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略号》燕州微湖

8、复盘

　　231104发表
　　240114.0118修改
　　排雷：百合、闺怨
　　原名《拿铁、黑咖啡和白巧克力》
　　FIVETWENTYPMEVERYDAY
　　明艳甜美的阳光掺在温热的拿铁里被饮下，闯过齿关，在舌尖舔舐，在喉头翻涌。微苦的安定感包裹全身，热烈野性的眉宇间，有被热气泡散了的嫉妒和恃宠而骄，心在阳光熨帖下仍然滚烫。
　　Latte抿了一口拿铁，放下杯子，眯眼看着店外的两人。
　　明媚擦过妩媚的眉峰，映照柔软的嘴唇，笑容流露，能看见红润苹果表面水珠圆润。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当然在有些近视的Latte眼里，怀乔只是闪亮的色块，被水粉稀释的莫奈，神圣不可犯的希腊女神像。
　　怀乔旁边的高马尾女生背对着Latte，肩膀明显放松，笑脸可以想象。
　　Latte早上六点就等在咖啡店，九点等到她最爱的两个人卿卿我我。不爽了。她走出咖啡店，上前隔在两人中间，左揽腰右搭肩。马尾女生转过来才看得见是Latte的脸。或者说她是这个时间线的Latte。
　　相较后来的Latte，她有黑黝的发色和瞳色，张扬自信，开朗勇敢，活力满满，好像黑咖啡。而Latte的气质已经沉淀，发间隐有白丝，更多几分不强求的潇洒。尽管在这个世界她和赫卡同龄，但被岁月狠揍留下的心态已经不如赫卡纯粹，也再不能承受太强烈的苦，所以只能狠狠加牛奶，即速溶拿铁。
　　Latte就卡在中间，三个人慢悠悠走了。赫卡被搂着，目光跃过Latte肩膀看到怀乔，没有阴霾，反而更多愉悦。拿铁醇香滚烫。
　　Latte不用上学，年轻的身体和自由的时间让她整个人散发着慵懒。这就是黑户的好处。尽管嘴上说着爱睡懒觉，但Latte总是早起，在城市各个角落里，细捻穿过手指的风和即将融化的晨间寒意。
　　Latte双手揣在宝蓝大衣兜里，宽松的裤腿和蓬松的卷发被风温柔地撩起。
　　喜欢一个人，审美会改变。
　　赫卡是天生的黑长直，但她某天早晨看见怀乔的卷发，从此就爱上了毛绒。成为Latte以后，她本身成为了毛绒绒。
　　没有早课的Latte站在马路对岸，红绿灯几多变换。日光冉冉还没到站，站前有怀乔。Latte总是先行留在怀乔的附近等待赫卡。怀乔是她们的锚，万能的方向，心的归属。
　　冷冷的晨风还没被加热，Latte眯着眼看低头发消息的怀乔。酒红色的书包上挂着可爱的挂件，在她还是赫卡的时候也送出过一个，但从来没见过当时的怀乔扣过。傻小子有傻小子的福气。
　　在站牌的阴影下，怀乔自带色彩，摒除四周忙碌喧嚣，暗自将世界幻化丰富。Latte站在褪色的边缘，深深羡慕着她曾经最爱的女人和曾经的自己之间的情谊。
　　以前她总是这样看着她的怀乔很多很多次，不敢上前也不想后退。那些拒绝和对着别人的犹豫羞涩让她心碎，一个甜甜的笑又令她迷醉半生。现在的Latte只是冷水浸润难以化开苦味的速溶黑咖啡，不属于自己的明月不去仰望不去摘取。
　　赫卡跑着来了，年轻、朝气、汗水和发丝，以及一个开朗的笑，组成了整个草长莺飞的春天。等的人到达，Latte没必要自行淘汰，绿灯一亮，三步做两步挤进亲密的两人中间。
　　谁管怀乔在不在意，她永远对她温柔疏离。
　　让三个人都烦恼的是双人行总会变成三人行，但没有人责怪Latte，这三个人生来就是一体的，只是用完整的两个我弥补了缝隙。证明三角形的稳定性很简单，只要三人中少一个，沉默就会铺天盖地，各人眯眼睛理袖口，捱过夕阳西下。
　　赫卡走向小卖部。怀乔和Latte一人据守在长椅的两端，中间坐着融融的太阳，沉默在此汇集。
　　怀乔说：“我明白了。”
　　Latte不耐烦起身走向赫卡。
　　“你怎么来了？”Latte笑而不语，手臂一伸揽过赫卡的腰，护着她的肩颈，提着食物走出人群。她亲昵地贴着赫卡，眼神温柔而哀愁地落在赫卡耳后。
　　赫卡以前很爱读书，现在也爱。Latte记得奥雷里亚诺上校*的形象：沉默寡言、孤独入骨。一个平面的描述让她爱上这个人物，最后也成为这样的人。
　　Latte在这个世界里不缓不急，每天就去搅一搅年轻小情侣，再独自回到学校以外的尘世。被爱有代价，付出的爱是泼出去的水，Latte的爱混着苦，咽回自己口中，一路滚烫等待冷却。
　　她没有再更爱自己一点，爱到了极限从烧杯溢出，不能再多了。寄出的爱会被拒收，天空出现蛛网裂痕，摇摇欲坠。杞人超越当前时空，感受到一场收敛的崩塌。
　　诡异的情境下，赫卡和怀乔在公园里找到了Latte。
　　“怎么了这是？”这是赫卡的勇敢，能丝滑接受一切超自然。
　　Latte没说话，仰望着天，裂痕中间龙卷风、雷电蓄力，周遭的混乱声音弱小，台风眼是世上最宁静的宁静。之后三人间的沉默震耳欲聋。
　　几分钟后，怀乔看着眼前人的背影，沉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我没有耐心了。”
　　怀乔莞尔。趁赫卡在迷茫，Latte把赫卡推搡到身后，执起钢笔一般的钝剑，扶着怀乔的肩，剑尖抵着怀乔的心口。
　　耳语：“其实，高考结束那天我想说的是`我爱你'。”剑穿透胸腔，发出气球被戳破的漏气声。赫卡的眼睛寂然无光，怀乔受刺灰飞烟灭。
　　天镜裂痕增多，天空凹陷坍塌，大地震颤，Latte坚定地走到赫卡身旁，与她十指相扣。世界很快撕扯混沌。
　　“没有人可以相信。我、爱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那是赫卡最后能听到话，含着巨大悲凉的哭腔。
　　午夜寂寂。“唔。”Latte右肩疼痛欲裂，外套整整齐齐码在自己身上，凌晨一点半，困到直接和衣卧床。她打开夜灯，走到阳台上。
　　半夜寂静混着寒冷。在心口摸了摸，Latte无声微笑。
　　爱是虚妄假说，没有足够的爱可以支撑她去爱人，那她只能悄悄私吞。
　　速溶咖啡和牛奶在桌上，天一亮就会被冲泡一饮而尽。
　　长椅。
　　“你以前给我写过很多东西……”怀乔发言，她总能从容地拒绝潜在的求爱者。
　　“不客气，那不是写给你的。或者你可以明确说是情书。”Latte脊柱贴合在靠背上，望着赫卡的方向。
　　“你是她的，不是我的。我参演过一场戏，意识到配角要明确自己的配角身份，不能超出角色的边界，完成使命之后就要退出舞台。放心，在这场戏里，我也不是主角。”
　　“我明白了。你希望‘我’能理解的你的感情你的坦然，你心疼她担忧她，所以给她足够的爱，能让她有能力去爱人。你很羡慕‘我们’，因为那时的你一无所有，甚至无法在社会上独自生存，”怀乔笑起来，还有着记忆里的温柔和记忆外的陌生，“我明白了，我只是幻觉。你惶恐爱，不敢爱。所以你只能爱你自己。”
　　Latte十九岁的时候还不会点外卖，赫卡却能独自夜爬泰山。Latte眼神莫测：“我收到的爱都是明码标价，一切的付出都有回报。没有人会爱我。”
　　说完，Latte起身走向赫卡，手臂一伸揽过赫卡的腰。
　　由爱生忧怖，Latte爱了白巧整个青春。她失去了配角戏份，也不希望怀乔落入平庸婚姻的风尘，岁月抹去她的惊艳，年华涂改她的内心。她爱，她更想怀乔永远孤身一人，美丽永远。
　　但怀乔先一步放弃了她，那她便回头是岸，不必恋爱脑发作在一棵树上吊死，太卑贱。
　　自然，有赫卡的地方就是家，Latte跟着赫卡回了家。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人偶然怀疑前几天Latte是不是住在桥洞。
　　大龄金融人士L姓女士一朝穿越到异时空成了没有证件的黑户。多年求学和打工人的经历让她只会金融，不巧黑户没有从业资格证。反正待不久是吧，顿顿隐形草莓加空气酸奶，Latte给五星好评。
　　周末天气大好，赫卡和Latte躺在阳台晒太阳。
　　“你为什么喜欢咖啡？我记得咖啡对我没用。”年轻的赫卡问。
　　“等你学微积分的时候就知道了。你这时候应该还不喜欢听相声，有个打灯谜的话儿特别形象，”Latte双手叠在脑后，“远看是条狗，近看是条狗，是狗他是狗，就是不会走。死狗哈哈哈。”
　　“怀乔喜欢相声。”
　　“我知道，那是她喜欢，不是你喜欢。她后来还喜欢电竞呢，你也不知道你后面会喜欢音乐剧。”
　　两条死狗瘫在阳台。“等会我要去市图书馆借书。”
　　“挺好，我好久不去了，等会去拿一本《红与黑》。”
　　“我先前看过，于连真是蛮不要脸一男的。”
　　“崽，人要是能像于连一样用生命证明自己，那就是超凡脱俗了。”
　　回忆中断，赫卡曾经还想过自己给自己献血会不会嘎，但Latte已经无法告诉她了。曾经Latte总是带着莫名的笑告诉她自己的喜好有多小众，那时的赫卡自以为世界中心，当然不以为奇。
　　某天赫卡诗歌处女作发表后大获成功，于是她想成为一名网络小说作者，注册输入“赫卡”提示重名，只好输进“Latte”。登进网站首页就看见名为“赫卡”的作者人气很高，心生好奇选择围观。
　　“赫卡”的作品大多是短篇小说，以离奇曲折的剧情著称，让赫卡怀疑这个作者是不是男频卧底。“赫卡”作品不多，但风格多样，几篇下来赫卡就对住着的想象力心悦诚服，可惜断更好久了。她点进专栏，看到最新的一篇文章是《我在未来等赫卡》，脑子一嗡，鼠标已经点了进去。
　　一次诗歌投稿给了我极大鼓舞，所以我开始写作。从前是写意和意识流的写法，现在看多了音乐剧，会加入场景转换的描写。看着以前写的文章，真是有种纯真的可爱。
　　每到新的地方，同学都会说我很自信很豪爽，其实我只有自来熟这一个技能。朋友太少了，我以为的挚友只不过是我以为。幸在我有至交好友一直在治愈我，给我信心。我有什么厉害的，只是爱写小作文、会唱几首歌、喜欢读书对文字敏感、每天能够起来跑跑步罢了。原来在朋友眼里，这已经算很有才华。我脾气不好，胸无城府，很会措辞但仅限于陌生人。
　　我对好友总会“无礼”一些，比真诚还要加上一些莽撞愚蠢。我很粘人，所以只有两件事要干，粘人，和准备粘人的路上。傲娇小猫竟是我自己。
　　赫卡，很抱歉我已经不再有赤子之心。我深深同意“你如何对待世界世界就如何对待你”这句话，我们太聪明，所以脑子停不下思考。又太能共情，伤透的还是自己。我不知道现在你处于哪一条世界线，和怀乔关系怎样，本着泛滥的母爱，我希望你记住以下几点。你总是不听别人的提醒，一切道理你都清楚，但我希望你能用肌肉记住而不是潜意识，为了保护你自己。
　　第一、双方要建立在平等的地位上沟通，不要轻易成为舔狗。
　　第二、不要主动帮忙，会打破边界感，如果真的爱，就让对方为自己帮忙。
　　第三、你是你，旁的人不能是你，你和他们一样平凡且珍重，你可以爱每一个人，但不一定是欢好之爱。这很重要，我曾经将怀乔视作自己的半身，以为充裕的感情超越言语，以为伯牙子期可以抵过很慢的车马很短的书信。终究我太天真。旁人皆不可信，你没有信任感，但你可以信任自己。只有这一个大脑永远忠诚地属于你。
　　第四、爱有很多种，赫卡。你对怀乔的爱是高山流水觅知音，也是母爱的转移。你和母亲一样封建，把自以为的爱和好给旁人，失去了自己，反而哀怨对方负心。你不是母亲的角色，你是你自己。
　　赫卡，这一切是虚妄，等到恋爱脑结束的那一刹，你会发现只是一场笑话。怀乔是你理想化艺术化的恋人，没有滤镜光环，怀乔也只是很美丽很温柔很普通的陌生人。人在恋爱之前就是完整的人格，无论你和谁谈恋爱，请记住，保持住自己的人格独立和享受一切孤独的时候。
　　赫卡很敏锐聪明，Latte更加理智冷静更从容，前者意气风发而莽撞，后者沉郁但看世界一针见血。你对怀乔动手，向赫卡求爱，只是你终于不能内耗，更爱你自己的预兆。幸而这一切真正发生在怀乔拒绝你之前，你很聪明，你知道一切事情皆有痕迹。
　　赫卡，我在未来等你。
　　*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人物，乌苏拉尔次子，喜欢炼金，终身未婚。（这句介绍我凭记忆打的，可能有错，懒得去核实，将就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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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把这篇文章改了插进《省略号》里其实是很合适的。在我表白之前六个月的某天午休我做了这个梦，醒来过后我就明白该动用一切手段放过我自己了。单单作为小说的话其实是很不合格的一篇文章，戏剧化和口语化的标签让它很失败，所以我打算了时间线让它更符合我写小说时空错乱的特点。我的flag是不要再改旧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