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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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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道道水柱。
钟以昕坐在窗前,抚了一夜的琴。
窗外是疾风骤雨,窗内是淡定安宁。
英俊的容颜上,波澜不惊,如同神祈一般,勘破红尘俗事,不染纤尘。
这一夜,整个京都的人,仿佛都在梦中听到了琴声。
朝华殿——
“爱妃,该起床了。”钟嘉奕刚要起身,就发现枕在他肩上的小麦,无奈地按了按眉心。
小麦昨夜被雷声吵得没睡好,后半夜听到琴声才算入梦,闭着眼睛抱怨钟嘉奕:“大半夜的你弹什么琴?”
钟嘉奕一愣,好奇地侧过脸,看向小麦粉嘟嘟的睡脸:“爱妃昨夜也听到琴声了?”
小麦依然闭着眼睛,一挥手摸上钟嘉奕的脸,把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猫起身子,汲取着他的体温:“听得那么清晰,明明就是你弹的,不要狡辩。”
钟嘉奕凝了神,忽然想起昨晚上御波池上那个惊艳全场的表演,想起那坐在平台当中随意抚琴的优雅男子。
以昕……似乎好久没有见到这个儿子了。
他用手托着小麦的头放到枕头上,坐了起来:“来人。”
陈公公连忙跑了进来:“奴才在。”
钟嘉奕思量了一番,吩咐道:“传昕王入宫。”
“遵命。”
“等等,”钟嘉奕唤住已经跑出去几步的陈公公,招招手,对他耳语几句。
陈公公小小愣了下,忙谄媚地应道:“奴才遵旨。”
钟以昕坐着轮椅进来的时候,朝华殿内空无一人。他略为疑惑地偏过头,看了看四周,又凝神感觉了下气息,确定这周围都没有埋伏。
“陈公公……”钟以昕刚唤了一声,回头一看,陈公公已经快步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惊慌地回头张望。
钟以昕淡淡一笑,抬头看看金碧辉煌的朝华殿,一只七色孔雀开屏立在屋顶。被暴雨洗刷了一夜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进去,还是不进去?这个选择横在了钟以昕的面前。
他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揣度钟嘉奕的想法,何况这本身是莺妃的寝宫,如果进去后被诬陷冒犯莺妃……
但如果银袍人就是钟嘉奕,那么他的武功可谓深不可测,万一隐藏了气息在里面等着自己,自己不听传召,擅自离去的话,又是一宗大罪。
“呵呵。”钟以昕垂眸苦笑,这个做父亲的,还真是动不动就把自己儿子往死里逼啊!不知情的人,恐怕还当他不是亲生的呢。
待他重新抬起头时,已然恢复了淡定自若,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闯一闯便知了。
小麦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落入极度的危险之中。一条白色巨蟒,正从床顶缓缓垂下,猩红的蛇信子不停地吐着,硕大的头颅慢慢地靠近熟睡中的小麦。
钟以昕到了正厅,依然不见人影,心下戒备更甚。他推动轮椅,向内殿滑去。
“父皇?”钟以昕停在内殿门前,高声唤了一声。
无人应答。
钟以昕微眯双眸,总不会冤枉一个残废垂涎女色吧?何况钟嘉奕早知道小麦在昕王府侍寝沈之航的事,再把他给搅和进来,只会激怒沈之航而已。
那个精明的男人,断然不会出这么低微的招数。
钟嘉奕留了个心,隔着门唤道:“莺妃娘娘?”
小麦睡得跟个死猪似的,当然听不到,没有应声。
巨蟒的信子,已经几乎吐到了小麦的脸上,它的头在小麦正上方来回晃荡,好像在检验这个食物是否美味。
钟以昕等了片刻,不见小麦的回答,心中已经明白这陷阱怕就在内殿里了。当下凝了神,推门而入!
一进内殿,他就被眼前蛇缠美人的景象震得倒抽一口冷气。
那条巨蟒已经掉在了床上,尾巴裹起了小麦的腰,举起送到床外。而蛇头则对向钟以昕,微微上下起伏着,似有挑衅之意。
就在这巨大的震骇之下,钟以昕心中的困惑忽然解开!不错,钟嘉奕的用意,正是要试探他有无武功。
而且,不用别的,却以如此体积庞大无法四两拨千斤的巨蟒,恐怕亦是怀疑了他的残疾是假的!
小麦依旧在熟睡着,但对她来说,醒来将要面对的,是她绝对无法承受的恐慌。
一瞬间,万千念头在钟以昕的脑海中穿过。
救人,则要毁掉他十来年的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暴露自己的实力和计谋,甚至连同筹谋已久的大事都要功亏一篑!
不救,回头如何向沈之航交代?如何向展晴交代?何况见死不救也对不起他自己的良心!
钟嘉奕设了一个极其简单,却毫无破绽的局,引他来入。并且此刻,空空的朝华殿内,已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助他……
入局,抑或,不入?
救人,还是,不救?
向前一步是万劫不复,向后一步则千夫所指。
这是一个陷阱重重四目劫杀的死局。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会纠结在这两难的抉择中。
可他,不是别人!
钟以昕淡然一笑,好整以暇地靠在轮椅上,细细欣赏起眼前这“美绝人寰”的场面。看似云淡风轻,其实正在脑中精密地筹划着对策。
既然他的父亲如此工于心计地布下这珍珑棋局,他这个做儿子的若不极力博弈一番,岂非不敬?
钟以昕发现那条巨蟒并不着急吞食小麦,倒是一直对他虎视眈眈。可见钟嘉奕虽然放出了小麦这个诱饵,却并不敢真的动她!
略略挑高一条眉毛,钟以昕优雅地倚过身子,撑在轮椅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抚着下巴。既然钟嘉奕也不敢真的对小麦下手,那么就看看谁更沉得住气了!
他不但要破这个局,还要反将一军!
他等了十多年,如今终于可以正面相搏,岂可言败?!
钟以昕的唇畔逸出一丝慧黠的笑容,他用手放到嘴边,吹起口哨。
口哨十分悠扬,带着软绵绵的拖音,小麦本来觉得睡得有些不安慰,在空中辗转不安,但一听到这个口哨声,便沉沉睡死过去。
对小麦的催眠成功之后,钟以昕笑着放下手,看向那条白色巨蟒。
比起担心小麦葬身蛇腹,他更怕小麦醒来见到眼前情况会惊吓过度。
如今她陷入催眠梦境,他就可以专心破局了。
这白蟒并非普通的蟒蛇,乃是一种产自极寒之地,被当地居民称为灵蛟的玩意。性喜阴寒潮湿,惧火燥炎热。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好在钟以昕自不能练武后,遍阅诗书传记,不需片刻,便有一条狡诈的计策蹿上心头。
你既给我布下死局,我便喂你一子!看你敢不敢吃!
钟以昕伸手去撕身上的衣服,都是上等的丝帛织锦,不需片刻,便撕得破破烂烂,手中抓了一大把的碎衣。
他淡淡一笑,用两只手不停得搓揉着手中的碎丝,不一会儿,就散出焦味,蹿出火星。清俊的脸上笑意更甚,他微微催动一点内力,就让手中的丝帛起了火,紧接着,他推动轮椅滑到烛台前,点燃蜡烛。
蜡烛一燃,巨蟒就畏惧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而且非常爱命地把伸在半空中卷着小麦的尾巴,收回到了床上。
钟以昕挑眉浅笑,忽然将烛台扔向一边的橱柜。木质的柜子很快便烧了起来,屋内火光大盛。
巨蟒受惊弹跳跃下,硕大的身子很快变探到地上,抛下小麦游走,试图逃离这间屋子。
钟以昕却抢在它前面,滑了过去,把门封死!
他赌,钟嘉奕就在房内!
滚滚浓烟冲上朝华殿的屋顶,把天空都熏得黑了半边。钟以昕屏住呼吸,淡定地过去摸了一把被烧焦的柜子,然后将灰抹在脸上和身上。
高手博弈,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你可以不现身,但如果大皇子和莺妃同时被烧死在这朝华殿内,你该如何向世人交代?如何向沈之航与展晴交代?!
何况,就算你不现身,这朝华殿上的滚滚浓烟,也会把别的人吸引过来。到时候,御林军来了,后妃来了,沈之航展晴等人都来了。你该如何解释这巨蟒出现在莺妃寝殿?!
钟以昕笑了,闲闲地倚在轮椅上,看着床上的小麦。
他方才故意把烛台扔远,就是为了争取时间,钟嘉奕一定不会马上现身,所以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千万不能让火伤到小麦。
巨蟒拼命扭打着身子去撞门,可钟以昕已经将门封死,偶尔有火星子落在巨蟒的身上,便引来霹雳啪啦一阵狂抖。
钟以昕听到有大队人马的脚步声近了,沉稳有力,微有杂乱。
他哈哈一笑,双手一拍,忽然高声呼救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以昕!”钟嘉奕低喝一声,终于现身。
脚步已近在门口,钟以昕立刻换了个说辞:“父皇,小心!此蛇乃剧毒!”
钟嘉奕被他反将一军,正气得咬牙,见他这么说,立刻一掌劈向那巨蟒。可怜的灵蛟正苦于逃路无门,生生地受了钟嘉奕一掌,猛地一甩头,撞破了门跌将出去。
“皇上!臣等救驾来迟!”门外一声高呼,想来定是当值的哪位御林军副统领。
紧接着一群拔剑声,只听刀剑入肉的声音频频传来,钟以昕回头一望,见外面污血一滩,想必灵蛟已被斩杀。
他暗自垂眸,生灵无罪,何苦受累。
众人慌乱了一阵,钟嘉奕冷着脸抱着小麦冲出火海,钟以昕也在其他人的护卫下,离开了朝华殿。
坤宁宫——
沈之航焦急地来回踱着步,见太医出来,连忙上前问道:“莺妃娘娘不要紧吧?”
太医恭谦地拱手:“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呛了些烟而已。不过,”他转而走到钟嘉奕面前,弯腰恭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莺妃娘娘有喜了!”
钟嘉奕刚刚换掉一声烟味的衣服,乍闻此言,微微一愣,本能地看向了沈之航。但转而立刻想到,这个孩子是展晴的!
沈之航也是一惊,目光闪烁了几下,微微一笑拱手:“恭喜皇上。”
众人立刻齐齐跪拜祝贺。
钟嘉奕舒心地大笑,拍拍袖子:“好啊,灵蛟在极冰之地,是当地人心中的真龙。如今灵蛟莫名出现在莺妃寝殿,又查实莺妃怀了龙裔,看来莫非是龙神投胎?”
他这么一说,便巧妙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表面上算是掩饰了过去。
沈之航与一边换好衣服的钟以昕对了下视线,眸底闪过一丝不快,但他难得的压住了脾气,笑道:“皇上洪福齐天。”
钟嘉奕眼睛一亮,以为沈之航也被瞒骗过去,连忙走过来拍了拍沈之航的肩膀:“朕盼了这么多年,可算中年得子。这是上天赐给朕最好的寿辰贺礼!”
沈之航轻勾薄唇,电眼含笑,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让钟嘉奕怔在当场的话。
他说:“皇上如此高兴,不如就趁此时拟旨,若是皇子便立为太子?”
钟以昕抬头向沈之航看去,抿唇淡笑,微微摇头。看来今天的事,他的父皇陛下,把这位忠心耿耿的将军惹毛了啊!
而今的局面,钟嘉奕若拒绝沈之航的提议,岂不是自打耳光?
他自己说是真龙投胎,又不肯立真龙为太子乃是何意?
总不好说真龙其实是个女娃吧?
钟以昕想着忽然笑了起来,趁火打劫地拱手道:“三皇弟继承大统,乃是顺应天意,儿臣第一个支持。”
钟嘉奕心中情绪复杂,但是脸上依旧是春风般的暖意,笑着点头应允:“之航所言极是。”
口中说着“极是”,但目光却略有闪烁,怕是在打口说无凭的主意。
本是设局套人的人,不曾想到却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人生如同一场棋局,棋手对弈难免总有输赢,成败皆可淡然。
但人生又并非一场棋局,输之,便可能是江山旁落,身首异处!
钟嘉奕微微默叹一声,随意扫了一眼自己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儿子,不得不承认:这一局,他输了!
沈之航却不会让钟嘉奕得逞,他往昔是不争,但若是要争,就绝不会输给别人!正如同他绝不允许自己打败仗一样。
“陈公公,皇上要拟旨,还不快备笔墨?”沈之航冷冷地吩咐下去。
沈曼君着急地看了他一眼,但也于事无补了。
陈公公这样的宦官,当然最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诚然,他今日如果去拿了笔墨,便是得罪了皇帝,日后说不准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可是,如果他此刻敢违逆沈之航,便是血溅当场!
沈之航的脾气何其大,他岂敢以身试之?
陈公公谄媚的应了一声,立刻手脚麻利地备好笔墨,恭敬地垂首立在一边。
钟嘉奕微微一笑,此情此景,与逼宫何异?他走到案前,拿笔蘸墨,一笔一划地拟旨。心中却不住地慨叹,自己从未关注过的儿子,居然已经如此了得!
忽然间,他笑了。
手中的笔也仿佛轻盈起来,反正小麦怀的是展晴的儿子,就算传位于他又何妨?
最要紧的是,他终于可以不再深夜时分,梦魇醒来,唤的都是以昕的名字!
他的儿子,已经不再需要别人的同情。
已经……
长成一株参天大树,秀立于林了。
败给别人,兴许应该惋叹。
败给自己的儿子,何哀之有?
他这个做父亲的,能亲自输给自己的儿子,也算是人生幸事吧!
钟嘉奕笑着拟好旨,交给沈之航,语意双关:“如此,也算了朕的一桩心事。”
沈之航恭敬地双手接过圣旨,并没有打开。他尚知君臣之礼,不便如此逾矩。
钟嘉奕点点头,走到钟以昕的身边,笑道:“以昕啊,昨晚你的琴声实在是美妙至极,父皇很是喜欢。不如再为父皇演奏一曲?”
钟以昕略感意外,他害他输得这么惨,他怎么还能如此平静?
但意外归意外,不管怎么样,就算前一刻还在斗智斗勇生死相搏……
总归他是皇帝,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钟以昕微微一笑,滑到古筝边上,调好音准,随手拨上几个琴弦:“父皇想听那首曲子?”
钟嘉奕微微仰头,似在回忆什么,接着看向钟以昕,笑道:“就弹那首《青丝引》吧。”
钟以昕身子一震,这《青丝引》乃是他六岁即兴所作。当时,年少的他趴在钟嘉奕肩上玩耍,忽然惊见钟嘉奕的墨发中竟有了一根银丝,于是他就把银发拔下缠在手指上,作出了这曲《青丝引》。后来还将乐谱默写下,于女娲神庙中焚烧,祈求女娲娘娘听了曲子后,若是喜欢的话,就让他的父亲可以永远年轻长生不老。
这支曲子,寄托了一个六岁的孩童,对父亲的全部依恋和尊敬。
钟以昕眸子一黯,敷衍地笑言:“时间隔得太久远,早已经记不清了,儿臣换个曲子……”
钟嘉奕忽然坐到他身边,轻轻揽过他的肩膀,将他拥入怀里,伸手去拨古筝的弦。
钟以昕僵在钟嘉奕的怀里。
熟悉的味道,清雅的淡柔,带着无限的宠爱。一瞬间,时光倒流,梦回童年。
曾经一幕幕父慈子孝的画面,在脑海中渐渐清晰。
从牙牙学语,到满地乱跑,那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时光。
钟嘉奕手指翩飞,优美的琴声自他指尖流淌出来,如春日的小溪般欢乐。
众人都听得呆了,一时之间,整个坤宁宫内的阴霾一扫而光,空气中仿佛有金色的阳光在跳跃着。
一曲终了,钟嘉奕搂住钟以昕,笑问:“父皇的记性还不错吧?”
钟嘉奕刚才所弹,正是《青丝引》!
钟以昕愣在当场,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只在他面前弹奏过一遍的曲子,竟能被精确地记住?
可不可以……只简简单单地以为,这是传说中的过耳不忘?
钟嘉奕微笑着放开钟以昕,起身走到沈曼君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沈曼君欣喜地一点头:“臣妾这就吩咐下去。”
钟以昕和沈之航均是好奇地看向沈曼君。
沈曼君笑道:“皇上说你们昨晚的表演很好,中午在祭龙台赐宴。”说着她转身对陈公公道,“吩咐御膳房准备酒菜,另外,传展相和谦裔公子入宫。”
陈公公刚道了一声“遵命”,就见一个俊逸的身影闪了进来。
匆匆地下跪道了一声:“谦裔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沈曼君一愣,忽然捂嘴噗嗤笑了。天下哪有那么多的说曹操曹操到,恐怕这谦裔公子早就在外面等候许久了。
钟嘉奕轻咳两声:“既然是在祭龙台赐宴,朕得亲自去御膳房看看。”
陈公公刚要阻止,就见沈曼君对他使了个眼色,忙又弯腰退了下去。
“臣妾陪皇上同去。”沈曼君优雅地挽起钟嘉奕的手,二人带着宫娥太监缓缓离开坤宁宫。
待他们一走,展晴就立刻冲到内室。
“娘子。”他握住小麦的手,一边替她把脉一边焦急地问,“以昕,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华殿内怎么可能出现巨蟒?”
钟以昕扶额微叹一声:“谦裔你这话问得太失水准了,难不成能是我弄进去的?明摆着的问题嘛。”
展晴没空和他抬杠,将小麦扶起靠在怀里,忧虑地说:“怎么脉象是好好的,可是偏偏还不醒?”
钟以昕眨了眨眼睛,看向沈之航。
沈之航一脸同情地看着展晴。
展晴着急了一会,忽然抬头看着钟以昕:“以昕你来看看,难道是我把脉不准了?”
堂堂一个被众人公认为神医的人物,说自己不能把脉了……
钟以昕几乎摔倒……还好他是坐着的。
沈之航倚在墙上无语。其实这个小麦吧……她、她只是……
“以昕你来看看。”展晴把小麦放下,把钟以昕强推到床边。
钟以昕装模作样地闭目把了下脉,忽然震惊地睁开眸子,半晌不语。
展晴紧张地盯着钟以昕,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受到了惊吓?该怎么办?严重么?”
钟以昕咂舌,摸了摸下巴,高深状如同某某半仙:“这个病……不好说、不好说啊。”
展晴刚要追问,肩上就搭过来一只手,回眸一看,沈之航一脸忧郁地看着他。本该惹风流无数的桃花眼里,默默含怨,淡淡地说:“至少,人还是好好的。”
展晴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钟以昕垂眸偷笑,沈之航平时被欺负惯了,难得有这么个欺负人的机会,他怎肯放过?
沈之航望了望天,重重地一拍展晴的肩膀,口气忽然凌厉起来:“不管小麦变成什么样,疯了也好,傻了也罢,你都不会嫌弃吧?”
展晴被沈之航的话震住了,他纠结了会,仔细琢磨,印象中沈之航似乎从来不像个会说谎的人啊!
“不可能……”展晴抿了抿唇,连连摇头,坐到床边,搂住小麦,柔声低唤,“娘子、娘子。”
俊美无俦的容颜显得略有晦涩,微抿的唇线中流露出隐隐的颤抖。他搂紧了小麦,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目光寂如秋水。
钟以昕咳嗽两声,看向沈之航,似有征求是否告诉展晴实话的意思。
沈之航顽劣地挑挑眉,干脆地一摇头,悄悄退了出去。
钟以昕无奈地叹口气,同情地拍拍展晴的肩膀,跟了出去。