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之劫》刹那芳颜

33、死亡婚礼

　　“太后娘娘让奴婢送一套常服给陛下，太后知道陛下喜好白色，特地送了白色刺绣锦绣祥云的样式给陛下。”
　　沈若渊刚宣布闭朝两日，从大殿回到后宫的时候，从栖凤宫过来的丫头已经捧着衣服在沈若渊的门前跪着了。
　　沈若渊点点头，换上了常服，只是捏个诀便来到了离开魔界并不远的山谷内。
　　沈若渊来的时候，已经是月挂西山的时刻，山谷一共才十几户人家，沈若渊迈着步子从山下走到河边，四周都是丛生的荒草，弄脏了沈若渊的白鞋。
　　除了四周丛生的、枯黄的杂草，还有就是低矮的、破败的房屋，一片灰暗的颜色。
　　想到那在他身边向来锦衣玉食的韩沉便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两年，沈若渊心中难免苦涩。
　　他循着气息走到韩沉所在的阴暗狭窄的房子前面，轻轻推开门，挥挥袖子在满室点燃灯火，一眼便看见了在墙角铺着茅草和破烂席子的床上正在熟睡的韩沉。
　　沈若渊迈着步子走了过去，坐在韩沉的身侧，弯腰看了半晌韩沉的眉眼，最后拢了拢袖子，抬起手指撩了撩韩沉有一些凌乱的发丝。
　　沈若渊浑身冰凉，这两年更是如此，手指刚抚上韩沉陷入阴影里的侧脸，韩沉便警觉地睁开了眼睛，猛地捏着沈若渊的手腕，再看清来人的时候，韩沉又回神一般猛地甩开沈若渊的手，整个人朝着墙角缩了缩。
　　“殿下怎么回到这种污脏的地方来？”
　　韩沉整张脸已经埋到了墙角的阴暗中，看不清神情，只是声音却冰冷的如人间这寒冬腊月的晚风。
　　终究是担心韩沉看见自己半头华发，沈若渊用一块白色的轻纱遮住了自己的脸颊，此刻他隔着轻纱看向韩沉，朦朦胧胧看不清韩沉的脸蛋。
　　“小乖，听话，朕是来接你回家的。”
　　沈若渊朝着韩沉伸出手，他的手快要见白骨，寻找眼前人损耗他的修为和灵魂，虽然如今补齐了魂魄，但是整个魔体依旧是瘦的快要脱了相，韩沉看着那双白的宛如鬼魅的手指，只觉得心中刺痛，但还是转过脸，不去看这终于寻来的男人。
　　“我，我不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
　　湿冷的山风从窗户的破洞里面吹进来，韩沉无端打了个冷战，扯了厚重的棉花打成的被子，拉扯到自己的身上盖好。
　　沈若渊看了看自己的手，将自己的手收回，藏到袖中，“没事，没事，朕不会生气，小乖若是不愿意回到魔界，朕便留下，陪着小乖，一起过日子，我们像人族的寻常夫妻一样，我们，早起耕种，晚上剪灯读书，好不好？”
　　韩沉轻笑一声，只是幽幽的说，“殿、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又怎么能在人间乡野这种污脏的地方生活，莫要说笑了。”
　　“朕也是可以的。”
　　沈若渊强忍着不适，强忍着立刻马上冲出去呕吐的冲动，缓缓地脱下自己的鞋子，抬起脚踏上了这稻草铺成的所谓的床上，想着那里有他的小沉在那里，沈若渊还是忍住了这种不适，他凑到韩沉的身侧，拉开韩沉的被子，把自己枯萎的身躯蜷缩在青年温暖的怀抱里，他展开手臂，圈住他的腰身，披散的发丝连同一切，都回归到它们本来就应该归属的世界里。
　　韩沉抿唇，咽了咽口水，手掌终究是放在了沈若渊的肩头，他下意识想要掀开沈若渊白色的头纱。
　　“别，朕现在，不好看。”
　　沈若渊按住了韩沉的手，却抬起手把韩沉的脑袋按下来，仰着头，隔着白色的头纱吻他，韩沉睁开眼睛，隔着一层白纱，依旧能看到沈若渊深陷的眉眼，血红的唇，魔君陛下曾经青春年少时温暖的嘴唇，现在鲜艳而冰冷。
　　“陛下，您还是回到魔界，您现在是魔界之主，不要屈尊在这。”
　　无法不注意自己所在的环境，所处的境遇，光是看见沈若渊走进这里，韩沉的心底便涌起翻江倒海的酸涩。
　　“小乖的怀抱便是朕的家，朕不要做魔界的皇帝，这一世，朕要和小乖一起苍老、死去，我们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不分开。”
　　沈若渊把手掌攥成拳，塞到韩沉的手掌里，另一只手往下探去，他低下头，掀开头纱，按住韩沉的双手，嘴唇亲吻韩沉的脖颈和胸口。
　　韩沉扶着沈若渊的肩膀，缓慢而坚定地推开沈若渊。
　　“陛下，魔族需要一个魔君，韩沉苟且如蝼蚁，不值得陛下浪费一生时间。”
　　沈若渊一愣，他抬起眼睛，忘记放下头纱，苍白如鬼魅一般的脸庞出现在韩沉的面前，细长入眼尾的眉像是画上去的，嘴唇更是病态的嫣红。
　　看见沈若渊如今的模样，韩沉眼前慢慢浮现起水光，沈若渊见韩沉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脸孔，赶忙伸手把头纱放下来，他背过身，“是因为朕不俊美了吗？”
　　韩沉撩起沈若渊的发丝，里面掺杂着一半的白发，不知道这人这两年是怎么在找自己，是不是日夜不眠不休，才会成如今这般模样，形如枯木。
　　“孩子，若渊他不懂事，你自小便懂事，你、莫要耽误了太子啊。”
　　韩沉想起那日沈珣说的话，他沉吟了片刻，才开口说话，“陛下，魔族需要君主。韩沉不打算回到魔界了，韩沉已经打算娶妻，择日成婚，陛下的恩情，韩沉已经偿还，以后还会有更好的侍从，侍奉陛下的。”
　　沈若渊慢慢的转过脸，那双深陷眼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韩沉，随后从手上拿出梳子，“好，朕答应你，朕不会再强迫你，小乖，你再替朕梳一次头发，好不好？”
　　韩沉大抵是没想到韩沉会答应的这么爽快，微微一愣，抬起手从沈若渊的手上接过梳子，慢慢的替沈若渊梳头发。
　　沈若渊的头发干枯，一梳便断，韩沉好不容易替沈若渊梳好，沈若渊拿起那根金簪，举在手上，“替朕簪上。”
　　韩沉接过金簪，慢慢的簪在了沈若渊的发髻上。
　　沈若渊转过身，一身白衣变为红色婚服，周边所有的一切全部换幻化为新人的婚房，韩沉的身上也换上了一身红色的喜服。
　　沈若渊头上的白纱变为红纱，衬托他一张脸更加惨白。
　　韩沉想要动弹，才发现不知哪来的枯藤从床下伸出紧紧地缠住了他。
　　窗外开始打雷下雨，雷声轰鸣，紫色的雷电从天空呼啸而过，光芒在沈若渊血红的双目上一闪而过。
　　四周黑色的手爪从地面破茧而出，四周的魔物来迎接他们的新王，不一会儿，四位笑吟吟的红衣女子走到角落开始自顾自的谈起了古琴，琴声袅袅，如泣如诉，如梦似幻。
　　“陛下，快停下来，您会坠入魔道！”
　　四周的魔物已经受沈若渊强大的魔气召唤，纷纷要来臣服。
　　韩沉惊恐的喊他，沈若渊扯唇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从自己的头上拿下那根金钗，拿在手上，垂眸看着手掌心的金钗。
　　“韩沉，你骗朕。十三岁的时候，你信誓旦旦的对朕发誓，你韩沉，会永远的，陪伴朕，永远不会离开朕，你看，你如今就要离开朕。什么贤君暴君，朕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个该死的魔君之位。你为了离开朕，借口真是太多了。”
　　沈若渊看了看手上的金钗，转过脸看着韩沉，那双通红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什么修仙道、修魔道，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唯一紧要的事，今生，你休想从我沈若渊的手里逃走……”
　　沈若渊伸手把韩沉搂在自己的怀里，胸口贴着韩沉的后背，金钗慢慢的捅进韩沉的心脏，把他年轻的心脏一点点的杀死。
　　沈若渊亲昵的贴在韩沉的身后，脸颊磨蹭韩沉的脸颊，伸出长长的舌头，把韩沉嘴角吐出的鲜血全部吞吃入腹。
　　“这辈子，除了朕，谁都不能跟你成亲。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便是朕嫁给你的日子，是我们深爱对方直到死亡的好日子，是我们的……大婚之日。”
　　韩沉见四周那些魔物发出诡异的笑声，载歌载舞庆祝新王的死亡婚礼，地狱里的礼乐声从四周传来。
　　沈若渊紧紧搂着韩沉，“小沉，乖小沉，莫怕，今日之后，你就是朕的相公，朕便是你的娘子，我们永生不分离，相公死了之后，娘子会遵照人间婚嫁礼节为你守寡，朕不要什么长生不死，朕百年之后，便下去陪你，你要在奈何桥边等我，下一世，我们还在一起……”
　　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得到韩沉，既然注定得不到，那只好杀掉，把他的尸体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除了自己，谁也得不到他，谁也不要妄想得到他。
　　韩沉侧过脸，终于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从韩沉的眼角滑落，滴落在沈若渊的胸口，沈若渊感受到一股惨烈的灼烧感在胸中燃起。
　　四周的魔物纷纷惨叫着化为黑色烟雾，消失在了房间里。
　　“弑神者……！”
　　天空远远传来苍老的声音，沈若渊没有听清那声音在说什么，他只是仰头大笑着，“哈哈，天道，哈哈！你能奈我何！你不要我得到韩沉，我得到了，我得到了……！”
　　所有在天际游走的闪电全部汇聚在一起，在天空中聚集，然后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沈若渊的头顶贯穿。
　　刚才已经死去的韩沉猛地睁开眼睛，翻身把沈若渊搂在身下，那闪电落在韩沉身上，顿时，韩沉的身躯化为一滩灰烬。
　　“小乖，小乖！”看着韩沉的生动的躯体化为灰烬，沈若渊窒息一般的摔下床，他看着眼前的灰烬，睚眦欲裂，浑身颤抖，紧接着犹如流浪的恶狗一般，扑倒那灰烬中去，抓起一把便往自己的嘴巴里面塞去。
　　“没事，没事，小沉，我们、我们还在一起……”
　　沈若渊吞咽了两口便冲出屋外呕吐起来，小翠听到声音打开门，却见恶鬼一般的沈若渊在扶着墙呕吐，她想要上前询问，还没有发出声音，便被沈若渊掐住脖子。
　　“你爱不爱小沉？”
　　小翠吓得顿时尿了出来，嘴唇颤抖，“我……我……”
　　“你爱不爱小沉！说！”
　　小翠点点头，“爱，爱……”
　　沈若渊一把挥开小翠，她当即摔倒墙上晕了过去。
　　沈若渊祭出魂剑，指着天空，“天道，我沈若渊这辈子只想要这么一样东西，你却处处阻挠！为什么，为什么……？！还我小沉，还我小沉……！！！”
　　他拿起魂剑飞向高空，却被一道闪电击落下来，然后他再次撑起身子，又被击落，直到头破血流，才终于昏倒在雨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