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江湖》姬婼

23、Chapter 23

　　也不知道大块头是个什么脑回路，非要带着师颐做饭，仿佛不是招了个临时跑堂工，而是收了个徒弟。
　　至于师颐，不能说不会做没天赋，只能说在乱来。

　　他把苦瓜用水焯了一下，和着芹菜跟胡萝卜榨汁，安然地喝完一杯，再热情地给白澈来一杯。
　　看得白澈心惊肉跳：“这是人吃的吗？”
　　师颐把杯子换成了碗，还在碗沿上装饰了一片柠檬，如魔鬼般的精致，顺手又往他跟前推了推：“所以啊，用来喂猫。”

　　白澈装死，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翻白眼。
　　师颐垂下眼，那一瞬间说不出是憾然还是失落。很少见他流露负面情绪，白澈敏锐地察觉到，心中惴惴，不忍问：“你的口味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默然之后，师颐拿起碗，自己干了，若无其事地说：“我妈每次回家，唯一会做的东西。”
　　一看就是保持身材的减肥餐，白澈虽然不懂其中的门道，但也有所了解，只是他没想到师颐耐力这么好，要是他妈妈鼓捣出这样的黑暗料理，自己早跳起来，当面倒进马桶。当然，难免会挨一顿胖揍。

　　分享不一定是关心，没准是喝不完剩下的找个人分担。
　　但白澈不好直说，便安慰他：“阿姨身材一定很好，不像我妈，天天嚷着中年发福，但就是瘫在家里刷抖音，不肯运动。”

　　师颐没说话。
　　白澈又改为夸他：“你身材也很好，还是有作用的。”说着，他伸出小拳头，往师颐的肚子上顶了一下。

　　师颐视线下移。
　　白澈迅速把爪子藏起来，三脸懵逼：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直到屈平闯进来，打破了现场的尴尬。
　　大厨子每天从养老院回来，精神会持续萎靡一段时间，期间他就搬了根小条凳坐在门口，一根烟一根烟地抽，抽多了大概上头，进厨房亢奋得不行，手往师颐肩膀上搭，整个一不见外的自来熟：“小子，准备好了吗？”

　　师颐被他摁着点头，白澈搓着小手手想，这能不准备好吗，不准备好说不定人没了。

　　好在，师颐脾气还算平和：“屈哥，有话直说。”
　　“好，那择日不足撞日！”屈平一拍大腿，用脚勾出滑轮橱柜架子，提出一套宝刀，往菜墩子上一劈，“我将传授你三十六路斩妖除魔战无不胜金坷垃屈家独门刀法。”

　　两人正对菜板。
　　白澈跳到冰箱上，坐看好戏。

　　只见屈平手提菜刀，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嘴里念念有词：“切腰花要用四三拍节奏式，切姜丝要用蓝色加特林突突式，拍蒜要用泰山压顶式，切萝卜要用滚筒洗衣机，啊不，滚刀式……”
　　“你来试试。”
　　屈平把刀塞进师颐怀里。

　　师颐提刀，对着案板上乱蹦的活鱼，脑中空空一片，是无招胜有招。
　　白澈屏息。

　　“呼——”
　　刀锋落下，厨房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

　　“不要动，不要乱动！”
　　屈平大喊，顺手抓住和面的钛合金盆，挡住出口，严防死守：“小强！有一只小强潜入了厨房！”

　　白澈伸出爪子去抓，小强飞走了。

　　被按住的师颐嘴角抽搐：“不就是偷油婆吗……”他强行出刀，将那三十六路斩妖除魔战无不胜金坷垃刀法运用到极致——
　　凑热闹的白澈正好张嘴打了个哈欠，躲避的小强不偏不倚飞入嘴中。

　　“咳咳。”
　　“什么东西？”傻猫下意识咀嚼，“香香脆脆……”

　　屈平正要欢呼，被师颐抢先一步，按住白澈的脑袋瓜子，睁眼说瞎话：“罐子里的花式炸鱿鱼。”
　　白澈信了他的鬼话，但又觉得塞牙，忍不住用爪子去勾，勾出一根须须。

　　“啊！我不干净了！”

　　——

　　餐馆的一日三餐从来没准时过，人手少生意好的，饭点别说吃饭，能喝上一口水都不容易，等到晚饭时，已至八九点。
　　屈平提前炖了一锅莲藕排骨汤，为了少洗两个碗，直接把锅放在桌上。

　　趁他炒菜，师颐拿小碗给白澈盛了点汤，鉴于不便上桌，给他放在了地上。
　　等汤放凉，白澈美滋滋喝了一口，正准备舒服地舒口气，忽然惊悚地发现：“汤，汤里有只虫！”有了白天的阴影，眼下他跟惊弓之鸟没差别：“咱们要不要告诉屈哥这个噩耗，再重新炖一锅？”

　　师颐想了想——
　　屈平八成会说：“小伙子，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让我看看你的手艺。”同时，师颐往厨房瞭了一眼，看摆在案头的食材，没动。

　　“要不……”
　　“你不会让我一只猫去煮？”白澈觉得匪夷所思，身边的家伙怎么总是冒出些“创造性”的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复自己带累他。他沉默片刻，认真开口探讨：“那一会我们所处的就不是个悬疑故事，而是恐怖故事了。”

　　师颐挑眉，问：“此话怎讲？”
　　白澈语气森森：“一只猫掉进汤锅里死掉，魂魄整日缠着你不得安宁。”

　　“……”
　　“厨房炸掉，自此后这一排临街商铺变成凶宅。”

　　“……”
　　师颐端正坐姿，清了清嗓子的同时，再给他盛了一碗，一本正经说：“你想，汤那么大一锅，味道稀释后，三个人相当于每人只吃了三分之一，就米粒大。”

　　——

　　饭后，屈平接了个电话匆忙出门，像是还没有适应家里多了一人一猫，愣是把大门反锁。二楼有座机，但师颐没想用来打电话，反正也快十点，不出门没必要让人往返两趟，不够效率。

　　卧室开了扇小天窗，视野正好避开高层公寓。
　　师颐对着窗户发呆。
　　白澈把台面上养的绿萝挤开，占据一席之地，学他仰望星空，过了会，没忍住问：“你在想什么？等流星还是思考人生？”

　　处久了都知道，师颐向来不同寻常，说：“不，我想起了一道物理题，你想学吗？”
　　白澈尾巴一摇，鄙视道：“你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不觉得煞风景？”

　　师颐偏就哪壶不开提哪壶，问：“你这次期末考试物理及格了吗？”
　　白澈咬牙：“没有。”
　　师颐把他硬生生拽过来，往窗户上呵了口气，等薄雾凝聚时，用手指写起公式：“来，补课！”

　　这一讲，愣是从牛顿第一定律讲到简谐运动和单摆，从麦克斯韦电磁场理论讲到串并联。
　　白澈听得像喝了两斤烧刀子酒，知识点不断往脑子里塞，但脑子不想不愿还自动循环起《当》，以至于他当场声嘶力竭唱起来：“当听课像听天书的时候，当公式背不完，但考的不会，写的不对，当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我还是不想再见到你，不想再见到你，去死见鬼的物理题和双星系统……（注①）”

　　对面不远处的居民楼，传来沉重的关窗户声，甚至把窗帘一并拉上，显然被这鬼哭狼嚎吓得不轻。
　　师颐本想去堵他嘴巴，但转念又放弃，想说点什么，趁机说服自己豁达点，像白澈一样不要再逼迫自己，只为了博得家人的关注，但最后，不论是说服还是说教，都默默藏在心里。

　　即便没有叹息，白澈也熟悉地从师颐的眼睛里捕捉到一闪即逝的落寞，不由调侃：“别人都是一箫一剑走江湖，你是一人一猫沦落天涯。”
　　师颐哼了一声：“你还看还珠格格？”
　　白澈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怎么了，不可以吗？我以前还为紫薇和尔康绝美的爱情哭泣！你丫的就是太端着了，什么都要分出个该不该，难道不是问自己想不想？”

　　想不想……
　　师颐把手掌落在白澈的脑袋上，静默许久，猝然一顿怒搓：“你说得对，我想rua猫很久了！”

　　注①：改编自动力火车《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