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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一朝成败转成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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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时候,小楼里仍是灯火通明的样子,无情慢慢合上手中的奏折,疲惫的揉了揉眼睛,消瘦的肩却仍然挺的笔直,终于到了这最后一步了啊,他抬头看窗外,阳光一点点的从苍穹间透出来,想起昨日傍晚他于神通侯府里看到的那一池春水,竟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终究并非同路之人呢,无情这样想着,多少有些惋惜的,这个硕大的京城,英雄豪杰辈出,然即使是敌人,他也不得不说,方应看绝对算得上其中的翘楚,能与这样的人为敌,此生也算不枉了。
白可儿进屋的时候便看无情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和一丝意味深长,他想这一次可以把诸葛先生救回来了吧。
而此时此刻,方应看已经离开了他的神通侯府赶往皇宫,而蔡京仍搂着他新纳的小妾,沉浸在温柔乡里,他不在乎,无论哪一方赢了,最后得利的仍然只会是他,这么多年来,他蔡京还从未真正输过一次。
“你说这一次赢得会是谁?”康王赵构亦是一夜未睡,道不完全是方应看的问题,而是江南霹雳堂的使者眼看便要进京来了,而那批足够用以造反的武器,也已经秘密放置到了事先安排好的地点。
回答问题的不是顾惜朝,顾惜朝重伤未愈,仍然在休息,回答问题的是柳残风。
“我认为无情赢得几率会更大些。”柳残风沉吟了一会儿才,“毕竟这一次,方应看绝料不到蔡京宁愿放弃一次整垮诸葛正我的机会,也要先扳倒他。
“是啊。”康王慵懒的押了一口茶,“蔡京和诸葛正我是老对手了,对于交过很多次手的敌人,他并不着急,可是方应看不同,方应看是一把刚刚出鞘的宝剑,戾气太盛,若是不压制一下,怕是便没人能制住他了。到底是年轻了,还是锋芒毕露了点。”
柳残风亦是淡淡一笑,“其实若不是相爷推波助澜,方应看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草草动手呢。”
“原来如此,我道说嘛,以方应看的心机这一次又怎么会这样心急,可惜了。”康王摇摇头,说到底这一些不过是他们这种旁观者不疼不痒的闲话罢了,未曾卷进去才能这般游刃有余,说白了,他们都知道这一次方应看输定了,单纯一个无情也行不够,但若是加上一个蔡京,便再也无翻身之日了。
顾惜朝醒过来的时候,便看见戚少商趴在他房间的桌子上睡着了,心里一热。
抬头看向窗外,天已是大亮,这时候大概正是无情大捕头与方应看小侯爷在朝堂上唇枪舌战的时候吧,他淡淡一笑,突然想起睡梦中晚晴的脸,平静的朝着他微笑,轻轻的唤他的名字:“惜朝……”有多久没有遇到她了?
浑浑噩噩的在尘世间摸打滚爬,权利金钱地位,他依旧在追寻着昔日所求的一切,以前还曾因为晚晴而约束,而如今,算得上拼尽所有了,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满心的厌倦疲惫罢了。
晚晴,我累了。这个官场我果然是生来便不合适的,待此事一了,我便去做你曾经希望我做的额那个英雄如何。改名换姓,去疆场做一名小士兵,大宋连年败仗,我若去了,定然很快便可以与你相会了吧。
淡淡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一点点声响,戚少商便猛地睁开了眼睛,没有半点睡眼惺忪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没有睡过似的。
顾惜朝怔了怔,两个人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你没睡?”顾惜朝狐疑的问。
“睡了,不过醒的快罢了。”戚少商淡淡回答,“金风细雨楼夜里多刺客,我习惯了。”
顾惜朝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来,戚少商真的变了。
经历了太多的血雨腥风,勾心斗角,他再也不是连云寨的时候那个心地如赤子的大当家了。京城里风雨变幻,每一日都是一场生死搏斗,戚大当家早就成了戚楼主,他成熟了,稳重了,也萧索了。除了顾惜朝,昔日的知交飘落天涯。
息红泪和赫连去了边关,穆鸠平重建了连云寨,小玉嫁到了大辽,铁手常年在外办案,这世上能发现戚少商如今的寂寞的,也只有顾惜朝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晚上。”戚少商答道:“昨天你和我说的那些是故意气我的?”
顾惜朝本能的冷笑反讽,“戚楼主还真会自我陶醉。”
“那时候有人在外面,我知道,而且应该比你知道的早。”所他故意装作生气,故意离开,虽然心里也确实很愤怒,但是也确实有作秀的成分。“你和柳残风的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关于卢莲儿,我知道你想到了晚晴。”
“不许你提她!你没有资格!”顾惜朝猛地坐起来,牵动伤口又是一阵疼,不过他并未在意,只是拼命的瞪着戚少商。
“小心你的伤。”戚少商走过去一把拉住顾惜朝的胳膊,暗自用力,死死的把顾惜朝按住,不让他挣扎。
顾惜朝刚发了一夜的烧,全身酸软,哪里是戚少商的对手,只是咬牙用力,连身上的伤口都不肯顾及。
戚少商实在没办法,直接点了他的穴道,“别乱动,伤口都裂开了。”看着血色从顾惜朝胸口的绷带上渗出来,戚少商皱紧了眉。
他知傅晚晴是顾惜朝的软肋,却不想他的反应竟如此之大,当年那道伤于他顾惜朝恐怕是一辈子都无法走出的梦魇。
“你没有资格提她。”顾惜朝一字一顿,眼睛竟微有些通红。
卢莲儿和柳残风的事牵动了顾惜朝内心最脆弱的一根弦,戚少商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触动这个底线的,此时的顾惜朝根本就像是发了疯的野兽,攻击所有准备接近他的人。
戚少商不知道,晚晴刚死的时候,顾惜朝到底是怎样挣扎着活过来的,江南小镇上的初次邂逅,那个人消瘦的惊人,带着一股子冷漠和死寂的味道。那种感觉等顾惜朝在京城出现的时候已经很淡了,约是满心汹汹的斗志暂时压制了那些伤痛,不过经柳残风的事情,这些隐在暗处的伤痛便一股脑的跑了出来,顾惜朝的精神以及难以招架了。
长长叹了一口气,戚少商抱住了顾惜朝,“晚晴的死不是你的错,是傅宗书,是命,但绝对不是你。你也不希望晚晴死的,对吧。”
顾惜朝怔怔的瞪着戚少商身后的墙壁,说不出一句话来。
晚清是为了他而死的,为什么不是他的错。
戚少商的怀抱称不上舒服,常年练武的身体略微坚硬,加上别扭的动作,但暖意一点点渗进身体。若不是被点了穴道,顾惜朝想,也许自己也会情不自禁抱住他。
他的前半生,受尽了太多的磨练,爱过,恨过,肝肠寸断过,生死一线了无数次,伤痕太多,随便触动了哪一条都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再睡一会儿吧,我守着你。”戚少商低声说,声音里有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温柔声调。
点了顾惜朝的睡穴,戚少商又看了顾惜朝一会儿,才站起来离开。
京城变幻莫测的局势还未明朗,他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那一天,顾惜朝是在睡梦中度过的,待他再次醒来已是傍晚黄昏,朝堂之上的争斗已经接近尾声。
方应看因结党营私而被软禁家中,听候处理,诸葛正我已被无罪释放,可是疾风营仍然稳稳的握在方应看的手里。
方应看静静的斜倚在暮晓楼的围栏上,满园的竹子发出淡淡的香气,似乎有凝神静气的作用。他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慌张,一招踏错,说不定连性命都难保。
好一出双簧计,先装作划清界限,欲退出这场争斗,再利用无情戚少商吸引他的注意,暗地里却掐住了他的七寸,好魄力,好计谋。方应看苦笑,康王赵构,他终究小瞧了他,也小瞧了蔡京对他的忌惮,更没想到蔡京宁愿放弃扳倒诸葛正我也要先对付他。
女人的胭脂香气淡淡的传过来,方应看皱紧了眉,跃下暮晓楼,拉着雷媚走出了竹林,有些地方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脏了。
“侯爷……”雷媚的笑容依旧妩媚,举手投足都是那一股子的风情万种。
血河神剑刷的出鞘,速度太快也太突然,雷媚的脸上笑容未退,僵硬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然后她的脖间便飙了出来,溅在地上,发出如同泼水一样的响声。女子身上的香味混着血腥的味道让人作呕。
“我可不想当第二个白愁飞。”方应看冷冷的笑着,“蔡京又怎么样,我方应看就算势败,也绝不会当丧家之犬。”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米有桥现在又会在哪里呢?
这种时候所有人恐怕都在争先恐后的远离他吧,不过别忘了,他是方应看!
康王赵构走进顾惜朝的房间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清苦的药香充斥了整个房间,淡淡的清冷,如同顾惜朝这个人。
有时候,赵构觉得,他从来没有了解过顾惜朝这个人,尽管他手中的情报部门,可以把顾惜朝所有的生平查的透彻,可是他还是闹不清这个表面高傲,才情绝代的人眼里闪过的光芒到底意味着什么。作为一个领导者,他却驾驭不了自己的下属,这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可是他也是惜才得,至少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杀他的意思。
“顾公子的身体可好些了?”康王笑着走进顾惜朝的房间,一挥手,身后的仆人把他随手准备的补品安放好,顾惜朝的房间一贯清减到简陋的地步,他看的习惯了,也并不在意,只是因了上次的事情,说起话来,难免尴尬。
顾惜朝穿着一身绿色薄衫,半倚在床上,脸色仍是苍白的厉害。无意间,康王又想起了顾惜朝躺在床上时的孱弱样子,脸色微微一红。
“谢王爷关心,伤已经不碍事了。”顾惜朝倒是坦荡,亦是因为心中有事,并不愿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多浪费时间,“惜朝今日请殿下来此是希望王爷陪我等一个人。”
康王一怔,随即看的顾惜朝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转了数个念头,突然恍然大悟,不禁在心里感叹,这顾惜朝当真是把别人的心思都猜透了。
方应看慢悠悠的推开门,看到康王的时候也只是苦笑了一下,再看到一脸调侃的顾惜朝更是心里发苦,这两个人已经是守株待兔了。
“侯爷终于来了,康王殿下已经再次等候多时了。”顾惜朝笑着站起来,虽说身上带伤,但这般重要的谈判,他若是一直躺在床上却也是看不过去的。
伸手拿过早已准备好的茶具茶叶,顾惜朝专心致志的走到一边去烹起茶来,剩下的事情就要交给康王自己来处理了,这期间得到多少好处,造成怎样的局势已经与他无关了。
金风细雨喽。
“楼主,探子来报方应看现在可能身在康王府。”杨无邪站在戚少商身边静静的报告着。
戚少商皱了皱眉,“无情知道了吗?”
“怕是已经知道了,那大概蔡京也知道了。”戚少商想了想,慢慢笑了起来,“方应看从一开始就不准备瞒下来,他就是希望蔡京知道这件事,好一招离间之计。”
蔡京府邸。
“方应看去了康王府。”柳残风对蔡京说,“对康王怕是也要多加防范了。”
蔡京眯起眼睛看了柳残风一眼,只是又从桌子上的果品里拿了一颗葡萄出来,“再怎么挣扎,方应看也翻不了身了,康王不必管,有顾惜朝在你那里呢,但是疾风营一定要夺了来,让顾惜朝去尽快想办法,我也会派人渗透到疾风营里面去的。”
顾惜朝若是真的得了疾风营,怕是便不会给你了。
柳残风在心里想着,淡淡的嘲讽起来,老谋深算又怎样,蔡京毕竟的老了。
六扇门。
“世叔,方应看去了康王府。”无情淡淡的说。
诸葛正我听了,只是一笑,“这一次,我们坐山观虎斗,看戏便是了。”
方应看被软禁了又怎么样,京城里依旧在那股变幻莫测的神秘模样,一招棋错,便有可能满盘皆输,赢了一局的也未必是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