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江湖》姬婼

61、Chapter 61

　　“吃饭啦！”

　　桑妙妙过来拍门喊饭时，白澈倒趿着拖鞋，着急忙慌从房间里跑出来，回头看见师颐躺在沙发上，伸手将他摇醒：“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空调温度很低，师颐坐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刺耳的门铃声还在想，门外的姑娘怕他们在房间里写作业玩游戏听不见，按铃的手指一刻不停，白澈只能先倒回去开门。

　　望着他小跑的背影，像个没事人一样，师颐忽然有些恍惚，甚至在被拉扯出门时，被锁门声音吓了一跳。

　　“不要拘束。”
　　桑妙妙莫名肩负起姐姐的责任感，怕他们不适，一个劲儿说话，直到想起厨房还煲着汤。屋子显然被收拾过，所有的用品都被归置在柜子里，白澈懒而随意，光脚踩在地板上，但师颐必须穿鞋，于是他顺手从鞋柜最底层拿出一双男士拖鞋。

　　师颐露出考究的目光。
　　白澈忽然结巴起来：“我，我，我……”他是想说他没变过身，更没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节，但想了想，好像也没差太多，极可能越描越黑，便说不下去。

　　恰好桑妙妙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个脑袋：“拖鞋在……嗯，找到啦？”
　　不仅找到了，而且大小合适，精准无误。

　　“你怎么知道？”现在狐疑的人又多了一个。
　　师颐不想听他再“我”下去，替他解围：“他是觉得，单身女性肯定会放男士拖鞋在家里，怕送外卖和快递的知道自己独居。”

　　白澈偷偷竖起大拇指。

　　一顿饭吃得倒是轻松，就是盛汤的时候，桑妙妙离砂锅近，热情表示要为大家服务，但师颐不习惯，想自己来，两人客套中，汤汁洒了出来，师颐看见椅子上搭着块布，准备去拿，被桑妙妙叫住：“等等，那是擦猫的，我另外给你找一条。”

　　师颐还是把那块软棉布拎起来，发现是条旧裙子改的，还有淡淡的香水味。
　　“那是我睡衣改的，橘子还在的时候，最喜欢裹着睡。”桑妙妙递了块擦手巾给他，眼睛里自然流露出几抹憾色。

　　师颐转头看向“橘子”本人。
　　白澈脸蛋爆红，惊恐地说：“我不是，我没有！”递过去的空碗僵在空中，他的位置在餐桌最里面，本想拜托师颐再盛点饭，但对方显然用眼神拒绝，阴阳怪气酸得像倒牙的柠檬：“你自己盛吧。”

　　——

　　饭后，桑妙妙没着急让他们走，而是又端出一果盘的零食。
　　师颐实在不好意思，要知道他和这个女人的所有联系都来源于白澈，能有交集也只是因为她对傻猫的照顾：“会不会太打扰？”

　　桑妙妙摆手，经过上次啤酒事件，他对这个少年超出年龄的沉静又敬又佩：“不会，我巴不得人多一点，有人气。”那霸总玄幻的故事或许有很大的概率是她头脑发昏臆想的梦，但不后怕是假的，她现在连小说都不敢看，就怕哪天穿越到书里，她这种战五渣又没主角命的人，还不得一集KO！
　　“我的意思是，我懒，我拖延症，有人在能督促我。”说着，她把手里那张to do list拍的哗啦作响。

　　白澈把剥好的坚果塞嘴里，像只腮帮鼓鼓的松鼠：“这个啊，他在行。”
　　师颐瞥了一眼：“要不你也一起？”

　　“我？”白澈指着自己，表面懵逼，内心窃喜，毕竟他的所有练习册和参考书都扔在了师颐家，人家没提，他也没说，本来当是混一天是一天，既然今日敞开说，他也不怕，理由早就想好，于是拒绝得底气十足：“我书包没带过来！”
　　“等着。”
　　师颐扔下话，两分钟后，从隔壁把那只黑白的运动背包拎了过来，径自扔给白澈。

　　白澈伸手接，重量惊人，他单手托不住，身子竟向下沉了沉，拉链崩开，露出里头一叠叠雪白的试卷：“我靠，你也太绝了，你简直是我命中克星！不对，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我的书包，你不会是好心帮我写作业吧？”

　　师颐表情略有不自然，别过脸去，但看样子倒不像是跟作业无关：“没，没有。”
　　白澈把脸凑过去，企图捕捉到蛛丝马迹。
　　师颐顿了顿，瞟向摸不着头脑的桑妙妙，似乎又觉得没什么，于是全盘交代：“我为了贴寻猫启示，随便抓了个书包，本来是找表哥帮忙在附近张贴，毕竟你……猫走丢的地方离这儿近……”

　　随便可不随便，恐怕是焦急吧。

　　师颐这样的人，可称坐怀不乱，镇定如山，怎么会抓错？白澈低下头，心里其实很明白，甚至有几分愧疚和不忍。

　　趁他心理防线瓦解，师颐踢了一脚：“所以你，赶紧写作业。”
　　白澈被他压住，缩在茶几边上，被迫翻开《暑假生活》，低头看数学题。桑妙妙被这番情景激励，由是虎躯一震，把电脑从房间里搬出来，就在离他们不远的餐桌上，开始新的征程。

　　疲累时偶尔抬头，能看见白衣少年坐在沙发上，脚边随意搁着三两张雪白的草稿纸，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小字，看起来像是在演算，看玩意看起来有点眼熟，像是当年在《大学数学》课本上见过的微分公式，而他整个人，相当之专注，即便是以奇怪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监督脚边的人。

　　至于白澈，就没有那么清醒，大概每隔半刻钟，就会开始打瞌睡，这时候，师颐就会狠狠踹他一脚。
　　若干次后，白澈终于怒了，把书一扔要反抗：“我是你的足底按摩器吗？”

　　——

　　桑妙妙伏在桌上，一遍遍网申投简历，一遍遍填表，一遍遍修改面试自我介绍，甚至跑回房间，翻出大学毕业后就压箱底的正装。
　　大学城小铺子买的，衣服虽然廉价，但好歹收整得干净，现在这上面的毛是怎么搞得！

　　“杀千刀的！”

　　白澈听见叫唤，不由打了个哆嗦，似是想到什么，推开茶几，手脚并用冲进房间。当他看见满是猫毛的黑色正装外套时，也忍不住捂脸。
　　师颐按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拿开。
　　迎上质疑的目光，白澈东看西瞟，心虚得始终不敢和他对视。师颐倒是也没为难他，只是抿嘴淡笑，往客厅电视柜上拿了个透明胶带递过去。

　　“用，用这个！”
　　桑妙妙还在懊丧地揉头发，白澈已经撕开胶带，往衣服上粘去，为了毁灭“罪证”，倒是十分积极。这下子，搞得正主反而不好意思，赶紧找来剪刀，把胶带裁成段，自己往另一边的袖子上粘，随口夸道：“哎哟，这可是暖男好苗子。”

　　师颐也过来帮忙，听见这话，笑了起来。
　　桑妙妙下一秒又说：“未来喜欢你的女生可真幸福。”

　　师颐的脸瞬间垮下来，硬生生从中间挤进去，用膝盖把白澈顶开，抢过胶带，冷着脸命令：“白澈，去写作业。”
　　桑妙妙其实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赶紧挥手：“快去吧。”两个人交接时擦身而过，她忍不住低声打趣，“你同学好严肃哦，你是不知道，那天在烧烤摊，我都快吓死了，这么瘦瘦弱弱的一个人，完全看不出……”

　　“咳咳。”
　　白澈贴着衣柜，从一旁溜走，飞快地说：“他面瘫，别管他。”看师颐视线扫过来，想起下午被压榨的痛，他像是表演型人格被激发一般，捂着小心脏瞪眼控诉：“说你呢，就是说你，凶什么凶。”

　　他的表情管理实在不到位，没有半分我见犹怜不说，反倒连那几分好不容易硬撑起来的嚣张里透着几分怂蛋，桑妙妙乐不可支，拍了拍他肩膀，把人推出去，见风使舵又改了口风：“凶点好，跟皮猴子一样！人家也是为了督促你学习，咱们都不是自觉性强、觉悟高的，你想想，要不是你俩关系好，人家才不费这力气，这么想是不是就不气了。”

　　白澈嘟囔：“我本来也没气，为什么你们都爱教训我。”
　　桑妙妙又去看师颐，像个操心的居委会大妈：“是不是，师颐？你也希望他考好点不是？唉！反正你们可都别像我这样，填个简历都要搜肠刮肚，使出浑身解数，还凑不齐一页纸！悔不当初哦！”

　　师颐哼了一声：“不好好学，要是考不上……”话音戛然而止，他面上愕然，看看白澈，又低头看着木地板条纹走向，沉默许久后才小声呢喃，“算了，你想考哪里就考哪里，关我什么事。”

　　——

　　接下来的一周，桑妙妙往返于城市写字楼群间。

　　……

　　面试官提问：“你结婚了吗？”
　　面试者一号转动手里的钢笔，严肃而认真地说：“没有，我不打算结婚，我是不婚主义者。”
　　面试者二号更狠，撂下话：“没有，我已经节育了。”

　　面试官抬起他那刀削般的下巴：“你呢？”
　　桑妙妙满头黑线，心想：这是个什么神仙工作，你们都这么狠的吗？我要怎么说！她抬头，面试官的视线逼迫过来，热汗瞬间从发际滚到下巴上，她心一横，闭着眼举手：“我……我……我喜欢女的！”

　　……

　　面试官提问：“你期待的薪资是多少？”
　　面试者一号犹豫：“不能比我现在低。”
　　面试者二号立刻表示：“十万。”

　　三号睁眼，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月薪三、三千吧？”
　　四号已然超然物外：“看着给吧，我可以无偿加班，接受公司福报。”

　　面试官在纸板上飞快书写，忽然，像是发现还有漏了个小个子女生，赶忙出声提醒：“你呢？”
　　桑妙妙搓搓手，笑得灿烂：“要不，我表演个原地升天？”

　　……

　　“然后呢？就没了？”
　　白澈剥了颗五香花生扔嘴里，像是没听尽兴，吵嚷着还要听吐槽，师颐则低头认真吃饭，顺便把他推过来的花生壳原封不动推回去。

　　有时候早上会提前做好饭，热在锅里，有时候则是打电话叫他们自行解决，但雷打不动的是，每一天的面试结束后，她都会去附近卤菜店或者小吃店，打包一些下酒菜，晚上回来庆祝。

　　既然观众叫好，自然不能扫兴。
　　桑妙妙当即拍桌：“还有一个猥琐老男人，上来就问我，怎么样才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那骚样，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两个小子都面露担忧。

　　“要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做？”
　　“我们？”

　　白澈绞尽脑汁，师颐则淡淡开口：“找他借钱吧，就说之后归还。”
　　桑妙妙面露懊丧：“这个好，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虽然我并不想再去那家公司，但表现的方式还是略微欠妥。”

　　她的略微，九成九是美化过的。
　　白澈连忙问：“那你当时怎么做的？”
　　桑妙妙支支吾吾，老半天才起身，朝餐桌空扇了一巴掌，用方言说：“老娘当时上去就给了他一耳屎！”帅不过三秒，“然后我就被保安架出来了。”

　　连师颐都再也憋不住笑，整个房间吵吵嚷嚷，直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