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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触景虽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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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秋祢觞像往常一样早早起了床。束好发,整理了一下衣裳,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出里屋,正好碰见端着粥的子松,俩人互相说了声“早”,就一起坐下吃起了粥。
吃了不到一刻钟,子松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不用想,子松肯定去抢活干了。
在村子里,只有干活才有吃和用。但活不会自己找上门,得要去村长那领活干。
人人都希望能干到酬劳多的活,但这样的活也不是人人都有,于是就要抢活,抢到了就归谁干。
秋祢觞不紧不慢地将粥吃完,起身将自己和子松的碗筷一同拿到厨房去洗。
本身粮食就不太够,所以为了合理的分配日常所需,司单攸只有晚上才有饭吃。
秋祢觞洗完碗后,用布擦了擦手,然后进到里屋,把凳子摆到窗子边坐下,拿出昨天牛大妈给的材料,埋头干了起来。
虽说熟能生巧,但秋祢觞也就学习了不到一天,手艺算生疏,缝缝钻钻的,手也被针刺了不少。
不过秋祢觞像没事似的,两只手利利索索的,但和普通绣娘比起来,速度可差远了。
窗外偶然飞过雁群,或忽刮一阵秋风,或落叶唰唰落地,秋祢觞都漠不关心。
秋祢觞谨记牛大妈的步骤:
“先用糯米浆将布料‘浆’成‘布壳’,将布壳做成虎的模型,再把不同颜色的布料剪成云状,缠绕贴为虎身,称‘云套云’。
再在点睛之处加以‘撒金’,用缠绕式的间隙针法加以固定,能让布老虎看起来更威武。
剪出布样,将布的正面相对缝合,在肚皮下面剪开一个长口,将布翻到正面,添入蓬松棉,再把开口缝合起来。
最后给布老虎装饰脸面,缝上眼睛、鼻子,用毛线做胡须,再把耳朵缝到头上。”
秋祢觞的一步一骤都在按照牛大妈昨天教的做。因技艺不精,弄了好久,在缝制上来来回回的。但他也不恼,耐心地梳理被弄乱的线。
制到累了,他便停下歇歇,望望远处。
忽然传来大雁悲惨的哀嚎声。
秋祢觞马上寻找声音的来处,正是天上孤雁传出的。
秋祢觞忽然被触动了,心里的孤独和忧伤被诱了出来。忧伤的目光跟随孤雁飞翔的方向,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秋祢觞收回目光,深深叹了一口气。
秋尚书一家堕落,其家室遣的遣,奴的奴,劳的劳。正如这雁群,原本同进退,却因某些事故,变得分崩离析。
自己仿佛是刚刚那只离群的孤雁,无处可容,满有一腔忧伤,无处释放。
触景虽生情,但布老虎还得接着做。
为什么秋祢觞要这么宠秋迭岁?
因为秋迭岁是秋祢觞的亲弟弟,他们两个都是四姨娘生的。
圣旨下达时,秋迭岁才年仅四岁,是秋府里年纪最小的。在临行前,四姨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秋迭岁。
秋迭岁还小,没有什么劳动力,但也是一个要吃东西的,于是秋祢觞常常在七曜的第六日干两倍活,第七日的时侯将粮食送到秋迭岁的屋子。
因为第六日的活最多也最挣粮。
在村子的西边,住的都是被遣来做苦力的。
秋祢觞住的也是最靠西的,通俗一点就是西边村尾的。
每个人住的院,也隔了好远。
离的比较近的,很快就被人占了。
秋祢觞不是一个善交流的,与家中的其他兄弟姐妹关系也生疏,最后就剩下现在住的院子。
在院子大门的正前方再往右有一个小土丘,上面有一棵郁郁葱葱的槐树。
上了那个土丘,向前望可以看到秋迭岁住的院子,向后望可以看到秋祢觞的院子。
一般有空闲时间的时候,秋祢觞都会在槐树下坐下,有时小憩一番。
有时秋迭岁会来树下找秋祢觞玩。
一天的时间其实飞逝的很快。
秋祢觞制作布老虎勉强到了塞棉花的步骤,刚抬头,就发现已经傍晚了。
太阳正在下山,子松也正在回来。
入了秋,理应不会太热,但刚进门的子松却满头大汗,嘴里还喘着大气,灰头土面,想必今天他干了不少活。
秋祢觞放下手中的针线,仔细梳理好放到柜子里,然后走到大堂的水盆,浸了一块布,拧掉多余的水,再递给子松。
子松接过布,坐在凳子上,擦起了脸。
秋祢觞也没停着,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到子松面前。
擦完脸的子松看到面前的水,不客气地喝了起来。
秋祢觞拿过子松另一边手里的布,走到水盆边洗了起来。
“子松,辛苦你了。”
“公子,没事的,本来我就是干杂役的。”
“今晚我做饭吧,你先休息一下。”
“这……算了,还是我来吧。”
“不行,今天我什么活都没干,你也累成这样,还是我来吧。”说完也不留空隙,直接转身走向厨房。
子松是真的累了,刚趴到桌子上就睡着了。
天暗了下来,随处可见的是一大块一大块的火烧云。村子里,炊烟袅袅,饭菜扑鼻而来。
不一会儿,秋祢觞院子里的厨房内传出饭的香味。
子松闻到香味,饥饿难耐、还在睡梦中的他开始吧唧嘴。
秋祢觞正要去菜地摘青菜时,路过大堂,发现子松在吧唧嘴,捂嘴轻笑了几声,快步去摘菜。
待子松醒来,菜已经端了上来。
“公子,菜炒的好香啊!”子松伸了个懒腰,夸赞道。
秋祢觞从厨房端了两碗饭,刚进门就听到子松的夸赞,轻笑道:“呵,哪有子松大厨的手艺好。”
子松起身接过秋祢觞手中的碗,乐呵呵地说:“公子真是一个‘贤妻良母’,以后谁得了您,不愁吃不愁喝,还有人伺候着。”
“子松,‘贤妻良母’是用来形容女子的,我一个男子怎么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况且,是我娶妻,怎么能说‘谁得了我’这种话!”秋祢觞生气道。
“哎呀,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子松没有上过学堂,没学过什么词。之前村里的阿婆都说胡娘子贤妻良母,我就觉得这是个好词,就用来夸您了。”子松辩解道,还拉拉秋祢觞的衣袖,乞求原谅。
“罢了罢了,你啊,都十三岁了,还跟个七八岁的小孩似的。”秋祢觞将子松拽着自己袖子的手扒了下来,细嚼慢咽吃起饭。
“公子,难道您要嫌弃子松吗?”子松装起了楚楚可怜。
“吃你的饭。”秋祢觞瞪了子松一眼 ,警告道。
子松依然不依不挠,说:“公子,如果您不要子松了的话就没有人给您做饭,没有人帮您干事儿了。您说子松说的词不对,那给您换个词,‘贤夫良父’,如何?”
“还吃不吃饭了?不吃我就把你那份给屋里那位公子了。”秋祢觞听都快听不下去了。
“吃吃吃!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说完子松狼吞虎咽起来。
“子松,今日你可看到迭岁了?”秋祢觞随口问道。
“迭岁……哦哦哦哦,看到了看到了,在村里李二爷的前院看到了。”子松不在意道。
“他怎么样了?有些时日没去看他了。”秋祢觞有些自责。
“这…”,子松使劲想了想,“呃…好像在和一群小孩玩。不过好奇怪,他被围在一群小孩的中间,神情好像不怎么开心,不知道在玩什么?”
秋祢觞听完觉得有些蹊跷,食指抵着下巴,似在思索什么。
子松又说道:“过会儿路过时,看见他们在玩叠罗汉,也不能说是叠罗汉。准确些说,就是一堆小孩挤到一块。”
秋祢觞忽然恍然大悟,放下碗筷,从里屋拿了个点着内芯的灯笼,急匆匆出了门。留下一个不明所以的子松。
“到底怎么了?”子松疑惑一时,但还是耐不过饥饿,独自动起筷。
秋祢觞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提着一个纸灯笼,就出了门,独自一人在漆黑的夜里乱窜。
秋祢觞走的急,一下没注意左肩撞了柱子,一下不小心被石头绊倒。
不过他不在意,爬了起来,捡起灯笼,拍了拍沾了灰地方,继续走了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片荒废的村庄。
四周黑漆漆的。秋祢觞壮着胆子,向村庄内部走去。
不一会儿,在一个阴暗的墙角传出了一阵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