。

　　小米很快就熟了，一锅汤水变得粘稠。黄寻荣舀了一碗，在风扇下放凉后才给黄芩端过去。

　　“喝粥。”

　　黄芩依旧保持着原样子，一个姿势维持了两个多小时，手脚早麻了。但他不想动弹，喉咙因为和胃酸接触过的缘故，像是含了一团火，灼烧感非常强烈。

　　“不喝这顿就没了。”黄寻荣说着，作势要端走。

　　黄芩终于有反应了，他开口：“放那儿。”

　　脑袋离开臂弯，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脸，他这个月喝了太多小米粥，现在闻到这个味儿就没有食欲。可他只是皱了皱眉，像喝药一样一口气闷完。之后忍着摔碗的冲动朝旁边一递，手铐碰到了陶瓷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

　　黄寻荣心满意足地端走空碗走了，黄芩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背影，里面的恨意让人心惊。

　　整整八十四天，他被拘禁在这里活的连狗都不如。从最初的剧烈挣扎到现在能和黄寻荣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他对这个人的恨只增不减。被迫离开县城后的每一天，从心理到身体受到的所有折磨，都是由黄寻荣造成，而伤痛都是滋养恨的绝佳养料，他从来没有这么恨一个人，恨不得违背道德伦常，恨不得挣脱法律的束缚。

　　黄芩摩挲着手腕上的金属器件，那上面粘着他的血。高考前的那一次，他几乎是豁出一切，他以为黄寻荣会退缩。却没想到黄寻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同时也是他低估了黄寻荣的掌控欲。因为陈年旧事近二十年蜗居在小县城的黄寻荣，居然卖了房子移居到另一个地方，就是为了……把他打磨成他想要的样子。

　　不多时黄寻荣又回来了，他把黄芩弄到已经收拾干净的床上，然后锁上了卧室门。这屋的门被改造过，锁上后只能从外面打开。刚开始到这里的时候，他常常被关在这里面一连两三天都不给吃喝。他尝试过从逃走，黄寻荣和那几个人把他看得太紧，他没有成功。

　　黄芩翻了个身，手铐因为这个动作蹭到了磨破皮的地方，钻心地疼。但他整个人开始放松下来，因为黄寻荣把他关进来了屋里，就意味着今天的“课程”结束了。

　　他扯了扯嘴角，真是极其讽刺了。在这个限制了他人身自由的房间，反而成为了他的舒适圈。

　　屋里的窗帘没拉上，照进来的阳光被铁栏杆分割成好几个方块。黄芩面向窗户，自从被关在这里后，他没有动过窗帘。只有看着外面的世界，感受着毒辣的光照在身上的刺痛，他才会觉得他还有希望。

　　毕竟在窗外还有另一个人，或许会在此刻思念他。

　　他失踪了这么久，那个人应该很着急吧。

　　也不知道那个人去上学没有？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丁言一应该现在肯定在军训。最近阳光这么强烈，不知道被晒黑成什么样了。丁言一没有他那么耐得住晒，六月分开的时候，丁言一胳膊上的肤色已经比身上暗了两个度。

　　真可惜，他自我感觉考得挺好，如果没有黄寻荣，他和丁言一本应该在同一个学校报道。就算不在同一个学校，也应该在同一时间军训。而不是躺在这里，跟一个废物一样。

　　黄芩弓着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别人都说遭受痛苦的时候，想到自己爱着的人就会好过很多。据说爱人会给自己勇气和力量，可为什么他每次一想到丁言一，心脏就疼特别厉害。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见丁言一，这么想真的很矫情，可他的确觉得自己现在像离水太久的鱼，只有靠近丁言一才算是接触了泉水，他才能重新鲜活起来。皮囊内外好像都在疼，痛觉连成了一片。他咬着自己的臂膀，怕自己喊出了声。

　　疼痛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虚拟的疼痛还是真实的病痛。等黄寻荣发现的时候，黄芩已经疼晕过去了，整个人像是才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脸白得吓人，嘴角正在淌着一条血线，右侧臂膀上有一团新鲜的血渍，是他自己咬出来的。

　　送往医院后，医生得出的结论是剧烈呕吐引起的食管黏膜撕裂。黄寻荣在医院里急得团团转，就像一个正常的父亲担忧自己生病的儿子一样。

　　黄芩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凌晨四点，黄寻荣正坐在他的面前。察觉到他睁开了眼睛，黄寻荣说：“你不要怪我，你不能成为像我这样的人，我在帮你。”

　　他言辞恳切的样子，比他本人更像一个笑话。

　　躺在病床上的黄芩就这么冷眼看着黄寻荣，人就是会改变的，这么多天的疼痛让他深刻地记住了自己的处境。一味地挣扎和谩骂没有任何意义，他学会了沉默。

　　黄芩不再像以前那样说话刺他，黄寻荣也不会得寸进尺，继续找他的不痛快。

　　病房里重归平静，醒后身上的痛感也跟着复苏，黄芩闭着眼睛半点睡意都没有。身上的伤痛虽然难捱，但他此刻无比的兴奋。被黄寻荣从县城带走后，这么多天以来他没踏出那个房子一步。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一定要找到机会离开。

　　因为身体原因，他依靠自己逃跑的可能性不大，只能向别人求助。可黄寻荣和那几个人看他看得很紧，每次医生或者护士进来都要站在他的枕头旁边。这是一个好位置，能在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之前，及时捂住他的嘴巴。

　　变故发生在黄芩进医院后的第四天，黄寻荣强制要求黄芩出院。他被那两个男人扶着走出病房后，那一瞬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硬是挣脱开了那两个人的挟持，拼命朝前面跑。

　　他没时间看路标，哪儿有路就往哪边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救命。

　　身体虚弱的黄芩自然跑不过那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他很快就被追上了。

　　“怎么回事！你们在做什么？”

　　黄芩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有护士上前询问。追上来的黄寻荣看了一眼被捂着嘴拼命挣扎的黄芩，对着护士先是赔了个笑，再拿出户口本和两张身份证来。

　　“这是我儿子，这儿不太正常，很抱歉打扰到你们了。”黄寻荣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证件都是真的，护士迟疑的目光在他们几人之中来回转。最后把证件还给黄寻荣，叮嘱对待他们病人别太粗鲁。

　　黄芩的眼睛立刻就红了，被别人死死捂着的嘴巴开不了口，喉咙里只能发出单一的声音。

　　胃部很痛，又很想吐。

　　黄寻荣找的人给他安排的“课程”效果非常明显，现在他只要是和男的接触，就会有一种强烈地想要呕吐的感觉。刚才被那两个男人馋扶的时候，他们刻意避开了没有衣物的地方，他都会感觉到喉咙口不断地涌酸水，身体里的内脏好像都在不断地收缩，扭曲地挤压成一团。

　　现在这两个人的身体直接和他贴在一起，鸡皮疙瘩一瞬间就起来了，可怜的胃再也承受不住压力，里边的东西猛然涌了出来。

　　“卧槽，他吐了。”

　　男人一脸嫌弃地放开手，甩了甩掌心粘上的液体。

　　黄芩这几天都吃的流食，胃里只有些汤水，稀里哗啦吐了一地。吐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后，他还在干呕。

　　呕吐物里夹杂着血，周围的人一下子就慌了。有几位护士想去把黄芩扶起来，却被黄寻荣抢了个先。

　　“他吐血了，得立马治疗！”有人在喊。

　　黄寻荣阴恻恻地盯着黄芩有好几秒，可惜黄芩紧闭着双眼看不见这道目光。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黄寻荣摁着自己磨破皮的手腕，力道很大，伤口处钻心地疼。

　　靠黄寻荣最近的男人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现在情况特殊，他们应该立刻把黄芩带走。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在黄芩的身上，看着自己儿子一脸痛苦的神色，他犹豫了片刻，把黄芩交给了医护人员。

　　看着医生们忙碌的身影，黄寻荣站在医院走廊上，忽略不得吸烟的标志点了一支烟。

　　还没吸两口就被路过的医生制止，他愣了两秒，把烟掐了。

　　等周围没什么人后，刚才给黄寻荣使眼色的男人瞪着他。

　　“我让你走你怎么不走？你儿子把事情闹成这样，我们很危险啊你知不知道？”男人低声质问黄寻荣，“那天你没经过我们同意就把他送到医院来了，这已经违反了我们的合同约定，他那就是小问题，在我们联系的诊所一样能治！”

　　黄寻荣扑过去突然攥紧男人的领口，恶声恶气地说：“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我草！”男人的同伴立刻捉住黄寻荣的手腕，想把他们两个人拉开。

　　正在他们几个人拉拉扯扯的时候，突然听见了警车鸣笛的声音，两个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突然有些抱歉，发了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