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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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任连着两三日不见得除左慈外的其他人了，那枝最开始折的海棠花也开始渐渐枯萎。
山间溪水流经岩石溅起水花，繁盛的海棠树下，杨任一手抱着陶盆，银白色的长剑悬挂于腰间，借着岩石，她伸手摘得了那枝开得最是娇艳动人惹人爱的海棠。
放于鼻尖轻嗅，是带着湿润水汽的清香。
杨任将它轻放入陶盆里，打算回道观替换那枝逐渐枯黄的海棠，转身忽见一人站在枝叶婆娑蔽日的海棠树下——
郭嘉远远望着，荼白色衣裙的女子在盛放的海棠树下，摘得了那枝半分不及她雅致秀丽的海棠。
怔愣着回忆起少女曾哼唱的曲子：“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没由来的联想，少女莫不是坠入凡尘的仙子，如若不然人间怎么会有如此煦色韶光的可人儿。
——郭嘉还是那样的光风霁月，身材消瘦却挺拔如松，一身竹青色的长衫，墨发半束，肤色如玉样的白皙，唇色比之前倒是红润了些。
“观先生面色红润了些，可是大病初愈了？”
见少女看向自己，郭嘉嘴角轻弯，美目似水，轻佻多情作态：“劳女郎记挂，嘉已大好。”
“既如此，倒是件好事。”杨任点头道。
“是好事，自然是好事，不知女郎可否让嘉讨个彩头。”郭嘉眨巴眨巴眼，满肚子坏水。
“先生想讨得彩头怕是不成了，小女随师傅苦修身无分文，只不过是闲情逸致来了折枝海棠花傍身。”
郭嘉笑问：“那女郎何不拿这枝海棠花做个彩头？”
杨任可算是明白了，原来郭奉孝你这小子是在这儿等着呢。
既然知道了郭嘉的所图，杨任却不说给与不给，只温言道：“那树上枝枝都是海棠，先生如若想那满树的彩头不也是触手可及？”
话一转却又说：
“罢罢罢，若先生想要这彩头，那小女赠予先生又何妨。”
郭嘉原本劝服之语现在生生咽了回去。
杨任抿嘴一笑，眼底带着是得逞的喜色，属实是惹人怜爱。
这枝彩头之后如何，且先不提。
郭嘉自顾自找了块平坦的岩石坐下，修长的手指拂过海棠娇嫩的花瓣：“这花开的是好，却终有调谢的一天……”
“花开花谢终有时罢了，何必为其所哀。”
郭嘉避而不答，转而状似无意道：“今天下势也，女郎何以观之？”
杨任一怔，没想到话题转变如此之快，心中暗自估算年份，组织语言。
“上幼年登基，为铲除外戚窦氏一族，重用宦官，生活荒淫，贪图享乐，聚敛无度，卖官鬻爵，宠信奸佞。
上常言：‘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由是宦官无所惮畏，并起第宅，拟则宫室。赵、张二人把持朝政政治腐败，百姓怨声载道。
大修宫殿苑囿，搜刮民财，昔尧、舜抵璧于山，投珠于谷，今之先帝、陛下乃聚钱为私藏，激起人民反抗，以至黄巾起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上若晏驾，朝廷必乱，诸侯群雄四起。”杨任唏嘘不已。
中华上下五千年，杨任对汉朝还是很有好感的，
——大风起兮云飞扬，反秦灭楚兮定八荒。
内修外礼兮恩敬笃，萧规曹随兮宽仁主
大德至盛兮王道修，不忧异性兮削诸侯
外攘夷狄兮铸新钱，雄风远迈兮开新天
得国之正兮唯汉祖，虽远必诛兮开丝路
封狼居胥兮勒燕然，盛世狂歌兮兴文武
只可惜昭昭大汉，终归于魏。
不过想来郭嘉对汉室也没有什么情怀，杨任说的也没什么顾忌。
郭嘉闻言沉思了一会儿转而又一笑：“不想女郎对天下事如此了解。”
“家师教导有方。”杨任毫不客气地把自便宜师傅拉了出来做挡箭牌：“天下将乱，又不知先生作何打算？”
“大丈夫生逢乱世，当得辅佐明主，以定天下。”
“若不遇明主先生当如何？”
“天下之大，我郭奉孝何愁找不到明主。”
林间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与繁茂的枝叶交织，斑驳的树荫落在郭嘉的身上，让杨任看不清他的脸，只见着他肆意洒脱的姿态，见之不忘。
是啊，他可是郭奉孝啊……
“女郎又如何打算？”
“亦不过求得平安，继续随师傅修行。”红颜多薄命，乱世女子无论身份尊贵与否，有几个人能得个寿终正寝呢，身处汉末三国，杨任所求也不过“平安”二字。
青山隐隐遮不住,绿水悠悠流不尽。
少女眼中藏不住的哀愁流转，眉间抹不平的清秋萧凉，郭嘉看的分明。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恨极在天涯，旧时上苑，花月春风犹在，只是新人故景不同。车如流水马如龙，灯火阑珊处的又是谁呢？
幽凉萧疏的调子缥缈起落。
回履裾香散，飘衫钏响传。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荼白衣衫随同东风飘拂，勾勒出风的形，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风鬟雾鬓，光采照人，秀逸的姿态让郭嘉再也不曾忘……
文人四友：琴、棋、书、画。
以琴为首，善琴者通达从容。
“士无故不撤琴瑟”琴为书室中雅乐,不可一日不对清音，古琴在文人士大夫精神生活中的重要性超过了其他乐器，其清、和、淡、雅的独特品格寄予了文人凌风傲骨、超凡脱俗的处世心态，成为他们不可离身的乐器。
已经学了几个月有余，自学起恰恰是琴最让杨任头疼。
竹林古琴素指弹，曲委婉，音落玉袂青河岸，流水传远山。
杨任端正坐在道观院中，古琴放于案前，一手随意拨弄琴弦，琴声清脆如山涧泉鸣，似佩环铃响。
“曾闻蔡姬博学而多才辩，妙于音律，江东周郎雅量高致，有言道：‘曲有误周郎顾’嘉今观之，女郎亦是不遑多让。”
“家师曾教导：烛之武五论救弱国，妙语退秦师；仪与苏秦皆以纵横之术游诸侯，兼佩六国相印；相如抗节不挠，视死如归，卒欺秦王而归璧于赵。小女以为先生能言善辩，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杨任嘴下半分不留情。
郭嘉倒也不气，丝毫不受打击，随意一撩衣摆坐在了小案对面，身上的酒气扑面而来，杨任略略皱眉。
“女郎口齿好生伶俐。”
“不及先生半分。”杨任纤手皓肤如玉轻拂古琴，柳叶美眸眼底神色暗暗。
“女郎学识不凡，却不知素日与令师学些什么？”
“琴、棋、书、画、剑、诗、医、茶、酒、花、兵、阵……学的倒是杂些。”
“哦？女郎竟还学酒？”听着了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原本一手支着头慵懒肆意的郭嘉撑起身看向对面的少女，面色带上些激动的潮红，眼底光彩熠熠，杨任看的分明。
“只学些皮毛罢了。”郭嘉知道不论有多么了得，杨任都一贯如此说。
“不知嘉可有幸喝上女郎的佳酿？”
还是那句话，郭嘉面容过分苍白病态，就差把“我有病”仨大字写脸上了。
虽然没给郭嘉诊脉，但杨任几乎是可以断定郭嘉是由于久病咳嗽耗损肺气致使肺气不足，不足以充盈、推动血脉而引起的。
肺不好，又恰恰不能饮酒，偏生郭奉孝嗜酒如命，把喝酒当人生的意义。
医者仁心，勉强算是半个医生，虽然也可能是半个庸医，的杨任还是想着提点郭嘉一把的。
“先生久病，还是少喝酒为妙，饮食上可以多喝一些补肺气的食物，如桑耳，薯蓣，薏苡，玉蛹，可以服用些补益肺气的中药，比如人参、王孙、美草、五味子。”杨任也知道光是这么说郭嘉能听就有鬼了：
“罢罢罢，我且为先生开副方子，只需每日饮用即可。”
杨任从袖子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刻刀和竹简：杨粃蓟半两，五味子半两，白芍药半两，美草半两……
郭嘉不语只一手支着头，看着眼前少女长睫低垂，眸如秋水，手持刀笔一刻一划，字迹娟丽，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自成一派。
杨任收起刀笔，抬头见郭嘉看自己，顺势将药方递过去，却又见郭嘉一脸愁苦委屈道：“若不饮酒，岂非要了嘉的命，女郎就饶了嘉吧。”
“先生若是饮酒，岂非更甚之？”为了郭嘉的身体，杨任半点不松口，任凭郭嘉如何楚楚可怜，硬是把竹简塞给了郭嘉。
郭嘉拿起竹简端详一番，也不说成与不成，只叹气道：“女郎若是如此，以后嘉怕是要少好些乐子了。”
杨任知道，若只是让郭嘉口头答应用处不大，不遵医嘱的例子，古往今来都不少见。
“虽说不能饮酒，但药酒也还尚可，不若我为先生酿坛药酒，以解口腹之欲如何？”杨任思忖着法子。
“女郎想拿药酒就打发了嘉不成？”郭嘉的长睫毛翻来覆去，扇子似的阴影落在眼睑下，笑得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
杨任抬眼反问:“却不知先生想如何？”
“曾见女郎在院中埋下一坛美酒，嘉朝思暮想……”
杨任倒是没想到郭嘉这么眼尖，埋下的是一坛以秦汉时苍梧缥清为原型加上后世提纯手法而成的酒，比起现在那清汤寡水的酒，烈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杨任秀眉一挑，美眸看向了惦记她酒的某个人，佯装生气：“好你个郭奉孝，莫不是对我的酒早有惦记不成。”
“女郎这是舍不得了？”郭嘉恹恹作一副可怜状。
“等过年吧……那酒刚埋下，少说也要等到过年的时候先生才能如愿。”
如此的，过年也开始让人盼念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