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生根》柳叶星河

127、曾未说出来的话

　　“易颜，一定有办法的。”秦楼难得温柔地劝她。
　　阿南是他最好的兄弟，易颜自然也成了他要保护的人。他拿起茶几上易颜的手机，递到她面前：“给律师打电话，让他们再等等，这会儿应该还没有出发。至少，我们先想好更稳妥的应对策略。”
　　易颜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样子有些无助。她虽然决定做得快，但短短的时间里已做了几个来回的利弊评估和长短期计划，这是她长期以来的职业习惯形成的条件反射，遇事迅速给出反应已成为了她的特质。
　　就像秦楼所说，她的确为了保全秋儿和上官聿南打算放弃他们。他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情，对自己来讲也是十二万分的不得已。可人生就是这样，哪有十全十美的结局。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易松的公义和上官聿南及秋儿这边不能两全。在这件事情上，她首先是易松的姐姐，而后才是妻子和母亲。
　　易权夫妇视如己如地养育她十八年，她不能抛却恩义去享受上官聿南和秋儿的爱。
　　人，总是要有点血性的。
　　可是，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太弱了。
　　上官聿南的怀抱的确让她贪恋，她是如此不舍。秋儿是目前这世上跟她唯一有血亲的人，她还想着跟他一起游遍全中国呢，真的把他上大学的基金都按月存到卡里了，她是要陪他到娶妻生子的啊。
　　她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沿的人，也想要回头看那一马平川。
　　秦楼向她点点头：“相信我，我们会帮你的，你不是单枪匹马的一个人。”
　　易颜接过了电话，犹豫之后，给辛岑拔了过去。
　　“好，我等你通知。”辛岑一点都不意外接到这个电话，当即复了她。
　　两个小时后。
　　上官聿南出现在〖一面之缘〗。
　　这期间，秦楼一直守着易颜，怕有身孕的她弄不好出事。
　　当易颜见到上官聿南推开二楼的门进来时，原来情绪已经平复的她，眼里立马蓄满了泪水。上官聿南张开双臂迎向她，她立马就扑到了他怀里：“阿南……呜呜呜……”
　　“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还是什么事情都想着一个人担，现在你有我啊！你有我啊！不哭，啊~我在呢，什么都不要怕，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我呢~阿颜不哭~有办法……有办法……”
　　半个小时后，辛岑和齐桓磊被请到了秦锦山的书房。除了秦氏父子，在场的还有上官家的律师团，以及慕烟雪。当然，上官聿南和易颜也在。
　　上官聿南见辛岑和齐桓磊互递眼色，道：“放心，该给的律师费我们一分不少，到时候如果需要出庭的话，还是你们上。我们只想要共享你们的资料，知道每一个细节，然后你们按我们说的去做就行。”
　　辛岑点头：“你们是当事人，当然有权知道每一个细节。”
　　于是，他们将整个案件涉及的资料在书桌上一一摊开来介绍。他一边介绍，上官家律师团的人便一样一样地接了过去，然后仔仔细细的查阅起来……
　　直至深夜，所有的资料才查阅并讨论确认完成。
　　上官家律师团的代表，这才直起腰来对辛岑和齐桓磊道：“不好意思，辛苦二位了。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辛岑和齐桓磊看着资料有些迟疑，代表领会，又道：“二位放心，资料我们留下COPY一份，等我们处理好，最迟明天下午，它们就会原封不动地回到你们事务所。”
　　这下，辛岑和齐桓磊再没有话说，向大家点头道别之后，走了。
　　接下来，上官家律师团又是一阵讨论，然后才向上官聿南分析利弊。完了之后，他道：“三天时间，给你们结果。到时候你们再视情况做决定。”
　　上官聿南站起来，恭敬道：“好，辛苦六叔。”
　　易颜听了这称呼有些意外，连忙跟着鞠躬道谢。
　　上官俊邑笑道：“侄媳妇不用客气。既然你是上官家的人了，那有事上官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这都是我们份内的事。”他又看了一晚上没吱声的慕烟雪一眼，才道：“行了，不早了。我们先走了，等消息。”
　　“好。”上官聿南和易颜同时答应。
　　“六叔慢走。”上官聿南又道。
　　“六叔慢走。”易颜也道了一声。
　　上官俊邑挥了挥手，带着人走了。
　　“妈……”上官聿南回头叫坐在角落里低着头的慕烟雪。
　　慕烟雪抬起头来，笑了一下：“没事，那我也回家了。”
　　她缓缓站起来，准备出门。
　　“妈妈……”易颜又叫了一声。
　　她一直觉得叫“妈”没有叫“妈妈”亲，所以一直喊慕烟雪妈妈。慕烟雪扭头过来看她，然后又回头看望着她的秦家父子，半晌才道：“放心，我不会跟他们父女说的。……我走了。”
　　上官聿南跟上去：“我送你。”
　　“走吧！”慕烟雪头也没回地说。
　　“阿楼，帮我送阿颜回去。”上官聿南又跟秦楼交待。
　　秦楼站起来朝他挥手：“知道了，去吧！”

　　“妈，林耀煦死了。”
　　“……”车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
　　“肺癌死的，上个月底。”
　　“……”
　　“我拿了耀嘉5%的股份。”
　　“你见他了？”
　　“没有。不，也算见了吧，他女儿把视频电话打到易颜手机上来。哦，是Miya拍了我和阿颜的照片去比赛，作品展览的时候他儿子看见了。那儿子，刚好又和易颜前老板家的小儿子认识，他们一起去的，所以…………林耀煦有一儿一女，女儿看着比我大10岁的样子，儿子和我差不多，不知道他大还是我大。我就看了一眼，那个糟老头子一点儿也不帅。妈，你说你当初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是啊，当初怎么就看上他了呢……”慕烟雪终于开口，“你应该拿更多，这是你应该得的。”
　　“……，他只给了这么多。本来我是不要的，是阿颜说要的。她说……要过来，给你。那是你应该得的。”
　　“我一个老太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妈，你不老，你还没50呢！”
　　“跟易颜学会嘴甜了。”
　　“我是说真的……”
　　“妈，你打算怎么办？……要不，你回来吧，阿颜会孝顺你的，有秋儿你也热闹。我把我们家重新装修一下，到时候再把易颜爸妈也接过来，你、瑛姨、伯伯和娘娘，我们一大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我才不要跟他们住一起，免得吵架你只帮他们，到时候我一个被欺负。”
　　“怎么会呢，我不会，阿颜也不会。伯伯和娘娘人也很好的，当然了，肯定有些不好的小习惯，但都不是大问题，大家互相包容一下就好了嘛……”
　　“再说吧，我今天累了。”慕烟雪闭上了眼睛。

　　“秋儿……”
　　“这会儿睡得正香，就让他在这里过夜吧，又不是第一次了。明天我送他上学。”
　　易颜有些犹豫。
　　“走吧，等下阿南回到家不见你，又得打电话催我了。”秦楼把易颜拉上了车。
　　“秦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是。”
　　“你是不是一直不赞同我和阿南在一起？”
　　“最开始确实是。现在……不会。”
　　“为什么？”
　　“那得问你自己啊，问你自己到底有多爱阿南。”
　　“……”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你有多爱阿南，你的眼睛全告诉别人了，我们都看得见。我就奇怪了，为什么阿南却一直这么惴惴不安的，总担心你并不爱他。你说他是不是傻呀？完了，你爱的是一个傻子。”
　　“一点都不好笑。”
　　“易颜。……相信阿南，他爱你并不比你爱他少，他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只要……一直这么爱他就够了。其他的，有我们呢~”
　　“楼哥~，……谢谢你。”
　　秦楼转头看了易颜一眼，笑了。
　　辛岑回到家。
　　他一边扯领带，一边将电脑包递给上前来迎的妻子：“这几年，也算什么案子都见识过了，今天这个算够跌宕起伏的。继妹居然杀了小舅子，果然有钱人家里都是乱七八糟的。我觉得吧，好像这善良的人呀，人生都特别曲折。老天为什么总折磨好人呢！”
　　“你在说谁？”妙妙问。
　　“我以前认识的一个熟人，没想到嫁给了有钱人，结果婆婆改嫁的那家女儿，开车撞死了她的弟弟，关键是之前还不认识，你说这事巧不巧？这个世界啊，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转来转去，大水还真就冲了龙王庙！”
　　“哪个熟人啊？我怎么不知道？”
　　“她叫易颜，你们没见过。不就是怕你多心瞎想嘛，我没跟你提过。你们这些女人，就喜欢成天无中生有地东想西想，净整些有的没的，男人也有几个不乱搞的……”
　　“你说谁？”
　　“易颜啊！怎么了？”
　　“开餐厅的？”
　　“对啊！”
　　“有个孩子叫易秋城？”
　　“咦！你怎么知道？对了，易秋城是他原来的名字，现在那孩子叫上官秋城了。”
　　“上官？秋城是朵朵的幼儿园同学呀！我们还一起做过活动，一起吃过下午茶，我们朵朵还去过她的店里拍过照片的！她店5月份的时候在网上很火的，打理得特别漂亮，你不知道？那，墙上的照片就是在她家拍的呀！”
　　“我又没你那么多时间天天刷视频，我怎么知道。那孩子真跟朵朵是同学？”
　　“哎呀，你到底是不是我们朵朵的爸爸呀！”
　　“你这话说得……我不是，难道别人是？”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朵朵很喜欢秋城的啊，经常在家里念叨的呀，他去别的地方上小学了，我们朵朵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呢。搞了半天，你都没听到吗？”
　　“我……”
　　“哼！”
　　“……”

　　上官聿南和易颜两人躺在床上，灯关了许久，两人却都还没有睡。双双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沉默着。
　　“阿南……”
　　“嗯？”
　　“你的展会……”
　　“放心，有豪哥呢！不会有影响的。他是真正的大将。”
　　“我没想到，你们……，哦，不是，是我们上官家还有律师团。”
　　“不但有律师团，还是负责教育的，负责经维的，负责人际公关的……总之，各行各业，都有那么几个人。你简单地想，它就是一个集团，然后各个部门有负责人。下面的人遇到了困难，就向上汇报，然后就会有人来处理。等我们的婚礼举行之后，大家都认识你了，我再把你拉进我们的群。到时候……可能你会忙起来哟！”
　　“忙什么？也会给我安排工作吗？”
　　“呵~工作倒不会，但可能会时不时拉你去做义工。又或者，叫你去喝下午茶，叫你打牌……女人们也有不少小活动，就像……小茶的花友会。”
　　“我不会打牌，怎么办？”
　　“呵，你不会更好，因为输钱也是一门学问。”
　　“妈妈……”
　　“暂时没事。我会再找她谈的，不用担心。”
　　“阿颜……”
　　“嗯？”
　　“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相信我。”
　　“好。”
　　上官聿南抱紧了易颜，让她舒适地窝在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